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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四)汉唐边防之策

咪咕公版·读史札记 吕思勉 2342 2021-04-09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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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七四)汉唐边防之策

  中国古代,盖为湖居之族?古称人所居之处曰“州”,即后世之“洲”字,其音则与岛相同。汉世公玉带献明堂图,水环宫垣,上有楼,从西南入,《周官》师氏居虎门之左,保氏守王闱。蔡邕说:“南门称门,西门称闱,明堂者,古天子之居。”盖犹沿其遗像。古之人盖四面凭水以为固,故至后世筑城,犹必环之以池也,此最古之边防也。

  湖居之族,盖以渔为业,后乃渐进于农耕。中国之文明,盖肇始于是?故《易》称包牺氏作网罟,神农氏斲木为耜,揉木为耒也,包牺氏、神农氏非实有其人,古言氏犹后世言族,言有如是之部族二耳;如是之部族,实为文明所由肇,故特举之也。然其后此等部族,尝为田猎畜牧之部族所击服焉,观古君大夫士以牛羊犬豕为食,庶人则食谷与鱼鳖可知。畜牧之族,其初恒事田猎,畜牧时或居原隰,田猎时必处山林。人之好战斗,其习恒自田猎之世来,其后所居虽易,至于守御,则犹沿是以为固。《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诗》曰:“畇畇原隰,曾孙甸之。”《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谷之险。”皆治人而食于人者居山,食人而治于人者居平地之证,此边防形势之一变也。

  农耕愈重,治人而食于人者,亦皆以是为业,则其人必降丘宅土。斯时之所虑者,邻近野蛮之族,每喜乘间抄略。出兵征之乎?彼无定居,不易犁其巢穴。屯兵防之乎?我又不胜其劳费。所幸者,此等野人,部族率皆寡小,不能兴大兵,一水一山之隔,即非其所能越,乃因山川自然之阻以为防,其不周匝处,则以人力筑墙补之。此等营建,环绕四面者为郭,专于一面者即长城也,此所以防小寇。战国之世,秦、赵、燕三国北边皆有长城,其时匈奴尚未大,他骑寇盖尤小;齐之南亦有长城,盖所以备淮泗夷者也。

  战国末造,内地文化较低之族,殆悉化为冠带之民,如淮泗夷,高长城以防之,至秦有天下,乃悉散为人户,见《后汉书·东夷传》,其言盖有所本。其一端也。斯时之所虑者,六国之民,非心服而反侧,秦人防之之策,一益固其本国之境,贾生所谓践华为城,因河为池者也,设使新服之地皆叛,其故国则犹可守,赵高弑二世,立子婴,盖尝欲取是策,留侯劝汉高祖都关中,犹未脱此等见解也。一于新服之地,择其要害之处而据之,贾生所谓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者也,至汉文帝之世,通关梁,一符传,而此法乃除。二者皆一统之初,钳制国内之术,以不切于时势,故不旋踵而其法遂废也。

  城外之防,北边为极,以其地为游牧之族所居,利抄略,且强悍也。防之之策,秦初仍袭旧猷,乃举本国所固有及燕、赵二国之长城,连接之,扩充之,修补之,以成一引弓之民与冠带之族之大界焉。然人心犹率其归,世变已启其新;长城者,可以御小寇,而不可以防大敌者也。汉初冒顿崛起,破东胡,走月氏,并白羊、楼烦二王,服浑窳、屈射、丁零、鬲昆、新诸国,其形势已非复前世之骑寇,更无论山戎矣。其大入塞,骑至数万,少亦数千,虽不长于攻城,然优足批亢擣虚,亦可时时肆扰,或逆绝外援,以困一坚城,断非备多力分之长城,所能遏其焰也。故汉世虽勤北边,迄无修筑长城之事。

  斯时之边防当如何?曰:己不复能言守,而唯有向外开拓。汉世之能免于匈奴之患也,则以武、昭、宣之世,数大举深入穷追故也。甚至以断其右臂之故,不恤劳民以通西域焉,其取势亦可谓远矣。至是,则汉室之边防,不在边境而在边境之外。树边防于边境之外若之何?一曰控其道路,今人所谓线也,若汉置西域都护,并护天山南北两道是也一曰据其要害,今人所谓点也,若唐设诸都护府是也。大抵汉唐之于外夷也,利其弱不利其强,利其分不利其合,睹其强大也,必谋所以早摧挫之,唐太宗之于薛延陀是也。彼其互相吞并也,必遏止之,使不得遂。西域本三十六国,后稍分为五十余,莽世都护覆没,莎车王贤遂乘机吞并,后汉定西域,又悉复之,其显而易见者也;若其桀骜,将驯至于逆命,尤必有以豫折其荫,为虺弗摧,为蛇若何?默啜之中兴突厥,使中原士大夫为之旰食,其殷鉴矣。历代盛时,防边之策,大抵如此。唯明代武功不振,仅恃筑长城为防守之计,为统一后一变局。

  汉、唐盛时之所为,其可谓之上策乎?犹未也,兵家之言曰:“善守者不恃人之不我攻,而恃我之不可攻。”善已,然犹不能懈于守也。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岂徒两军相争时为然,两国相持亦如是。人固有利不利时,国岂能无饥馑寇盗?丁斯时也,安能为不可胜以待敌?且外夷亦必有兴盛之时,安能终锢之?汉、唐盛时,所守非不远,卒之或以我之弱,或以彼之强,所守终不能不撤,则犹未足以语于“守在四夷”之义也。然则如之何而可?曰:不分彼我之界,非以我防彼也,而与彼偕进于大道,愚者教之,困者赈之,使之利与我合而不利与我分,彼欲祸我乎?是自祸也,世岂有乐自祸者乎?是彼为我守也,此则守在四夷之义也。道则高矣美矣,孰能副之,吾未之见也。太史公所由叹《司马法》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邪? 咪咕公版·读史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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