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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红颜

　　小镇不是名镇，因有了铁匠铺而出名了。镇子不大，一条主街道，一头是东，一头是西，走出镇子，这条街就成了通往外界的大路。铁匠铺就在街的西头，左右两边一边是肉铺，一边是馒头铺。来打铁的人很多，百卜里以外的人都来打，铁匠铺每日天不亮就叮当叮当响，直到镇子里的人熄灯，叮当声才能停下。

　　铁匠铺门口经常站着一个小女孩，不足十岁，眼睛黑黑亮亮，扎两条小辫儿。她是铁匠的女儿，母亲在两年前去世了。女孩很乖，铁匠打铁时，喜欢看女儿站在门口，那红的火焰和蓝的火苗，映着整个屋子。

　　那天女孩穿一件红色棉袄，又站在父亲的铁匠铺门口，只是她没看父亲打铁，而是顺着街道，看那路上飞扬的尘土。有匹马朝镇子奔来。女孩从没见过如此快的马，心里不觉一惊，本想回屋告诉父亲一声，还没转过身，那马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马上有一位男子，高大威武，披黑色斗篷，扎白色公子巾，腰间佩一把短剑。男子把马扔在路边，猫腰进了铁匠铺。他从身上抽出短剑，递给铁匠说：“此为好友遗物，本是两把，不料家里出事，遗失了一把。听闻师傅妙手，故千里来求。请照这把剑的模样，再打一把。”说罢，男子拱了拱手。铁匠接过剑，见这把剑的两边有很精致的花纹，拿在手里寒光闪闪，知这是一把好剑，凭自己的功夫是打造不出来的。铁匠把剑还给了男子，没说什么话，只摇了摇头，便又抡起大锤，一下一下打起了铁。

　　女孩看着父亲，眼睛里流露出了很渴望的神情，她希望父亲能接下男子手中这把剑。

　　父亲打铁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女孩靠近，她看，也是站在门口，因为距离近，父亲怕飞出来的火星把她伤了。

　　男子掏出了银子，撒在旁边的桌子上，说：“五年后的今天，我定来取，拜托！”父亲还在抡锤，并不看银子。男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孩，不觉冲她一笑。女孩也冲他微微一笑，黑黑的大眼睛像一潭水。

　　男子走了，丢下银子。父亲没有看男子，男子也不看父亲，但他们之间似有一种默契。女孩想，父亲会把男子的剑打好的。

　　收了男子的剑后，父亲每天都要拿起看几个时辰，看完又把剑放回原处。季节变换时，父亲还在看剑，每每父亲看剑，女孩就站在他的对面，也看剑。

　　五年转眼到了，女孩已经亭亭玉立，那把剑也被父亲打磨好了，只等男子来取。女孩仍旧站在门边看父亲打铁， 自从男子来过后，女孩看父亲打铁时，总忘不了看一看那条跑过快马的路，那路上偶有夕阳的余晖，映衬女孩黑亮的眼睛。她总是背着父亲，对着那一片红深深一笑。那笑里，藏着她的心事。

　　男子要来的日子，女孩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了红色的衣服，鞋子和裤子也都是新的。女孩的心情非常欢畅，笑，一直挂在脸上。

　　中午过后，那条路没有荡起尘土，男子没来。女孩的心里略微有点痛，但她想，男子说过来，定会来的。

　　天擦黑，男子还没来，女孩的心里已经开始很痛，她有一种感觉，就像当年感觉父亲能把剑打好一样。

　　镇上的人家已经开始熄灯，男子还没来，路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到了，小镇跟随人们的蔚声，开始安静。女孩这时并没有在意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父亲几次催她，她也只是说马上去吃，等她端起饭碗，发觉自己并不想吃。

　　鸡开始叫，女孩还在店里等，她拿起男子那把剑，轻轻地抚摸，嗅那上面的味道，嗅着嗅着，女孩笑了，两颗亮晶晶的泪珠，落到了剑上。女孩感觉男子距离她是很近的，见他时，好像就在昨天。剑上有男子的气味和他抚过的痕迹。这对于女孩来说，是那么的重要。男子的那匹马，还有他的斗篷，那对她微笑时的神情，女孩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时光催人，那把剑，已被女孩抚摩过多次，但男子还没来取。女孩的红衣服早就褪了颜色，当年的铁匠也成了老人。那两把剑还在铺里挂着。来的人都说：“这两把剑多好，像一个模子出的！”早就有人出钱买剑，但父亲知道那是女儿的念想，不管多高的价，他从没动过心。

　　女孩等，望着那条路，一直等。当年的小镇繁华了，不光是铁匠铺，其他的铺子也多了。为了能让男子认出她家的铺子，她多次央求父亲，铺面不要改动。

　　她一生都穿红色，习惯站在铁匠铺的门口，但她的眼神再看那条路，只是空洞。偶有夕阳照在她的脸上，那脸已有龙钟之相。 老牛车上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