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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乌龙

家有美妻好种田 古云谷雨 24012 2021-04-11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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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桃红梨白。

  听闻最近朝中又有许多大臣上折,奏请天子充盈后宫,似雪花般的奏折飞向谢明隽的龙案。

  御书房。

  谢明隽正皱着眉,提笔批改。

  见我进来,他缓了缓神色,放下笔,朝我招手:“如歆,过来。”

  我福了福身,垂着眸走过去。

  他抚了抚我的脸颊,笑道:“怎么看着不太开心,有谁惹了你?”

  我摇摇头,强颜欢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妾贵为皇后,还有谁敢惹我。”

  说完,我偷偷瞄了眼案上角落的奏折,内容正是恳请天子举办选秀,充盈后宫。

  按理说,选秀应该由我这个皇后准备,但谢明隽并未跟我提起过。

  他寻着我的视线看去,脸上笑意淡了淡,随手将那角落里的奏折翻过去盖住,声音冷然:“朕发他们俸禄可不是让他们盯着后宫瞧的。”

  他看向我,将我拥入怀中,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朕。”

  可是,谢明隽能无视大臣的奏折,却不能堵住他们的嘴。

  现在,就连民间都在传闻,说我是祸国妖后,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住凤鸾宫,迷惑天子,虽然三年未有所出,却还是迷得天子独宠我一人。

  御医曾多次替我把过脉,说我略有宫寒之症,需得好好调理身体才可孕育子嗣,但是,早在一年前我的身体便无大恙,孩子却始终没有投生于我腹中。

  世人都道,子嗣皆看缘分,急不得,可我作为一国之母,哪能不急呢!

  且不说我如何思虑,朝堂和后宫向来是分不开的,虽然我贵为皇后,但乃罪臣之后,无甚根基,前朝的大臣都等着谢明隽选秀,将女儿们送进来,说不定还能捞个一宫之主当当。

  看我这些日愁眉不展,小桃提议道:“娘娘,御花园现在开了很多花,姹紫嫣红,很是漂亮,不如奴婢陪您去散散心吧!”

  我想了想,点头应了,听说心情好坏也会影响怀孕?我应该放平心态,说不定会有惊喜发生。

  可到了御花园,却是有惊无喜。

  园中,我偶遇大长公主,一向对我冷脸相待的她,这次却神色缓和,甚至亲热地拉过我的手,牵我到亭中坐下,笑着道:

  “说来皇后入宫三年,本宫还没好好和你说说话,不知今日,皇后可有意愿,听本宫说说心里话?”

  我心中纳闷,面上却带着微笑:“姑母言重了,您想和臣妾谈心,臣妾自当洗耳恭听。”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我实在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长公主一生无子,视谢明隽若亲子,谢明隽能平安长大,也少不了她的帮扶,因此,谢明隽向来很尊敬这个姑母,在她丧夫孀居后,直接将其接来宫中长住。

  因我是付家女,她向来不喜欢我,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默了片刻,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终于说出此番的目的。

  “皇后,本宫有个侄女,名唤‘婧怡’,从小养在本宫膝下,生得花容月貌,说起来,与陛下也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分。”

  她的言下之意不难听出,我抿紧了唇:“姑母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皇后现在需要一个孩子,用来堵住前朝的悠悠众口,这样陛下身上的压力也会少很多,婧怡乖巧可人,若她诞下麟儿,本宫会让她把孩子抱到你膝下抚养。”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我给谢明隽床上塞女人,不仅如此,还让我给别人养孩子。

  任是我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了脸:“姑母说笑了,臣妾只会养自己的孩子。”

  大长公主眯了眯眼:“皇后,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什么叫你的孩子?只要是陛下的孩子那都是你的孩子。”

  “臣妾不敢妄言,姑母若有意愿,便亲自去问陛下吧!”

  “我好言好语与你细说,你却冥顽不灵。”大长公主怒气上脸,起身拂袖而去。

  我静坐在那,蹙着眉,愁上心头。

  2

  大长公主一向强势惯了,虽然我拒绝了她的建议,但她还是一意孤行,将蔻婧怡接来宫中,还亲自邀请谢明隽入她宫中用晚膳。

  小桃急得在殿里走来走去:“往日这个时辰,陛下早该来了。”

  我看了看沙漏,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到亥时了。

  “小桃,本宫乏了,落门吧!”

  “娘娘,您不等陛下了吗?”

  摇摇头,我没做声。

  我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听说蔻婧怡生得姝丽可人,又与谢明隽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大长公主苦口婆心地劝说,谢明隽真能拒绝吗?

  我不愿再想,躺在床上,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闭上眼。

  一夜无眠。

  次日,旭日东升,天光破晴。

  小桃端着盥盆进来,脸上带着愤愤不平。

  我净了净手,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呢?”

  小桃瘪了瘪嘴,欲言又止。

  我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关于陛下的事?”

  “娘娘……”

  “你说吧!”

  “奴婢听说,陛下昨日宿在乾清宫,而后,蔻姑娘也进去了,今早才被抬出来。”

  “抬出来?”

  “据说是始承恩泽,身体娇弱……”

  “别说了。”心中一痛,我咬住唇,不想再听。

  下朝后,谢明隽直奔我这儿来,行走间神采奕奕,双眸含笑。

  就这般高兴吗?

  小桃的话回响在耳畔,我心中大恸,他如此急色来我这,可是为了给蔻婧怡一个名分?

  “参见陛下。”我福了福身,垂下眸,睫上沾着湿意。

  他看出我的不对劲,抬起我的下巴,指尖拭了拭眼睫:“怎么呢?”

  “灰尘进了眼。”

  这慌撒得没什么技巧,谢明隽皱起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我不想谢明隽亲自开口,那样太过难堪。

  我翘了翘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陛下来臣妾这,可是为了蔻妹妹的事?”

  “蔻妹妹?”谢明隽笑了声,声音却带着几分冷,“你说说,朕来这所为何事?”

  他既没否认,大抵就印证了我的猜测。

  心仿佛被揪作一团,我却还得强颜欢笑道:“后宫空虚,臣妾理应为陛下广纳佳丽,蔻妹妹蕙质兰心,伴君身侧,应是一朵解语花。”

  “这么说的话,皇后是同意让蔻婧怡入宫?”

  我抿了抿唇,无声默认。

  他都已经幸了蔻婧怡,难道我还可以说“不”吗。

  垂着眸的我没有发现,谢明隽眼中的风暴已经化为了实质。

  他没有说话,我亦然。死寂一般的沉默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后,谢明隽嗤了声,似笑非笑道:“既然皇后如此贤惠,那便依你所言。”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来的时候带着喜,离开时却带着怒,我不懂,我明明已经顺着他意愿做了,为何他还如此生气?

  3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蔻婧怡入宫的事便传遍后宫,但我却犯了难,既然成了妃子,自然不能再和大长公主住在一起,可是,我要将她安排在哪个宫中呢?

  谢明隽并未说要给蔻婧怡什么位份,不过有大长公主的面子,想必也是一宫之主,月华宫离乾清宫不远,不知将蔻婧怡安排在那里,他可满意?

  我猜不透谢明隽的心思,整整十天,他未来过我这,也没有去过月华宫。

  直到十五这晚,彼时,我正在睡梦中。我似乎又梦到了谢明隽:“太子哥哥……”

  我多想回到从前啊……

  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到这步呢?

  眼角沁了丝泪意,我迷蒙地睁开眼,恍惚间,我看到青年颀长的身影,黑暗中,他的神色晦涩难明。

  我还未清醒过来,以为这还是梦中,颤巍巍去牵他的手,他顺势俯下,鼻息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吻住我,似惩罚般咬了咬我的唇,这丝痛意使我清醒:“陛下……”

  “痛吗?”直起身,他笑问了声,唇上沾着血迹,带着几分邪佞。

  我讷讷不知所言,梦中的谢明隽是那么地爱我如珍宝,可现实中的他却如此冷漠,这样的反差让我心防失守,万般委屈涌上眉头,眼中的泪慢慢浸湿眼眶,我咬着唇,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谢明隽见不惯我故作坚强的模样,冷笑一声,解开腰扣,翻身上床。

  我偏过头:“陛下,臣妾今日……”

  谢明隽摁住我的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出的话比利刃还要伤人:“付如歆,你没有拒绝朕的权利。”

  粗暴的情事,让我蹙着眉,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

  “痛吗,付如歆?”他又问了声。

  眼泪划过脸颊,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无声默认。

  谢明隽笑了声,似嘲非嘲:“想必也是痛的,可是你有朕痛吗?”

  他拉过我的手,摁上他的胸膛。

  跳跃的心脏在手下搏动,他一字一句道:“这是朕的心,它在为你跳,可是你呢,付如歆,你有心吗?朕爱你如珍宝,你却亲手把朕推向别的女人。”

  他脸上带着冷然,眸里却噙着几分痛意。

  闻言,我心中一惊。

  谢明隽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他先宠幸了蔻婧怡。

  似是清楚我在想什么,他嗤了声,道:“你以为朕幸了蔻婧怡?”

  “难道不是吗?”

  “付如歆,朕不会跟你解释,这件事,只要你稍作打听便能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可你不去询问,反而直接给朕定了罪,想必在你心中,朕就是这般见异思迁的男人吧!”

  言下之意,他并未宠幸过蔻婧怡。

  我错怪他了?

  显而易见,因为我的不信任,谢明隽十分生气。

  4

  次日,在谢明隽下朝后,我去到御书房。

  李公公行了行礼,笑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过了片刻,他走出来:“娘娘请进。”

  我没有动,询问道:“李公公,你可知那一晚陛下是否……幸了蔻婧怡?”

  “没有。”李公公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为何第二天宫中都在传,蔻婧怡是因为被宠幸了,身体娇弱,所以才会被抬着出来。”

  闻言,李公公“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晚,蔻姑娘借着大长公主的名头到乾清宫对着陛下表相思,可惜啊,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陛下直接就拒绝了。

  “可这蔻姑娘也是个胆大的,竟然假装脚崴,撞到了陛下身上,陛下大怒,罚她在宫外跪了一夜,所以才会被抬着出去。”

  原来这只是一则乌龙,难怪,谢明隽会那么生气。

  “娘娘,您莫怪奴才多言,陛下对您的心意如何您是最清楚的,这宫中谣言向来是传得最快,您有什么应该直接去问陛下。”

  我没计较李公公的越矩,因为他说得没错。

  也许,我心中还是怕的吧。谢明隽是皇帝,谁都可以没孩子,唯独他不能,如果我真的一直生不出孩子,谢明隽还能顶住压力只爱我一人吗?

  所以,在最初听闻那个谣言时,我下意识认为谢明隽也许是妥协了。

  我没有想过,谢明隽甚至可以为了我饶过要害他性命的付家人,我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擅自给他定了罪,践踏他对我的心意。

  我心中后悔莫及,提着裙摆,顾不得皇后的仪态,匆忙地小跑进去。

  听到脚步声,谢明隽抬眸看了眼,复又垂下,他正提着笔拟旨。

  “陛下万福。”我福了福身。

  “皇后有何事?”他的声音很平淡。

  我走过去,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也许,应该先道个歉。

  “臣妾……”刚开了个口,我不经意瞥到他拟的圣旨上。

  那是封蔻婧怡为淑妃的圣旨。

  如雷击一般,我怔愣着,久久不能回神。

  谢明隽察觉到我的视线,似笑非笑道:“说来也是朕的疏忽,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想必很是孤单的,不过如今不用担心了,朕给皇后寻了个姐妹。”

  说完,他拿起印章便要盖下去。

  “陛下!”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握住印章。

  谢明隽狭长的眸微眯:“皇后,你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臣妾不需要姐妹。”

  “皇后,你这脸变得倒快,前些日是谁对朕说要广纳妃嫔?”

  “对不起,陛下,是臣妾不好,不该误会陛下。”

  虽然我道了歉,但谢明隽没有轻易地原谅我,他扯开我的手,将印章盖下,嘲讽道:“付如歆,你以为道了歉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他眉间隐藏着怒意,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我对他的不信任似乎消磨了他对我的感情。

  5

  宫中传闻,我与谢明隽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蔻婧怡顺势趁虚而入,成了谢明隽的宠妃。

  这日,大长公主的寿诞,谢明隽设宴邀请后宫众人,其实,后宫也就只有我与蔻婧怡两人。

  今日,最高兴的莫过于大长公主,她拍了拍蔻婧怡的手,温声道:“婧怡,你可得好好侍候陛下,早日为陛下诞下麟儿。”

  蔻婧怡笑容有一瞬僵硬,点头称“是”。

  谢明隽没有说话,饮了杯酒,含笑看着她俩。

  此时此刻,我仿佛成了多余的人。

  散宴后,我一直跟在谢明隽身后。

  他停了停脚步,似笑非笑:“皇后,这可不是回凤鸾宫的路。”

  “陛下能否到臣妾的宫里坐坐?”

  这些日谢明隽对我冷漠让我愈渐惶恐不安,我想跟他坦诚相待地谈一谈。

  谢明隽不以为然,故意嘲讽道:“怎么,开始争宠了?”

  “陛下,我们一定要这样子吗,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我把姿态放得很低,本就是我的错,即便他态度再恶劣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谢明隽神色冷凝,一言不发地往前继续走,走了几步见我停在原地,道:“还不走。”

  这是答应了?

  我心中一喜,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月光下,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走到一半,旁边跑来一个小太监拦住去路:“陛下,太傅求见。”

  这个时间,太傅求见肯定是有要事。

  我心中遗憾,主动开口道:“陛下,您先去忙吧。”

  谢明隽淡淡地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在宫中一直等近亥时,谢明隽始终没有出现,看来是有要事处理,我叹了叹气,吩咐小桃落门。

  次日,下朝后,谢明隽直奔我而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谢明隽,虽然他看着很冷静,但眉眼间蕴含的风暴让人无法忽视。

  “陛下,您怎么呢?”我给他亲手沏了杯茶。

  谢明隽没有接,看着我,说道:“昨晚胡人侵扰边境,付家人全都被杀了。”

  我愣了一瞬:“陛下,您在说笑吗?”

  谢明隽没有回答,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伤心,他又抛下一个消息。

  “你道为何你我成婚三年还未有子嗣?这可多亏了你的好祖父。”

  “陛下,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谢明隽冷笑了声:“你的祖父,我的老师,原来在背叛我之后就受到了指使,往我身上下了毒。”

  所下何毒,不用解释我也明白了。

  双腿一软,我扶住桌案,只觉得天旋地转。

  6

  当初,祖父背叛谢明隽,转投七皇子,在七皇子的指使下,利用身份的便利暗中给谢明隽下了毒,此毒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能够使人不育,中了此毒的男人身体并无大恙,所以很少能有人发现。

  也是因为此毒的狡猾,每月的平安脉,御医都没有瞧出问题来,要不是祖父自曝,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发现。

  这次吐出真相,也纯粹是为了报复。

  边关的将军因为记恨付家背叛谢明隽,所以在胡人来时,故意没有救他们,祖父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难掩悲痛,故意在胡人面前曝出谢明隽中毒的事,以此让他蒙羞。

  一国之君,竟然不能孕育子嗣,这可是会让朝堂动荡不堪的大事。

  现在付家人除了我都死了,于是,前朝大臣们将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我身上。

  “陛下,付衡狼子野心,竟然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他的孙女怎堪为后?还望陛下另择贤后。”

  言下之意,便是请求废后。

  朝堂上,跪倒了一片。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冕旒后,谢明隽绷紧了脸,放在龙椅上的双手渐渐曲起:“此事兹事体大,朕自会好好考虑。”

  这几日,我一直枯坐在凤鸾宫,也许,再过不久,我便会离开这里。

  就凭祖父的所作所为,前朝大臣肯定不会允许我继续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而谢明隽,就算他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计较,我又有什么脸装作无事发生呢。

  我将凤印带上,走进御书房。

  “陛下,”我跪下去,垂下头,将凤印高举,“臣妾有罪,无颜再执掌六宫。”

  他没出声,我便一直跪着。

  过了好半晌,谢明隽走了过来。

  “抬起头。”他道。

  我抬起头,见他神色带着几分疲倦,心里又是一疼。

  谢明隽没接凤印,他沉着眉,低声问道:“付如歆,朕问你,你希望朕废后吗?”

  “臣妾有罪,祖父做了……”

  他打断我的话:“希望,还是不希望?”

  我咬住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明隽将选择权交到我手里,如果我回答“不希望”,他肯定会一意孤行,压下大臣的意见。

  天子虽然是九五之尊,可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前朝之言,我不想他为了我又与所有大臣为敌。

  在外,边境的胡人在蠢蠢欲动,在内,他不能有子嗣的消息被胡人散播,以至于民间百姓都已经知晓了。

  天子中毒,宗室也开始不安稳起来了,据悉,几个老王爷已经请旨恳请他过继。

  如果坚持不废后,谢明隽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我付出,可我还曾不知好歹地误会他,这一次,我不想他那么累了。

  “臣妾……希望。”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

  “如你所愿。”

  他从我身边走过,带着怒意。

  事情都按我的意愿在发展,可我却没有半分高兴,泪水打湿了眼眶,我怔愣着,看着李公公接过凤印。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您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是……不想他为难。

  7

  谢明隽没有写下废后的圣旨,而是另外下了一道圣旨。

  赐我道号,让我上青云观清修。

  明面上是清修,实际上是让我出家的意思,没有哪个皇后会在观中清修,再过不久,废后的理由可能就是我“放下红尘”。

  也许谢明隽是为了不让我面上太难看,所以才会这么迂回。

  既然是清修,日子自然清苦,在观中,我需得自己洗衣做饭,在此,我也结识了一位好友。

  那一日,大概是下午吹了风,晚上便觉得头昏脑涨,喉中一片干涩,我艰难地爬起来,想倒一杯水喝,可是双手酸软无力,茶壶刚被拎起便不小心从手中滑落。

  “哗啦”声在寂静的夜响起。

  茶壶碎了一片,我撑在桌上,只觉得大脑里成了一团浆糊,晕乎乎的,意识不甚清醒。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外面问:“你没事吧?”

  我拖着身子过去开门。

  “嘎吱——”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道姑,杏眼桃腮,生得很是漂亮,看起来同我差不多的年纪。

  “你生病了?”

  我点点头,张口:“我……”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黑,我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把药端到床边,笑着道:“你醒了,起来把药喝了吧!”

  我朝她点点头,撑起身,喝下苦药。

  擦了擦嘴,我向她道谢:“多谢。”

  她摆摆手,笑道:“不用谢我,作为一个大夫,救治病人是应该的。”

  “你是大夫?”

  “对呀。”

  女子名叫柯莹,之前落水被观主所救,她也没其他地方去,干脆就留在了道观,观中有人生病,也是她去医治的。

  “听说,你是皇后?”

  她双眸亮晶晶的,很是好奇道:“你还会回到皇宫吗?”

  我摇摇头:“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做错了事。”

  “可是,我听传闻说,有错的是你的祖父,你又没有做对不起皇帝的事。”

  言语间,柯莹并没有对皇权的畏惧。

  我没有再说的欲望,我同谢明隽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外人根本就不明白。

  我虽兴致淡淡,没说几句话,但柯莹很是健谈,絮絮叨叨说了她之前的游历,路上碰上的好玩的事。

  她说得有趣,我也听出了几分笑意。

  长此以来,我倒和她有了几分情谊。

  8

  谢明隽来的那一日,我正在洗衣,柯莹蹲在我身旁“叽叽喳喳”,像个欢快的小鸟儿。

  我听得有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许久未曾听到的熟悉嗓音。

  “你倒过得自在。”

  我愣愣地抬头:“陛下……”

  他看了看我浸在盆里的手,似笑非笑:“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我站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又对柯莹道:“莹莹,你先离开吧!”

  柯莹应了声,起身离开,不过,奇怪的是,我似乎看见她瞪了一眼谢明隽?

  等她走后,我才上前几步,小声问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姑母前来上香,朕顺道来看看。”

  原来,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我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可是双眼却舍不得离开他的脸。

  算一算时间,我和谢明隽已经分开了一个多月,他眉心的川字更深了,瞧着也更威严了。

  谢明隽看着我,眸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付如歆,朕问你,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是选择来这?”

  我没说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何种选择。在观中的一个多月,夜深人静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心里也有过后悔,但最后都被压了下去。

  事已如此,多想无益。

  “回答朕。”他命令道。

  “我不知道。”

  谢明隽看了我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口涌起酸涩,我与他,大概真的是有缘无分了吧!

  一直到用膳,我都提不起精神。

  柯莹见状,问了一句:“你想回皇宫吗?”

  皇宫?也许是不想的,但我想陪在谢明隽的身边,可说来无用,都是奢望。

  我摇摇头,默不作声。

  “其实,只要你戴罪立功,帮皇帝的毒解了,这个局就迎刃而解了吧,你不用再有负罪感,那些大臣们也没借口再攻击你。”

  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就连御医都解不了毒,我如何能解呢?我又不是大夫。

  等等,大夫?

  我下意识看了柯莹一眼,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

  “莹莹,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柯莹打着哈哈:“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对,她在撒谎。

  柯莹是个很单纯的人,一眼便能看透,可刚刚,她的眼神闪躲,不敢与我对视。

  我握住她的手,哀求道:“莹莹,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还请帮帮我。”

  我想重新回到谢明隽的身边,正大光明地回去。

  柯莹拧着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纠结与矛盾。

  过了好半晌,她才道:“办法有是有,我可以替皇帝解毒,就是……”

  “就是什么?”

  “皇帝必须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把皇帝叫过来,我们谈完条件,再说解毒的事。”

  我不知道柯莹是否真的能替谢明隽解毒,但是此刻,她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除了相信她我别无他法。

  我寻到观主,提出我想见谢明隽一面的诉求。

  观主甚至没有询问缘由,笑着道:“娘娘先回去等着吧,陛下曾经说过,若是娘娘想通了想要见他,随时都可以进宫。”

  这句话一直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口,我沉默着,双手合十,祈祷上天的眷顾。

  9

  不过一个时辰,宫中便来了人。

  谢明隽吩咐内监总管李公公亲自来接我。

  见我要带柯莹进宫,李公公有些疑惑:“娘娘,您这是?”

  “这位柯姑娘是大夫,对陛下所中的毒了解一二。”

  闻言,李公公神情一凛,他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能否替谢明隽解毒,这可是国家大事。

  入了宫。

  李公公道:“娘娘还请稍等,奴才先进去通报。”

  过了片刻,他走出来:“娘娘,陛下让您同这位柯姑娘进去。”

  “参见陛下!”行了礼,余光瞥见柯莹还站着一动不动,我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

  柯莹瘪瘪嘴,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好在,谢明隽并没计较。

  谢明隽从御案后走过来,沉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能替朕解毒的大夫?”

  他审视的目光射向柯莹,就连御医都拿这毒毫无办法,这般年轻的女大夫真的能够替他解毒吗?

  柯莹最见不得有人轻视她的医术,哼了声,道:“我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能够解你的毒。”

  “口气倒是不小。”

  “我口气是不小,因为我医术好!”柯莹斩钉截铁道,顿了顿,又说了句,“我要是医术不好,你也不会派人来抓我了。”

  闻言,我心中纳闷,谢明隽还曾派人去抓柯莹?

  “你是游人仙?”谢明隽罕见地有几分惊讶。

  “不错,我就是游人仙,我知道,你肯定很奇怪,都说游人仙是男的,怎么就变成女的呢。”

  谢明隽若有所思地笑了声:“想必是女扮男装。”

  “行走江湖,自然得伪装一下。”柯莹很干脆就承认了。

  两人的对话说得我一脸疑惑,过了好半晌,才理清事情的经过。

  原来,柯莹乃神医弟子,她易容术十分厉害,来无影去无踪,因此,江湖人给她取了个“游人仙”的雅号。

  谢明隽曾派人寻到过她的踪迹,结果被她侥幸逃脱,也是那一次,她因为谢明隽的追捕而落水,所幸被观主所救,于是她干脆卸去伪装,留在了青云观。

  “你中的毒我曾经见过,彼时我随我师父游历,在途中曾遇到一个商户人家,家中二房为了得到全部家财,给大房的男主人下了毒。

  “大房生不出孩子,只得过继二房的孩子,而后,还是师父替大房的男主人解了毒。”

  这么说来,谢明隽的毒也能解,想到这,我不禁喜形于色。

  柯莹接着道:“师父曾经叮嘱过我,不要替皇家人治病,就连达官贵人也最好不去沾惹,因为你们位高权重,治好便罢,若是治不好,说不定我的小命都得丢掉。

  “这次,看在如歆的面子上,我可以替你解毒,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谢明隽:“说。”

  柯莹伸出手指:“第一,给我两个绝顶高手,不能禁锢我的自由;第二,不能用皇权胁迫我去给其他人治病;第三,不能泄露我的真正身份。”

  谢明隽没说话,负手而立,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恨不得直接替他答应,柯莹提的三个条件都很简单,并无让人为难的地方。

  “陛下……”我忍不住去扯了扯谢明隽的衣袖。

  他没看我,对柯莹颔首道:“就依你所言。”

  10

  柯莹花了三天时间制定解毒计划,主要是浴疗配合针灸。

  足足一个月后,终于解清了谢明隽身上的毒。

  她离开那日,带着谢明隽给她的两个高手,朝我辞行:“如歆,我接着去游历啦,等我回来给你讲好玩的事。”

  她欢快的语气也让我淡了几分离别的愁绪,我点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现在可是有高手做护卫的人!”

  挥挥手,她笑着离去。

  除了我们几人,没有谁知道谢明隽已经解了毒,他没有声张,也没有……接我回宫。

  开始我一天天地期盼着,后来便想通了,也许,谢明隽还是忘不了之前我误会他的事,蔻婧怡就如一道墙,直接将我和他隔开。

  覆水不可东流,人总是失去才后悔莫及,我总是在梦里追忆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恍惚间,我入了梦,梦里的谢明隽,神色威严,眸里却噙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吻住他,翻身压在他身上,在梦里,我无需抑制对他的思念。

  春梦无痕……

  再一睁眼,身边空无一人,皆为虚幻。

  这也许就是对我惩罚吧!

  就在我渐渐想通的时候,意外再一次降临。

  三个月未来月事,我忍着羞涩,请观主为我寻了个大夫。

  “如珠走盘,此乃滑脉。”

  大夫的话让我呆愣了一瞬,而后便是不知所措。

  我下意识想起那一晚春梦。

  我怀孕的事自然瞒不过观主,到了下午,李公公便来请我进宫。

  入宫三年无子嗣的皇后,在寺观清修了几个月,被诊断出喜脉

  坐在轿中,我轻轻摸了摸小腹,初为人母迟来的喜悦将我萦绕。

  11

  乾清宫。

  谢明隽侧对着我,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参见陛下!”

  “你来了。”他走过来,将我扶到榻上坐下。

  我看着他眉眼的那抹温柔,不知为何,鼻尖突然涌起了酸涩。

  “可觉得委屈?”

  我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自我中毒的消息传出后,牛鬼蛇神都显了真面目,宗室开始内斗,一个个,都妄想染指朕的江山。”

  谢明隽想要引蛇出洞,所以故意隐瞒消息,自然不会重新迎我进宫,这样太反常,会引起人的怀疑。

  他笑了笑,轻轻抚过我的小腹:“本想着,再过几日,收尾后再来见你,没想到,这小家伙倒迫不及待地出现了。”

  我拉住他的手,靠向他的怀里:“我以为您真的不要我了……”

  谢明隽笑意敛了几分,道:“若你以后再误会朕,朕也不知道会不会心软。

  “付如歆,你听好,有些话,朕只解释一次,之前朕派人去寻柯莹,便是为了你,有了她的消息后朕兴致冲冲地准备来告诉你,你却给朕泼了盆冷水,将蔻婧怡塞进宫。

  “朕虽为了气你将她封为淑妃,但从来没碰过她,借着中毒无子一事,朕也给了她补偿,将她打发出了宫。”

  这一番剖心之语听得我愈渐讨厌自己,我哭得不能自抑:“陛下,对不起……”

  他替我抹了抹泪,有些无奈:“好了,朕讲给你听可不是为了让你哭,只是告诉你,你可以试着多相信朕一点。”

  我眼泪婆娑地点头,陛下,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尾声

  据史册记载:天元四年,明始帝召回在青云观清修的慧仪皇后,公布毒已解的消息,次年五月,慧仪皇后诞下龙凤双胎,举国同庆。

  开元二十四年,明始帝禅位东宫,他在位二十余年,后宫只得慧仪皇后一人,禅位后,携慧仪皇后同游河山,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应是如此! 家有美妻好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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