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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惊世之诗
他看着四周群情激奋的才子，缓缓摇头，一字一句道：“就你们这群败类，也配称之为人上人？”
司马牧笑道：“张立，你不会又要讲什么道理吧？一刻钟的时间，可由不得你这般挥霍。”
“既然你要讲道理，又自以为有才华，倒不如把道理写进诗中如何？”
“对啊，你写进诗里边啊。”
“张秀才，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呢。”
张立看着这些临安府的才子，终于是怒极而笑，大声道：“我张立赘婿卑微，在诸位眼里，当然不配言苍生大道。”
“杜宗师既然作绝句，我张立倒也有五言诗相送......也送在场诸位所谓的才子人上人。”
在场众人眉头紧皱，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张立身上，而张立终于缓缓道：
“年前窥冬行，才子佳人赴。”
“锦衣貂鼠裘，华袍胭脂楚。”
“诗画嘉兰岸，凤凰山麓舞。”
这三句一出来，在场的才子们都愣住了。
这张立怎么突然改变立场，开始夸起我们来了？这不是和杜先生一个套路吗？
司马牧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对我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不屑一顾吗？怎么也学着杜先生夸我们了？难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被说服了。”
杜审民冷冷道：“剽窃我作诗的构思，凭什么赢我？”
顾同章也是眉头紧皱，是啊，这三句事实上是在夸赞这一次窥冬之行英才云集，气势浩大，衣着奢华，构思和杜审民差不多，格局反而还更小。
这张立怎么回事？照理说，他实力不至于如此啊。
在场众人有讥讽，也有疑惑。
而张立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席间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话一出，众人身体皆颤。
像是有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惊动天地，震彻灵魂。
席间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这...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撼人心魂之诗句！
“好！”
顾同章只觉全身热血奔涌，一霎时涌了上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了出来。
而四周之人，依旧处于懵圈状态。
顾灵也是喃喃自语道：“席间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看向四周，一个个才子佳人衣冠楚楚，奢华无比，席间案几上摆满了好酒好肉，各种水果，有的依旧翻倒在地，引得蚂蚁聚集。
再想起刚才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的母女，脏兮兮的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她心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感。
她发现，自己好像感受到了这句话包含的寓意。
“惊世之诗。”
顾同章大声道：“想不到我江州之人，也能写出如此惊世之诗。”
他大步走上前来，喘着粗气道：“前三句没有任何亮点，只道窥冬之行的壮观与才子们的风采，但最后一句，却是改天换地，打破窠臼，一瞬间诞生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席间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足以载入史册了。”
他看向杜审民，叹声道：“杜先生，这一场本官判张立胜，希望不要介怀。”
杜审民哼了一声，淡然道：“顾大人四试文状元，老夫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张立此诗不过投机取巧，讨好贱农罢了。那些低等人吃不上饭，难道还不让我们吃饭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立大声道：“张口闭口便是贱农低等人，你杜审民读书数十年，自称鸿儒君子，却从未学得圣人之仁。”
“圣人言，仁以爱人，你讥讽农桑，蔑视百姓，是为不仁。”
“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一方面保护自己的尊严，一方面践踏百姓的尊严，是为不仁。”
杜审民冷冷道；“克己复礼，是为仁也，百姓连克己复礼都做不到，岂配与老夫谈圣人之仁。”
张立道：“百姓生长于大地，勤劳耕种，凭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交纳赋税，以丰国库，方有天下生息。”
“他们勤劳艰辛，却不失人性，不失善良。而你这老贼有何功德，敢不事农桑？”
“靠着读了几本书，虚长几岁年龄，摇唇鼓舌，沽名钓誉，依附于权贵，写几篇代笔文章，便以贵族自居，当真是无耻之极。”
杜审民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你敢说老夫沽名钓誉？”
“你何止沽名钓誉！”
张立道：“一生未有功名，不为国家分忧，不为朝廷尽力，不护江山，不供社稷，反而讥讽百姓，蔑视苍生，你简直就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
“读书人是什么人？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你杜审民，而你等才子，却告诉我是为做上等人！”
“真是无耻！”
他大声道：“自今日开始，我张立不再是读书人，因为与你等同为读书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话如惊雷，天地皆颤。
“说得好！”
宋楠连忙鼓掌，笑道：“这群王八蛋真以为自己了不起，要不是那些没读过书的战士们在北方挡住突厥，他们哪有在这里摇唇鼓舌的机会。”
“一个个自以为自己了不得，到时候缺粮少衣了，又得到处哭去。”
杜审民张大了嘴，指着张立，浑身颤抖，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张立沉声道：“大齐以农立国，以仁治天下，想不到学术之圈，却腐烂至此，势利至此，当真令人失望。”
顾同章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众人，缓缓道：“当初老夫读书之时，左右同窗，皆以报国为己任，为天下苍生造福为理想，想不到现在的读书人，竟然是为了做人上人。”
“呵！文坛是该好好改革一下了。”
他沉着脸，重重哼道：“我看今日这文斗也不需要再比下去了，已经输了两场，第三场的输赢已经左右不了什么了。”
“诸位还是好好品一品张立的这句话吧。”
“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夫今日回府之后，便立刻上奏圣上，将此话推广全国，让天下读书人，都给我好好看看。”
说完话，他对着张立深深鞠了一躬，豁然转身离去。
顾灵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惊愕。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她也不明白张立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她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她至少很清楚，自己并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的难过，像是心脏被某种东西压住了一般。
而张立也淡淡道：“我也不比了，说实话，我不屑。”
他转头看向秦轻音，道：“轻音我们走...”
话音刚落，忽然几声尖叫从凤凰山传来，声音惊恐而凄厉，那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尖叫声。
糟了，难道出事了？
张立心中一跳，豁然回头，喃喃道：“小秋瞳不会有事吧？”
他想着，便连忙朝山上跑去。 上门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