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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矿多确实打算要去一趟上海,不过,她不是在楚云芳的那个农家菜馆里听到杨光照说起了上海才突然起意的,而是早一阵子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这个早一阵子应该早到人鱼装饰公司正式开张之后的第三天。
就在那天,准确地说,是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黄子伦打来电话,向金矿多表示热烈的祝贺。直到开业之后的第三天才送上迟到的祝贺,这并不是因为黄子伦反应迟缓或者对金矿多不够在意,而是因为金矿多压根儿就没有跟黄子伦说过人鱼装饰公司开业的事情,直到那天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喜欢在朋友圈里发消息的金矿多得空,一时心血来潮,发了一条“人鱼装饰公司已经于前天正式开张啦”的消息并配上了几张图片,黄子伦才知道了,而他也在看到那条消息之后,马上就给金矿多打了那通祝贺电话。
在那个电话里,黄子伦想要请金矿多到上海去一趟,还说,梁董刚好这一阵子还有点空闲的时间可以见外人——没有预约的外人。
可是,偏偏那两天几天要对付吕叔叔的那个单子。本来,那个单子完全可以交给雷鸣去处理,毕竟雷鸣是设计总监,但是吕叔叔却抱定了自己是鲁治国介绍给金矿多的,所以事无巨细都要缠着金矿多,弄得金矿多无法脱身,在加上公司里新开业比较混乱还有一些七事八事,而梅子萱要么整天像个泥菩萨一样坐在财务室里要么干脆提前下班回家陪孩子——还说什么孩子已经失去了父爱所以要用更多的母爱来补偿,真得是凡事都要金矿多过问,根本就抽不开身,所以,去上海的事情也就暂时撂到了一边,虽然黄子伦在后来又打来过几次电话,但是,金矿多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当然,除了因为分身乏术而无可奈何之外,金矿多也不能不做另外一方面的考虑,那就是,去了上海之后,将如何应对黄子伦对自己的要求。
金矿多非常明白,现在,黄子伦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哎,这都是梅子萱和鲁治国不跟她商量就擅自作主而干下的“好事”!而且,上次去上海跟黄子伦相处,金矿多已然感觉到了,黄子伦治愈系的青涩外表之下,实际上包藏着一颗欲望强烈的心!但是,金矿多无法去违背自己的意愿满足黄子伦心中强烈的欲望,这倒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跟前男友分手之后,心中的爱情早已彻底枯死——其实那样说到底也只是一句气话,而是因为金矿多在感情上还不是一个非常前卫的人,她不希望自己所拥有的爱情是一份快餐爱情!并且,金矿多也深深地困惑着,为什么现在的男女谈恋爱没有几天就非要直奔那个主题,难道爱情仅仅是下半身的事情吗?为什么两个人就不肯耐下性子多花一点时间去多做一些促进对方能够更进一步了解自己从而更深地喜欢自己的事情呢?
上一次,金矿多用一包苏菲斩断了黄子伦向自己求欢的念头……而这一次去上海,如果黄子伦再起那样的念头,金矿多又将如何应付呢?总不能又假装来大姨妈吧?黄子伦也不会再傻傻地就相信吧?毕竟大姨妈不是自来水,拧开龙头说来就来……
当然,无论如何,金矿多都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在那一方面满足黄子伦的!这是金矿多做人和做生意的底线,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坚持这条底线丝毫也不动摇,甚至不惜得罪了好几个本来挺有希望的大客户——每每想到那些龌龊事情,金矿多一点儿都不后悔,反而还会血脉贲张修养顿失地怒骂:“真他妈的活见鬼,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肮脏不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把老娘当成什么人呐!”
只是,金矿多现在实在没有得罪黄子伦的勇气,毕竟她还想要得到隆润集团江东新厂房装修项目那块超级大蛋糕——虽然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希望,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而对她来说,黄子伦是关系到实现这个目前虽然可见到但是却遥遥不可及的美好愿望的关键人物!
当然,到目前为止,黄子伦仍然没有对金矿多有任何过分举动,即使上次在上海的那个宾馆里,黄子伦也还是斯斯文文的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强求的意思,而且,每一次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挑逗性的语言或者粗俗的暗示,可以说,他虽然确实在追金矿多,但是也一直在按照比较传统的“谈恋爱程序”在做,一点儿也没有不规矩的行为。这样想着,金矿多忽而又觉得黄子伦其实也蛮可爱的,可是,自己却偏偏对这个可爱的大男生提不起感情方面的兴趣!呃,之所以对黄子伦提不起感情方面的兴趣,可能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金矿多心中的一个准则在起作用吧,那就是,不要跟客户发生感情纠葛!
不过,金矿多还是要抱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想法,认真地去考虑这次去上海之后,如果黄子伦再次向自己提出感情索求的时候,如何果断地使他断掉念想而又不至于伤了那个大男生的心……
金矿多让杨光照把自己送回到红梅苑小区的东大门,然后回家开着自己的A6来到人鱼装饰公司,之所以要开着A6去公司,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一辆奥迪,而是因为晚上要陪吕叔叔他们到香樟花园去具体落实一些装修细节问题,吕叔叔是上午时候,金矿多和杨光照在打高尔夫的时候,给金矿多发信息说想要晚上去看装修进展情况的。那两套房子已经在前几天正式动工了,现在正在做水电改造,吕叔叔一家,除了小孩子以外,都是大忙人,现在也只有晚上能抽得出时间来。
到了自己的公司,已经是快要下班了,员工们都有几分心不在焉的了。金矿多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怀念起自己以前刚刚走出校门在千龙装饰公司上班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她也跟这些员工一样,每天一到下午四点钟以后,基本上就是魂不守舍了,早已是身在公司心到家……哎,还是那个时候好啊,不用太操心,每个月十五号,拿到工资之后首先吃一顿好的再买两件好看的新衣服犒劳一下自己,然后继续潇洒几天,等到月底了钱包空空了再去“敲诈”男朋友。
哎,现在好了,男朋友跑了,得辛辛苦苦地自己挣钱养自己咯……
刚刚在自己简陋逼仄的办公室里坐下来,梅子萱就走了进来,她是来跟金矿多讨论公司今后发展方向的问题的。
梅子萱竟然关心起公司大事,这让金矿多大吃一惊,马上想到了“刮目相看”这个词,紧紧地盯着姐姐,就好像盯着一个外星人一样!是的,金矿多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整天跟菩萨一样超然物外不问世事的姐姐怎么就主动跳进红尘之中过问起俗事来了!虽然说,人鱼装饰公司有梅子萱一半的份,但是还是在公司筹办的时候,梅子萱就已经说过了,她是不会管公司经营方面的事情的。
当然,金矿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跟梅子萱讨论了起来,心里也很高兴,她以为,姐姐以后也可以分担自己的压力了!
很快地,金矿多就弄明白了姐姐何以会开天辟地地关心起公司发展的事情来了。
就在金矿多跟杨光照在楚云芳的农家菜馆里吃着那些昂贵的原汁原味的农家菜的时候,梅子萱接到了鲁治国的电话,这也是这对曾经的鸳鸯在正式离散之后第一次电话联系,当时梅子萱正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带上孩子一起去商场里买新衣服和新玩具,今天是孩子的生日。
虽然已经劳燕分飞了,但是梅子萱依然没有从自己手机通讯录里将鲁治国的号码删掉,甚至也没有拉入黑名单。当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鲁治国来电”几个字的时候,梅子萱的脸上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但是却仍然将手机捏在手里而没有送到耳边,她又陷入了另一个犹豫,她不知道——似乎也不敢知道自己的前夫将要在电话里对自己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梅子萱终于鼓起勇气,将脑袋微微一歪,再将自己的手机轻轻提了起来,耳朵和手机互相迎合着走到了一起。
还好,鲁治国找梅子萱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更没有要和她争吵什么,原来她刚才心中的害怕只不过是受到可怕臆想的操控而已。
但是,梅子萱也拒绝了鲁治国在电话提出的把孩子交给他让他晚上带着去逛商场的要求,因为她自己要带孩子去。
鲁治国拗不过前妻,最后只好妥协了,说他想要在今天晚上去商场里给孩子买几样礼物,明天让人送到香洲湾花园去。梅子萱想了想,同意了前夫的这一要求,毕竟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总不能阻止一个父亲去爱自己的孩子吧!
谈完了关于孩子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话说了,电话里一片沉默,但是谁也没有挂断电话,大概都是在等着对方说一句什么然后才好不失礼貌地挂断电话吧。但是,说什么好呢,说“再见”吗?肯定不合适!
“最近生意怎么样呢?”沉默了好一会儿,鲁治国先开口说话了,没有说“再见”或是与之类似的话,却关心起了人鱼装饰公司生意上的事情。
“还好吧……”梅子萱对鲁治国的问话感到有些意外,幽幽地回道,虽然她不愿意操心公司运营方面的事情,但是毕竟业主所交的钱款最终要经她的手还要她开发票,所以对公司的业务状况还是清楚的。
但是,正准备再接着说具体的几个单子的时候,梅子萱又打住了,她马上意识到,现在,电话那一头的那个男人已经跟自己不是一家人而竞争对手了,她还是有起码的保守商业秘密的意识。
“也该接了好几个单子了吧?”鲁治国在那一刻似乎忘记了自己跟梅子萱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还是继续关心着她。
“嗯,也开了好几户!”也不知怎么,梅子萱心里的警惕一下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商业秘密全都忘到了九宵云外,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地对自己的前夫说道:“我来想一想啊,噢,两户家装,还有两户工装,另外有几户在谈,也就这样了……反正,不算好也不算坏,将就着也能过得去吧,本来公司就是新开张,好像也没有必要期望太高!”
“那就好!那就好!”鲁治国连声说道,话语里透着很欣慰的口气,马上又接着说,那口气就好像是在跟一个关系非常好的老朋友说话似地:“开局确实不错啊!那,你们对公司以后的发展有什么设想呢?或者说,你们打算怎么定公司以后的发展方向呢?凡事预则立啊!所以,没有一个规划可不行哦!”
“这个事情我不管,我只把钱管好就行了,那些事情多多会操心的。”梅子萱很显然对鲁治国好为人师不怎么感冒,于是没有什么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哎——”鲁治国轻轻地长叹了一声,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整天像个弥勒佛似地百事不问呢?不是我说你呀,你现在可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在凯庭装饰公司的时候,是我跟多多两个人一起操心,才轮到你安享清闲!而如今,在一个万事开头难的新公司里,你还忍心当甩手掌柜吗?”
鲁治国的一番虽然不大合适但却也还算入情入理的指责,让梅子萱一时无语。
“噢,对不起,刚才的那些话,其实我不该说……”又沉默了一会儿,鲁治国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不适当的话,连忙向前妻表示歉意。
“没关系,我在听着呢!”虽然对前夫刚才的那一番话非常不喜欢,梅子萱仍然表示了自己的大度,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嗯,那好!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体谅人啊!”鲁治国也轻描淡写地暗示着表达了自己对前妻不跟自己计较的一些感激,但是马上重又指指点点起来:“如果你不厌烦的话,刚好今天也机会难得,我就不妨再几句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把这些话说给多多听。”说着,鲁治国停了下来,等着梅子萱表个态,以让他好继续说下去。
“说吧。”梅子萱淡淡地同意鲁治国继续把话说下去。
“毕竟,我们曾经也是一家人,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好,永远都很好!”鲁治国显然是想要煽情了,语气就像在深情地朗诵:“当然,也希望多多永远好!所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做为一个在行业里干了很多年的人,说一说对你们的建议吧。我还是建议你们好好地做家装,毕竟没有什么资金压力和风险,而且你们也在香樟花园这样的高档小区开了两户了,如果把吕叔叔他们伺候好了,并且工程也能够做到接近完美的地步,他们以后也肯定会用心帮你们带生意的,我跟吕叔叔一家人交往了这么多年,知道他们人都很好,当然,我也会在他们跟前帮着你们说话。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能够以点带面慢慢铺开的话,一定会在家装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也省得做工装表面风光却担着很大的风险。至于做工装的风险有多大辛酸有多少,我不说你也清楚……还有,以后有家装的单子,我还是一定会介绍给你们的……这一点,请你也请多多相信我!”
虽然鲁治国说得很动情,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感动梅子萱。梅子萱耐着性子听完了鲁治国刚才似乎很有道理的长篇大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也会跟多多说的……呃,我想,那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操心了吧……”
“噢……”梅子萱不冷不热的表态,一下子让鲁治国有些扫兴,终于让他不想再继续发挥下去。
“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梅子萱毫无温度地问着,她应该是想要结束这次通话了。
“啊?稍微再等一下子……”鲁治国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有话要说,连忙阻止着梅子萱挂电话,略微想了想,又赶紧说:“我过几天要去上海,你看,瑜亮还需要什么呢?说一下,我好从上海买回来。”
“不需要了!”梅子萱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并不因为前夫再次表达对孩子的关心而有一丝感动:“我说过了,孩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真得不用你操心!”
说完,梅子萱根本就不等鲁治国再有什么反应,马上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挂断了电话,马上又有些恼火地在心里怒骂道:“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居然还问孩子需要什么!难道你就不能买了再说吗?混蛋!”
将手机扔回桌子上之后,梅子萱又将刚才已经挎到了胳膊上的包包放下,一屁股重重地坐回到身后的椅子上,刚才她一直站着和鲁治国说了那么话竟然没有觉得累,现在却一下子就感到双腿又酸又胀。
坐下来之后,梅子萱的心里马上便波涛汹涌起来。虽然说,刚才在电话里对鲁治国甚是冷淡——当然,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大概都不能对刚刚成为自己前夫的男人有多少热情,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也不能不觉得那个让自己痛恨的男人说的那些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
“是的,现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百事不问了!”忽而,梅子萱对自己说。回味着鲁治国刚才对自己当甩手掌柜而不负责任地一味超然的指责,梅子萱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却很服气,因为他的指责一点儿也没有错。
这样想着,梅子萱一下子站了起来,在财务室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满心里充溢着想要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的冲动。
财务室——或者说是梅子萱的办公室,比金矿多的总经理办公室要大气多了,正儿八经地有个办公室的样子!足足有二十多平方米,而且还按照梅子萱的心意,装潢成非常讲究的中式古典风格,家具也是全实木的。并且,这间房子也是整个公司里位置最好的一间,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清亮的蘅芜河,河对岸就是雅致的蘅芜公园,非常地养眼。
不过,现在,梅子萱没有心情去欣赏河对岸晚秋时节公园里金黄色的银杏树我铺满大道小径的金黄色落叶,而是继续不停地在躁动不安的心绪之中酝酿着对人鱼装饰公司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在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梅子萱的思想发生了突然的转变,她决定要做一个有担当的合格的名副其实的女老板。
终于,脑子里那些东西都酝酿得差不多了,梅子萱重又回到自己的花梨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先是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不带孩子去商场了,改到明天花一整天时间来好好地陪孩子。
跟妈妈说完孩子的事情之后,梅子萱拨通了金矿多的号码,但是,就在手机屏幕刚刚进入呼叫状态的时候,她又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了,中午时候,金矿多曾经分别给前台小姑娘和雷鸣打过电话,说自己下午会来公司,因为吕叔叔晚上要去香樟花园查看工程进度,所以得来公司准备一下,还特地嘱咐前台小姑娘和雷鸣也帮着把有关资料先整理一下。所以,梅子萱觉得,现在给妹妹打电话,纯属多余的举动。
不过,想到金矿多有事情不跟她这个当姐姐的说,而是要找雷鸣和前台小姑娘这样的“外人”,心里面又有些不平衡,也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在公司里的无足轻重和边缘化地位,所以也就愈加想要帮着妹妹分担公司里的事情,真正成为公司里一个有用的人!
这样想着,梅子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然后重新打开电脑,一边研究着公司的财务一边等着金矿多回来。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