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九)国子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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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九)国子太学
国子学与太学,初本是二,后乃合而为一。
古代平民,学于其所居之里之校,秀者升入其乡之庠序,自庠序升于司徒,入于大学。贵族则学于其家门侧之塾。师氏、保氏门闱之学,公宫南之左之小学,与家塾皆一物也,贵族出于此,亦入于大学。故平民登进,较之贵族,多一节级。然既入大学,即与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嫡子等夷矣。详见《古学制》条。汉世博士弟子,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在郡、国、县、道、邑者,令、相、长、丞上二千石,二千石察可者,得与计偕;尤绝无限制。后汉虽有大将军至六百石遣子入学之令,亦未闻其较平民多占便宜,可谓荡荡平平矣。自国子学立,而此局乃一变。
《宋书·礼志》云:“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太学于洛阳。齐王正始中,刘馥上书曰: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成者盖寡。由博士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虽有其名而无其实,虽设其教而无其功。宜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年从十五,皆入太学。明制黜陟,陈荣辱之路。不从。晋武帝泰始八年,有司奏:太学生七千余人,才任四品,听留。诏: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大臣子弟堪受教者,令入学。案此可见学生虽多,大臣子弟实少。咸宁二年,起国子学。盖《周礼》国之贵游子弟所谓国子,受教于师氏者也。”此为国子学设立始末。盖欲迫令贵游子弟入学而不能,乃为之别立一学耳。观其拟诸师氏,则固以小学视之。《宋书·百官志》言晋初置国子学,隶属太学,其等级固分明也。至南朝而其制一变。南朝皆无太学。陈宣帝太建三年、后主至德三年,皇太子皆释奠太学。然此等皆徒有其名而已。《齐书·礼志》载曹思文之表曰:“今之国学,即古之太学。晋初太学生三千人,案较之上引《宋书·礼志》所述泰始八年之数,已裁减过半矣。既多猥杂,惠帝时欲辨其泾渭,故元康三年,始立国子学。官品第五以上,得入国学。案“立国子学”,《晋书·本纪》在咸宁二年。《宋书·礼志》作“起国子学”。《晋书·职官志》云:“咸宁四年,武帝初立国子学,定置国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以教生徒。”盖屋宇起于二年,官制定于四年,生徒选补之法,实至元康三年而后定,故思文又云立于是年也。天子去太学入国学,以行礼也。太子去太学入国学,以齿让也。太学之与国学,斯是晋世殊其士庶,异其贵贱耳。”然则国学存而太学废矣。太学凡民可入,而国学限于贵游,是则去荡平之途而求私龙断也。
原晋所以设国子学者,实缘欲求高门子弟之入学。其求高门子弟入学,则以此辈专务交游也。《三国·魏志·董昭传》:昭上疏陈末流之弊曰:“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弟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此本汉末太学中之弊风,特以遭逢丧乱,学校丘墟,而此风未改,故初在学校中者,后又出于学校外耳。《晋书·傅玄传》:玄于武帝初上疏,言“汉、魏百官子弟,不修经艺而务交游,徒系名于太学,不闻先王之风”;又言“今圣明之政资始,而汉、魏之失未改,散官众而学校未设”,盖以此也。此事关键,首在其用人之能核实,次亦视其果能驱人入学与否。用人果能核实,游谈将不禁自止。不能驱人入学,则国子学亦与太学等耳。所谓高门子弟者,岂诚以羞与避役者伍而不入学哉?抑因避役而入学,固情有可矜,然为政之道,当清简赋役,不能豢避役者于学中,则当时猥杂之徒,虽一举而尽汰之可也。而又不能,而乃为之别立一学,不诚无具矣哉?
然晋世所行之政,亦迄未收效也。以国学代太学,盖始于宋,晋世尚未有此意,故东渡后,建武元年,即立太学。《晋书·本纪》。此事由王导、戴邈。导之言曰:“人知士之所贵,由乎道存,则退而修其身。修其身以及其家,正其家以及于乡,学于乡以登于朝。反本复始,各求诸己,则敦朴之业著,浮伪之道息。”欲“使朝之子弟,并入于学”。《宋书·礼志》。邀亦言:“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亦未有从军征戍之役。”宜“及盛年,讲求道艺”。《宋书·礼志》。咸康三年,既立太学,复议国学。设立未几,又复遣散。《晋书·成帝纪》:咸康三年,正月,立太学。《袁瑰传》:除国子祭酒,上疏曰:“若得给其宅地备其学徒,粗有其官,则臣之愿也。”疏奏,成帝从之。国学之兴,自瑰始也。《宋书·礼志》,以疏为瑰与太常冯怀同上,事在咸康三年,云:“疏奏,帝有感焉。由是议立国学,征集生徒。而世尚庄、老,莫肯用心儒训。穆帝永和八年,殷浩西征,以军兴罢遣。由此遂废。”自咸康三年至永和八年,凡十六年。至孝武帝时,乃二学并立。《晋书·孝武帝纪》:太元九年,四月,增置太学生百人。十年,二月,立国学。事由谢石之奏,见《晋书》本传及《宋书·礼志》。《宋书》载其疏辞,谓上于太元元年,盖当作九年,因字形近而误。疏有“皇威遐震,戎车方静”之语,盖指淝水之捷言之,事在太元八年也。其事由于谢石。史称“烈宗纳其言,选公卿二千石子弟为生,增造庙屋一百五十五间,而品课无章,士君子耻与其列”。国子祭酒殷茂言之曰:“自学建弥年,而功无可名。惮业避役,就存者无几。或假托亲疾,真伪难知。声实浑乱,莫此之甚。臣闻旧制,国子生皆冠族华胄,比列皇储,而中者混杂兰艾,遂令人情耻之。窃谓群臣内外,清官子侄,普应入学,制以程课。今者见生,或年在扞格,方圆殊趣,宜听其去就,各从所安。”又庾亮在武昌,开置学官,其教亦言:“人情重交而轻财,好逸而恶劳。学业致苦,而禄答未厚,由捷径者多,故莫肯用心。”又言:“若非束修之流,礼教所不及,而欲阶缘免役者,不得为生。”然则贵游不入,而避役者群集,在太学未闻有改,而国学又复如此;即地方设学,亦不能免也。此积习不易变,南朝盖患其猥杂,故径独立国学,然非政体也。
强高门子弟入学,太元十年,盖颇收效。然《宋书·五行志》云:“太元十年,正月,立国子学。学生多顽嚚,因风放火,焚房百余间。”《晋书·五行志》略同。盖即高门子弟之所为也。历代学校,亦多有所谓风潮,然未有如此次之无意识者,别见《学校风潮》条。当时所谓高门子弟者,其质量可知矣。设学不以教孤寒之士,而斤斤欲教此等人,不亦雕朽木而圬粪土之墙乎?
《北齐书·儒林传》曰:“齐制,诸郡并立学,置博士、助教授经。学生倶差逼充员。士流及豪富之家,皆不从调。备员既非所好,坟籍固不关怀,又多被州郡官人驱使,纵有游惰,亦不检治。”此则入学而不能避役,因之非差逼莫肯充员。又魏、晋以降之一变局矣。 咪咕公版·读史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