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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〇)讲学者不亲授

咪咕公版·读史札记 吕思勉 2463 2021-04-09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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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八〇)讲学者不亲授

  汉世大师,所教授之弟子甚多。《后汉书·儒林传》言:“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开门授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据事实而言,非臆说也。《后汉书》所载诸儒受业者之多,不可遍举。大抵千人为及门者之数,万人则编牒者之数。如牟长,自为博士及在河内,诸生讲学常有千余人,著录前后万人;蔡玄,门徒常千人,其著录者万六千人是也。《党锢传》:景毅子顾,为李膺门徒,而未有录牒,故不及于谴,毅乃慨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夺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此即《儒林传》所谓编牒,其人不必亲至门下也。职是故,其指授必不能遍及。《史记·儒林传》:董仲舒“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受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下文云“董仲舒不观于舍园”,此八字盖当时成语。《史记》照录之,不加删改,其时之人行文之例然也。《汉书》删改作“不窥园”三字,盖钞胥所为。世遂以“盖三年”三字下属,而董仲舒三年不窥园,成为众所熟知之故实矣。《汉书·孔光传》言:光“自为尚书,止不教授。后为卿时,会门下大生,讲问疑难,举大义”。《翟方进传》言:方进候伺胡常大都授时,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后汉书·马融传》言:“融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郑玄传》云:“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间或大会诸生,不过讲正大义。”皆是物也。此风至后世亦未尝改。《晋书·隐逸传》:杨轲,“养徒数百。虽受业门徒,非入室弟子,莫得亲言。所欲论授,须旁无杂人,授入室弟子,令递相宣授”,即其一事。盖势有不给也。职是故,隶学籍者虽多,居门下者并不甚众。《后汉书·儒林·程曾传》,言会稽顾奉等数百人常居门下,则为罕有之事矣。虽官学亦如此。博士弟子初置,员五十人。此太常所选。郡、国、县、道、邑之民得诣太常受业如弟子者在外。《汉书·儒林传》云:“昭帝时,举贤良文学,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经者皆复。数年,以用度不足,更为设员千人。《元帝纪》:初元五年,博士弟子毋置员,以广学者。永光三年,冬,复盐铁官、博士弟子员。以用度不足,民多复除,无以给中外徭役。郡国置五经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平帝时,王莽秉政,增元士之子得受业如弟子,勿以为员。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乙科二十人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云。”《史记·儒林传索隐》引如淳云:“《汉仪》:弟子射策,甲科百人补郎中,乙科二百人补太子舍人,皆秩比二百石;次郡国文学,秩百石。”与《汉书》之说异。博士弟子员数可考者如此:其中自以成帝时为最多,亦不过三千人。《后汉书·翟酺传》:酺于顺帝时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一经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书,而孝宣论六经于石渠,学者滋盛,弟子万数。”盖非专指一时,然其数之多,则三倍于成帝盛时而不止矣。《后汉书·儒林传》云:“光武中兴,爱好经术。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采求阙文,补缀漏逸。先是四方学士,多怀挟图书,遁逃林薮,自是莫不抱负坟策,云会京师。于是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似其时之生徒,必不能少。而范升于建武四年沮立《费》《左》,乃言“虽设学官而无弟子”,此犹可云博士初立故尔,而翟酺亦言大学颓废,至为园采刍牧之处。然则太学之虚实,全与弟子员数之多少无涉。盖员数只是员数,隶籍者可以不来,而观翟方进遣门下诸生诣胡常,则知素无学籍者,亦未始不可临时来集也。要之与传习之关系,实甚浅也。

  然则此等大师,从之何益?居其门下者,得毋皆仰慕虚名,甚或借资声气乎?此在后来,诚为习见之事,然师道初立时,必不容如此。盖由为学之道,先后不同也。《汉书·艺文志》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后世经传既已乖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而务碎义逃难。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进弥以驰逐。故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此学者之大患也。”朱买臣常艾薪樵,卖以给食,担束薪,行且诵书;匡衡时行赁作,带经而鉏,休息辄读诵;皆所谓耕且养者:存其大体之学,固如是而可为,其从师,亦诚于都授时往问大义疑难而足矣。碎义逃难之学,则其势不能如此。《三国·吴志·程秉传注》引《吴录》,言征崇“好尚者从学,所教不过数人辄止,欲令其业必有成也”,盖势不得不如是也。至此而犹守马融之骄贵,则师之者除借资声气而外,别无他益,不过为其虚名所眩而已。

  大会都讲,可以要名誉,可以广声气,于学则无益也。然而可以要名誉,可以广声气,故讲学者恒喜为之。魏、晋以后,所讲者自儒而兼及于玄、佛,此风未之有改;宋、明之世,理学聿兴,所讲者又与二氏立异,此风亦未之有改也。会集者多,则人心易奋。故有如陆子讲“君子喻于义”一章,使听者感激泣下者。然此非陆子不能。不能而犹为之,则亦以要名誉、广声气而已。唐甄尝讥之曰:“升五尺之座,坐虎豹之皮,环而听之者百千人。在堂下者望而不见;负壁者、及阶者见而不闻;在寻丈之间者,闻而不知;在左右、前后者,知而不得。是之谓观讲。众观而已,何益之有?”《潜书·讲学》。

  《南齐书·高逸传》:沈驎士,隐居余不吴差山,讲经教授,从学者数十百人,各营屋宇,依止其侧。此亦所谓常居门下者也。其数,大概不过如是耳。 咪咕公版·读史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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