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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在苏家满门抄斩时没有流泪,在亲眼看着亲友的血染红雪地时,她也没有流泪。在别人眼里,这是坚强,是在痛苦中脱胎换骨,但谁知,这些都埋在了苏慕的心底,在平静中缓慢发酵成吞人的魑魅魍魉。王龁以为苏慕很坚韧,不会自杀,但只有苏慕知道,在她制定计划时,在她心中,死是自然,活是侥幸。她不会主动去死,因为这条命被寄予了太多希望,但如果能死,她不会拒绝。她知道,她一死,严家会因此付出更多的代价来平息天子之怒,百姓也会更加怀念、尊敬不畏强权的父亲,就连先皇,即便史书中不敢记载,野史中也会写下他的昏庸。为了苏慕,老头老太太一上午都没歇下,老头喝一半的粥已经冷了,一直留在桌上,无人收拾。老太太时不时用温热的水擦拭着苏慕的额头,老头也一直守在苏慕床边,但不管喂什么药,苏慕都牙根紧咬,喂不下去,即便勉强撬开了嘴,没过多久,也会尽数吐出来。王龁站在一旁,心中着急,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他知道他该告诉林毅,他不想去禀告。苏慕又把药吐了出来,污了老头的布衫。老头重重地将碗放在了凳子上,褐色的药液泼出了大半,顺着桌子流淌。老太太赶紧上前擦拭,安抚焦躁的老头:“不要急,慢慢来。”“她那是心病,我治不了。”老头恨铁不成钢,拿起苏慕床头摆着的《黄帝内经》,一把甩在苏慕脸上。这一下老头根本没有留情,即便仍在昏迷,苏慕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王龁想上前拦他,但被老太太拉住,老太太朝着他摇了摇头。老头还不解气,上手狠狠地甩了苏慕一巴掌,揪起苏慕的衣领,大吼道:“你娘不识好歹,你也要如此吗?你们娘俩是不是就想让我一老头没脸见列祖列宗!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吗,你给我醒来。”苏慕的额头紧紧蹙起,但仍睁不开眼。老头一甩衣袖,愤愤地离开了:“喂药,喂不下去就卸了她下巴。”老太太无奈地看着老头,端起了桌上的药。也不知苏慕是不是被老头震慑住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吐。王龁见快到中午了,就去街上买了点饭菜,还未见苏府,王龁的心就咯噔挑了一下。苏府门前停了一乘轿子,看样式,分明是宫中的。林毅出宫不会乘轿,也不知来人是谁?王龁加快了步伐,进了苏府。“这不是于公公吗?”王龁看见了前面被小厮引着走的于公公,追了上去。“哟,你也在这呢。”于公公拈着兰花指,笑着道。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他心思活泛,结交甚广,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王龁悄悄往于公公袖中塞了些碎银问道:“敢问于公公来此所为何事?”于公公掩嘴道:“是件喜事儿,待会儿听着就晓得了。”王龁笑得勉强。“苏姑娘在哪呢,该出来接旨了。”于公公道。身边的小太监立刻拖长了嗓子喊了声:“传太后懿旨。”老头和老太太走了出来。王龁解释道:“苏姑娘的伤还未好,昨夜又受了风寒。”于公公皱起了眉,褶皱处落下了点点细碎的白粉:“那苏府可还有当家的人?”“你是何人?”老头斜着眼看着于公公。于公公不悦。王龁道:“这是太后身边的于公公。这是苏姑娘的师傅宋大夫,苏家的大小事目前都由宋大夫管着。”“这怕是不合规矩。还是把苏姑娘叫起来吧。”于公公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王龁知道是老头得罪了于公公。于公公心眼小,斤斤计较,偏偏老头心眼太大,根本不在乎细节。王龁道:“于公公可否通融通融?苏姑娘实在病重。”于公公不大敢和王龁撕破脸,毕竟王龁是皇上面前的新贵,谁知道他守在这里是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跪下接懿旨吧。”于公公退了一步。王龁看着老头,有些为难,几日相处下来,他自然知道这老头是个倔脾气。老头嗤之以鼻,就连皇上亲临,他也未必会跪,更何况区区一个太监。场面陷入胶着,王龁不是苏家的人,没有立场,只能又往于公公的袖中塞了些银两道:“皇上对宋大夫也极为看重。”于公公眯了眯眼,思考着王龁话中的意思和分量,思虑了许久才在脸上绽出一个笑道:“当然,既然有困难,那奴才就到苏姑娘床边宣旨吧”。王龁道了声谢,引着于公公进了屋,老头老太太跟上。屋子里残留了很重的药味,于公公刚走进去就嫌弃地捂上了鼻子。苏慕窝在床上睡着,老太太上前一步,叫醒了苏慕。折腾了一大早,苏慕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方才醒过一阵,只是又睡了回去。苏慕眼皮子重得很,几乎撑不开眼。于公公见苏慕睁开了眼,便从锦盒中取出了太后懿旨,展开念道:“传太后懿旨。苏家有女,名苏慕,其人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哀家悯其孤弱,愿接其入宫小住。”王龁一惊,莫非苏慕怀孕一事已传至宫中?林氏一脉,自开国始,人丁一直不兴旺,先皇算是好得了,还能有上四个孩子。若是太后知道了苏慕怀孕,那这孩子也就真得不得不留下来了。王龁看向苏慕,只见她背倚着床头,一脸虚弱,像是个破碎的布偶,他甚至怀疑苏慕有没有听见于公公的话。“此事,皇上可知?”苏慕看向于公公,这几日她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眼眶凹陷,衬得那双眼大得可怕。“奴才只是个传命令的。”于公公道。他在宫中眼线甚多,苏慕在林毅眼中的分量有多少他也有所耳闻,在苏慕面前,他还是不敢太横。“于公公,不知能否拖两日进宫。”王龁问道。于公公摇摇头:“杂家也只是个奴才。” 云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