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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骁和横波出面招待，把他们安置在了城东的新村，老且余王身旁几个人一看把自家族长安置到这么简陋的所在，怒目按刀而视，老人只挥挥手，不动声色地看着叶骁。

　　叶骁领着老族长转了一圈，回去之后，他正色道：“这里就是未来安置丘林部的所在，三年之后，列古勒会扩大五倍，而附近会有上百处如此聚落，丘林部将再不受游牧之苦。”

　　老族长听了长叹一声，四处看了看，指着砖木的房子，对着自己的随从道：“这样的房子，在我们丘林，只有贵族才住得上，在这里，谁都住得上。”

　　几个年长的汉子把手从刀柄上拿开，最小的那个少年转着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叶骁把他们迎进屋，屋里和外面截然不同，收拾得跟他的王府也差不多舒适和富丽堂皇，暖香袭人。老族长上座，奉上清茶点心，叶骁才笑道：“还有一个原因，我们这边最近在接种天花痘苗，刚刚全城种完，我们管种完痘的叫熟身子，没有种痘的叫生身子，您们都是生身子，现在入城，如果染了痘那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老族长眼睛都直了——北狄草原最怕天花，真的一旦爆发就是一家一家的死，现在塑月居然有办法避免，赶忙操着一口磕磕巴巴地塑月话问他，叶骁本来就是要拿这个逗引他，自然知无不言，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唯独小孙子十三四岁年纪，最是耐不住的时候，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叶骁看在眼里，便唤人带他出去转转。

　　北狄的小孩野惯了的，出门拍马就把跟着的人甩了，他东跑西跑溜达到城西，看着有一排房子，挺热闹的样子，他好奇跑过去看，哪知刚转过一个坡去，迎面就是一条漆黑的狼崽子冲出来，马一惊，少年猝不及防就被从马上甩了出去——

　　他团身藏头正打算硬捱这一摔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小心”，有人一把扯住他衣领，他在空中一旋，被人抄住腿弯横抱在怀。

　　小孩愣了一下，一双绿眼睛往上看，看到一张清雅男人面孔——

　　男人有一双漆黑明澈，星子一般的眼。

　　他头发乌黑，嘴唇是淡淡的红色，好看得像是从月亮上下来的仙人。

　　少年愣着，男人用塑月话问他，声音好听，像是碎冰敲在银碗里，“你还好么？”

　　他愣愣地点点头，男人把他放下来，看他听得懂塑月话，松了口气，“我叫沈令，你是丘林部来的人吧？”

　　少年又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我、我叫图谢哥。”他看沈令眨了眨眼，他双手扑扇两下，比了个飞的动作，“鸟！白色的！弯脖子！大大的！”

　　听着他往外一个一个蹦字儿，沈令想了想，“天鹅，对么？”

　　他高兴地直点头，漂亮的蓝眼睛像是清晨天空的颜色。

　　沈令忽然想起，叶骁的眼睛在某些角度看起来，也是蓝色的，不过却是雨前天空一般的灰蓝。

　　这时随从才跟上来，两边一对身份，沈令知道他是老族长的孙子，便笑着说，让他来陪一会儿小公子吧。

　　图谢哥仰头瞅他，“你、安侯沈令？是？”

　　“是啊，不过不是安侯了，是列古勒的县令。”

　　“爹和爷爷、说你、大英雄，长得也、好看、特别！”北狄人性子直率，沈令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心里一软，没忍住拍拍他的头，便和他一起往院子那边走。

　　两人刚下山坡，就听到墙根那边传来细细弱弱委屈地呜咽声，刚才惊到图谢哥的那只黑狼崽——就是雪花，害怕地匍匐在墙角雪窝，只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和拼命往后压，只剩一点点儿的黑耳朵尖。

　　沈令看着小狼，面上柔软，蹲下身拍拍手，“雪花，过来。”

　　雪花侧着身子呜咽着过来，扎到沈令怀里，看了一眼图谢哥，小小声地呜呜了一下，人立站起，一双爪子抱在沈令颈子上。

　　“这狼，是你养的？”

　　“嗯，它叫雪花，我中午出来遛它，冲撞了小公子，是我没看好它，都是我的错，还望小公子海涵。”

　　图谢哥听不大懂这一长串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是沈令在和他说对不起，他摇摇头，一点儿不计较雪花害他摔下马，只热切看着它，“我，摸摸它？”

　　“可以啊。”沈令把雪花脑袋抱在怀里，图谢哥跟它蹲得一样高，沈令掏了根肉条给他，图谢哥一边给它喂肉条，一边轻轻摸它的背，小东西嗅了嗅，看看沈令，沈令摸了摸它喉咙，柔声说，吃吧，它才慢慢嚼着肉条，还对图谢哥摇了摇尾巴。

　　雪花吃完肉条，看图谢哥对它爱不释手，沈令道：“外头要起风了，要是小公子想和雪花玩，我们回院子里好么，那边还有好吃的点心。”

　　图谢哥欢天喜地地跟他回去，五娘给他拿了窈娘炒的话梅瓜子、贵妃酥和蜜裹巨胜奴并蜜煎干果。图谢哥各吃了些，就搂着雪花在炕上玩。

　　小孩撸动物的手法相当熟练，雪花不一会儿就舒服地哼唧着翻了肚皮，图谢哥把脸埋在它胸口，狠狠吸了一口，才很是惊讶地抬头，湛蓝眸子写满惊讶，“不臭！”

　　“嗯，它很爱干净。所以才让他上炕，刚才进门都给它好好洗过爪子和脸了。”沈令含笑看他和雪花在炕上滚成一团，跟外表截然不同相当会带孩子的沈令抽了本带插画的话本出来，给他念故事。

　　图谢哥搂着雪花听得聚精会神，一会儿义愤填膺，说这要是我们北狄，当官发达了就敢不要老婆的，老婆得分走他一半家产才行，一会儿紧张地按着胸口，想知道痴情的蛇妖最后有没有救回爱人。

　　怀里小狼暖呼呼的，沈令好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屋子里一股让人眼皮发沉的暖香，图谢哥的呼吸慢慢长起来，沈令停住，摸了摸雪花，雪花阖着眼，舒服地蹬起后腿，把肚子亮了出来。

　　等叶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令坐在炕上看书，身边是图谢哥和雪花。

　　老族长的随从尴尬地上去把图谢哥叫醒，小孩睡眼朦胧的往出走，沈令给他拿了盒点心，他问能不能把雪花借他，沈令想了想，柔声和他说，恐怕不行，雪花是个小孩胆子很小，离了这里就睡不着。

　　图谢哥懂事地点点头，捧着食匣走了。 论如何睡到你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