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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楼的地面上，高进眼望着又高又长的消防楼梯，心里而直打鼓。
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电梯旁边漆黑一片的显示屏和不锈钢门上“电梯维修，暂时停运”的告示，再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他终于一咬牙，“蹬蹬蹬”向着楼上迈开了脚步。
是呀，天知道电梯什么时候能够维修好？所以，十四楼也要爬上去，可不能让客户等自己啊。现在，作为曾经的“客户”，高进终于明白了销售人员是如何无奈地当孙子了。
高进是跟十四楼一家公司的老板约好了下午四点钟在她公司里碰头的，这是他进入人鱼装饰公司之后发了不知道多少条信息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之后终于开发出来的第一个准客户。哎，早知道当业务员——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公关经理或者销售经理这么艰难，当初好好地求一求杨光耀，在耀元装饰公司继续当项目经理就好了，每天在工地上舒服得就跟二老板似地……不说了，既然金矿多好心地收留了自己，就好好地干下去吧！其实，现在想想，倒是觉得，这世界上，好多事情，其实咬咬牙就会过去的——只不过有过去得快或者过去得慢的区别而已，就如这十四楼吧，呃，现在不是已经就在咬牙之际爬到九楼了吗？
再想想，这个老板家里所要装修的可是一个三千多平方的超市！啊哈，如果业务最终拿下来的话，不但是人鱼装饰公司成立以来的最大一笔业务，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高进的提成可不少……嗯，还真让人激动啊，加油！
好，先争取把这个单子搞定……然后嘛，再招几个小卒子，就可以名副其实地当公关经理咯！哈哈……
越想越高兴，脚步竟然越来越轻快，好像只抬了几次脚，就不知不觉来到了十四楼，看了一下门牌号码，高进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公司，老板还没有回来，不急，现在才三点四十呢！
还挺好，那个中年女人非常守时，三点五十五分准时来到会客室里……
沟通得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当场定下来——这种单子怎么可能当场定下来，但是谈得很愉快，那个老板同意过几天请高进和设计师到物业里去量房，房子量过了再具体商谈装修方案等事项……
看来，这个老板挺爽气的啊，做事说话都干脆利落！
再想想自己以前……惭愧呀惭愧，并且，自己以前还不是什么老板呀……
不管怎么说，首战顺利，高进扬眉吐气跟那个中年女人握了一下手，然后拎着包挺着肚子就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个中年女人正笑意盈盈地朝自己的方向看着，一高兴，猛地一个转身，不成想跟一个正走进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哎呀，对不起啊！”高进急忙道歉，同时一抬头。
却赫然发现，那个人却是程雨玲，而站在程雨玲身边的，是胡不闹。
“你……”高进愣愣地不知道该跟自己的前妻说什么才好。
“滚！”程雨玲只轻轻地用唇音跟吐气似地吐出来一个字，然后便侧身进入那家公司，而胡不闹根本看都不看高进一眼，便跟着程雨玲进去了。
赶紧出门猛走几步，来到楼梯口，一下子重重地靠到墙上，想着刚才跟前妻和前妻现在的男人突然的相遇，仿若还在梦中。
可惜，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什么梦……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来到楼下……高进在写字楼外面的冰凉的台阶上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老板金矿多打来了电话问他跟客户谈得怎么样了，回应过金矿多的查岗之后，他站了起来，呆呆地拿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向停车场走去。忽而，猛一抬头，看到胡不闹站在高高楼上的窗边俯视着下面……
哎，刚才怎么不把那个得意洋洋的家伙揍一顿呢……
其实，刚才高进在那家公司门口遇到程雨玲和胡不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家公司也是隆润集团的客户，而且还是大客户，是隆润集团主打产品的重要用户，因为要谈一个重大合作事项，所以胡不闹和程雨玲亲自出马。
程雨玲和胡不闹跟那个老板一直谈到六点多钟，然后又在附近一个饭店吃了一个晚饭。送走客人再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晦气，真当晦气！”程雨玲将背包和眼镜一起狠狠地扔到床上，冲着胡不闹拼命瞪大着眼睛。
“好啦，好啦，今天生意上的事情谈得不错啦！”胡不闹赶紧一把搂住程雨玲：“老婆，别生气啊，不就是遇到那个王八蛋吗？你先消消气，待会儿我打个电话狠狠地骂他一顿给你出个气啊！”
“谁是你老婆！”程雨玲一把将胡不闹推开，再次怒目以待：“你到今天一直不向我求婚，到底什么意思呢？啊，现在还赖着脸叫我老婆？”
“其实，我们就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胡不闹谄媚地笑了笑：“放心好啦，我会永远对你好！”顿了顿，忽然心里想到了什么，情绪马上低落了下来，嗫嚅道：“小苒到今天一直不接受我，我怎么向你求婚……”
“哎……”程雨玲一肚子的怒气和怨气一下子全部泄掉了，她蓦地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对着胡不闹发泄的底气。
有孩子的人梅开二度真得好麻烦，不但要考虑自己的幸福，还得考虑孩子的感受……
沮丧地一头栽到床上，程雨玲弱弱地对胡不闹说：“你先去洗澡吧，我想歇一会儿。”
可是，小苒那个小冤家也不让身心疲惫的老妈好好歇一会儿。程雨玲刚刚在胡不闹洗澡的水声里闭上眼睛，那个丫头就打来了电话。
“妈，你在洗澡吗？”小苒显然在电话那一头听到了电话里传过去的“哗哗”水声。
“没有，妈妈好累，正趴在酒店的床上休息呢……哦，今天妈在江东出差。”程雨玲软软地回应着女儿，心里好希望女儿快点挂掉电话。
没有想到小苒却在电话那头马上扬着嗓子质问起来：“妈，你和谁一起在酒店里？是不是那个姓胡的？是不是？”
“不是……”程雨玲一听到女儿气势汹汹的声音，莫名其妙地赶紧撒谎，她忘记了她现在完全有权利跟一个男人住到酒店里的同一间客房：“是妈妈的一个女同事……”
“妈，你在骗我！”小苒在电话那头愈加地激动了：“刚才爸打电话跟我说，说他下午看到了你跟那个姓胡的在一起，是不是？”
“小苒……”程雨玲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昏昏沉沉地思虑了好一会儿，才乞求地说：“妈现在好累，让妈休息一会儿，好吗？乖女儿，就当妈求你了！”
“妈……”小苒的声音也忽地软了下来：“我刚才说的话只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不要怨恨爸……”顿了顿，歇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其实，我现在在外公这里，也是外公让我打电话给你的，外公病了，你明天能不能过来看看？”
“什么？你外公病了？”程雨玲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苒外公这次病得很重，程雨玲一直到吃过中饭还没有回来，打电话过去，程雨玲嗓子沙哑地说正在医院重症病房里。
无奈，胡不闹只好一个人来到江边的威尼斯咖啡馆，这是一家新开的咖啡馆，据说老板是意大利人，经营的咖啡也是“意大利风味”，胡不闹以前在江东另外一个公司上班时候的同事前几天跟胡不闹提到了这家咖啡馆说这里的味道“妙极了”，所以昨天晚上林卉打电话请他和程雨玲小聚一次的时候，他便点名要到这里来，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附庸风雅。
来到包间，鲁治国和林卉早已到了，正凑在桌子上研究一份工程报价。因为小苒已经给林卉打过电话了，所以鲁治国和林卉都没有问程雨玲为什么没有来。
没有坐一会儿，胡不闹刚刚打起官腔准备向凯庭装饰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宣讲一通最新的集团政策的时候，鲁治国的电话响了。
站起来到包间角落里“叽哩呱啦”一阵，鲁治国又回来站在自己位置上，扶着椅子跟胡不闹说了一声“我得去见一个市里领导，所以失陪了”，又嘱咐林卉“好好陪着胡总”，然后便离开了。
只是，鲁治国前脚刚走，胡不闹的官腔便马上消失，肥大的脸上浮着深深的笑容，冲着林卉说道：“林总今天看上去跟平时不同啊！”
“哪里呢？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林卉挑了挑眉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我觉得，我一直就这个样子啊，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特别入胡总的法眼啦？”
“你今天的脸蛋比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更红了，就好像一只比前几天又孰了几分的苹果！”胡不闹笑得快拢成一团的脸上掠过一丝邪肆。
“照胡总这么说，再过一段时间，我这张脸会变黑咯……”林卉诡秘地一咧嘴：“要知道，苹果熟透了再继续下去就会发黑以至于烂掉的哦！”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胡不闹连忙双手一齐摇动否定了林卉的一番推理：“而且，我坚决反对林总拿苹果的生长规律来比拟林总的脸蛋啊！虽然苹果和林总的脸蛋在形象上有类似的地方，但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说到这里，胡不闹打住了，像是特地留下一个悬念，然后眯着已经变成两条缝的眼睛直直看着林卉。
“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林卉眨了眨眼睛，配合着胡不闹表示自己急于想知道答案。
“因为林总的红苹果每天有鲁董帮你滋养，而树上长出来的苹果可就没有这个福分喽！”胡不闹双手往桌子上一撂，又将手掌翻转过来，作出一副非常优雅的样子。
“呵呵，胡总的话我不大听得懂哎，可能是胡总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太高深了而我太笨拙了吧……”林卉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故意装作发愣的样子，懵里懵懂地说道。
“上午时候我到新厂房的工地上去看了一下……”见林卉明迎暗拒着自己，胡不闹收回双臂，将双手交叉在一起抱着脑袋，迷迷瞪瞪地看着林卉，转移了话题。
“这么说，很快就要开始招标了吧？”林卉并没有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虽然她知道江东新厂房已经快要封顶了所以复工就意味着土建离结束的日子不远了，只是啜了一口咖啡又轻轻嘘了一口气之后才淡淡地问。
“可能没有那么快。”胡不闹重重地摇了摇脑袋：“这次我特地跟底下强调了，一定要万分之万地确保工程质量，对以前不合格的地方要尽力纠正，纠正不了的，就一律推倒重来。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以前到底有多少问题，所以现在无法确知封顶日期。”
“噢，那……我们大家就都耐心等着吧。”林卉故意作出一副非常遗憾非常失落的样子。
“不过，林总也不必焦急啦！”胡不闹连忙安慰林卉道：“一旦开始招标，我一定会提前通知林总的，毕竟，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啦！”
“谢谢胡总，我和小鲁对胡总的关照感激不尽！”说着，林卉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冲着胡不闹晃了晃：“请允许我以咖啡代酒敬胡总一口！好啦，我先喝为敬！”说完，将杯子凑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心里却在嘲弄地对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讨厌的家伙说：“谁跟你关系不一般啊！”
胡不闹也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然后又双手交叉抱住脑袋，还舒舒服服地靠到椅背上，眼睛里闪烁着怪怪的目光：“不谈生意上的事情啦，反正林总公司的实力我们都知道！”
“那谈什么呢？胡总懂的东西太多，思想太深邃，我怕跟不上胡总的节奏啊！”林卉马上又作出害怕的小女人样子。
胡不闹心里一动，忽然问林卉：“林总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啊？”
“呵呵，遗憾，惭愧……”林卉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吐了吐舌头：“这么多年，除了卖装修材料和做装修生意之外，什么也没有学会，所以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爱好，更不用说特别的爱好了。”顿了顿，又问胡不闹道：“不知道胡总有什么雅好？说出来，回去批评一下我们家那个没有情趣的小鲁，让他跟胡总后面好好学一学哦！”
说话之间，林卉已经不知不觉地给鲁治国发去了一条微信。
“哎，一样。”胡不闹冲着林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刚才的一番话，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但是呢，我可能是因为没有你们那么大的事业，所以空闲时间要相对多一点，所以呢，这些年倒也培养了一些小爱好，比如说旅游。”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爱好！”林卉赞同道：“而且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可惜啊，我跟小鲁一年到头也难得离开这个城市，感觉就像这个城市里的两个囚徒！”说着，脸上又不禁浮起了满满的遗憾。
“其实也不用这么想，”胡不闹赶忙又安慰林卉道：“做事业——尤其是把事业做得像你们那么大，也是一种无上的乐趣啊！我还真挺羡慕你们的，有时候也恨不能离开现在的位置，去轰轰烈烈地干一番自己的事业……”说着说着，摇了摇头，脸上一直洋溢着的笑容不见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没有了从头再来的勇气喽！”
“可能就跟《围城》里所说的城里城外差不多吧——当然那个故事里讲的是婚姻而我要说的是人生，做自己事业的人和职业经理人也相互羡慕，其实常常无暇去想实际上各有各的乐趣也各有各的不容易。”林卉不知道胡不闹为什么会突然感慨人生，于是，想了想，又变成了一副认真脸，抄起小勺子搅着咖啡，悠悠地说道。
“不说这些了！”胡不闹忽地松开抱着脑袋的双手，拍了拍手掌，重又满脸堆笑：“说些愉快的事情吧，毕竟我们还是要追求人生的快乐啊！”
从果盘里拈起一颗小巧的樱桃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品味着，胡不闹又继续着刚才的话说道：“春天来了，我们大家都该做些快乐的事情喽！”顿了顿，凝视着林卉说：“可能近期我和朋友们打算组织一次旅游活动，到时候还想请林总也跟我们一道去明媚春光中去寻找不一样的乐趣哦！”
“是吗？那好啊！”林卉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又接着问道：“到时候，程阿姨也一起去吗？再有，胡总准备去哪里呢？太远了的话，我和小鲁可能去不了哦！”
“不远不远，打算就去黄山。”胡不闹赶忙大声回道，马上又接着放低了声音说：“程部长可能去不了，她最近事情特别多。”
“哦，可能都是女主内吧，我最近也是事情特别多。所以，到时候，我格外开恩，放小鲁几天假，让他跟着胡总后面好好乐呵几天。”胡不闹话音一落，林卉马上几乎是一秒都不延迟无缝对接地顺着他的话说道。
“一定是鲁董平时把太多的事情压到林总身上了吧，因此呢，我认为，林总这就不对了！”胡不闹摇了摇脑袋，做出一副非常愤慨的样子：“而且，我还不得不替林总强烈抗议鲁董啊，那么大一个老板，也太不疼老婆了！林总一年到头忙个不停，总该让林总好好休息几天吧！所以，我强烈建议，到时候，让鲁董好好地主几天内，让他也体验一下主内的辛劳，然后呢，林总跟我们一起去爬黄山，如何？”
胡不闹说到这里，顿住了，直直地凝望着林卉，眼睛里涌动着期待和渴求。
林卉没有回应胡不闹，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胡不闹，林卉在心里“呵呵”哂笑了两声，然后按下了接听和免提，腾出两只手捧着咖啡杯。
“小卉，那边陪胡总怎么样啦？”鲁治国急切的声音在桌子上跳动着。
“挺好的呀，跟胡总正聊得愉快呢！”林卉镇定地回道。
“那……”鲁治国犹豫了一下，马上像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地：“你好好跟胡总说一下抱歉，因为你得马上回来，外婆摔伤了，现在正在被送往医院里呢！”
“快快，小卉，快快！”旋即，也不等林卉回复，鲁治国又匆匆忙忙地补充了一句，然后“啪”地挂断了电话。
“胡总……”林卉“砰”地把咖啡杯重重撂到桌子上，看了看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又将目光投向胡不闹，一脸的凄然和焦虑。
哎，这个女人呀，真得是一个出色的演员，其实她的外婆和鲁治国的外婆都已经去世了，刚才那个电话，其实只不过是她为了尽早结束跟胡不闹的无谓纠缠而预先跟鲁治国排练的小戏罢了。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