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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秋瞳妹妹
这件事对小秋瞳的影响无比巨大，她基本上是哭到晕厥，醒来之后又继续哭，一直喃喃着没妈妈了，听得张立心头剧痛。
挖了个坑，将残破的尸体埋进去，这一切都是张立亲手完成的，没有让其他人帮忙。
尸体很狰狞，很恶心，但他却没有恐惧，只因心头的悲愤已经压制了一切情绪。
唐凝儿把酒取来了，草草消毒，给小秋瞳包扎好之后，却发现小秋瞳连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随意码了块石头，只好刻上沈秋瞳母亲之墓。
做完这一切，张立累得靠在树上，猛喘粗气。
唐凝儿也是眼中有泪，一直眨着眼睛强忍着。
张立低声道：“瞳儿，你的父亲呢？”
“死了...娘说，爹在我半岁的时候，出去干活，被贵族老爷打死了。”
小秋瞳很低落，语气中有着无尽的悲痛。
张立道：“那爷爷奶奶呢？”
“娘说，饿死好多年了，家里的粮不够吃...”
听到此话，张立重重一拳打在地上，张大了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刚才化用杜甫的千古名句，是为发泄心中不满，但现在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悲痛。
下边那群士子，饮酒作乐，菜肴由各大酒楼不停供应，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而小秋瞳呢，爷爷奶奶饿死，父亲出去讨口饭吃又被打死，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来采松子，又被野兽吃了。
这他妈是人间吗！
他死死咬牙，身体都在颤抖。
前世作为文学院的学生，他学杜甫的诗很多年，虽然心中崇敬，但却没有真正感受到杜诗的伟大。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悲痛和怜悯。
小秋瞳才七岁，什么都没了，家人死光了，无依无靠了。
她有兄弟姐妹吗？
张立连忙问道：“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小秋瞳喃喃哭道：“只有...只有一个哥哥了...”
说话的同时，她紧紧抱住张立的手笔，流泪道：“哥哥，瞳儿没有亲人了，只有你了，你别丢下瞳儿...”
张立深深吸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张立一定待你如亲妹妹。”
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渐渐将小秋瞳的情绪安抚好。
她趴在张立的肩头沉沉睡去，张立站了起来，看了众人一眼，道：“走吧，我们回家。”
唐凝儿道：“不继续在下边玩了？”
“不了。”
张立轻轻摇头，道：“他们只是一群垃圾。”
这句话实在太嚣张，但却是张立心头最真实的想法，他渐渐发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烂透了。
他看清楚了，他不再寄予任何期望。
下山之后，秦轻音等人便围了过来，张立没有多说话，带着众人就走。
在所有人的目视下，他忽然又回头，看着诸多学子，不屑笑道：“你们真的很垃圾。”
不再管身后之人的谩骂，他直接上了马车。
这一场窥冬之行，他很失望，他看到了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思想。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救回了小秋瞳。
若是自己没来，想必其他人是不会理会她的。
她是命，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却只是畜生的命。
顾灵看着张立的马车渐渐离开，只觉自己的心也空了，今日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幻，怎么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准确的说，她觉得张立不真实，他不明白张立的愤怒与痛苦。
但她却莫名也觉得压抑。
“爹，我也想回家了。”
她轻轻开口，只觉自己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顾同章点头道：“去吧，回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
他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他知道张立的心，也知道自己女儿的状态。
只是他更知道，很多事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无数的事错综复杂，岂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张立啊，你太年轻了，和我当初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看向四周之人，无比厌恶。
回到唐家，张立安排了专业的大夫过来，给小秋瞳重新治伤包扎，确保不会留下后遗症。
庭院幽深，假山立于池塘中央，水中锦鲤游动，波光映着夕阳，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张立站在池塘之旁，默默想着事情。
这一天，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情最不好的一天。
他看到了一个腐烂的大齐。
“相公，别难过了。”
纤细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秦轻音的头贴在他的背心，呢喃道：“妾身能够理解你的感受，我们商人，比农人更受歧视，我也是从小到大这么过来的。”
“要不是有几分文采，怕是也不会受人尊重。”
她幽幽叹着，却让张立心中温暖。
有一个理解自己的妻子，又何其幸运。
从最初的轻视与厌恶，到如今的亲昵与依赖，秦轻音为自己改变了很多很多，或者说，她成长了很多。
张立缓缓道：“小秋瞳现在怎么样了？”
“喝了药之后就睡了。”
秦轻音低声道：“她很听话，很乖，只是不怎么说话了。”
张立道：“这个打击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大了，只有让她慢慢消化...”
说到这里，他回头道：“我擅作主张收留她，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
秦轻音连忙道：“小秋瞳那么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况且我们也养得起，只是遗憾在于，我们秦家虽然富有，却无法改变什么。”
“无法改变什么？”
张立喃喃重复了一句，心头却突然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正如黑暗的世界，突然被闪电照耀，被烈火点燃。
一瞬间，不知为何，豁然开朗。
张立一把抱起秦轻音，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不禁大笑了起来。
秦轻音吓得尖叫，然后拍了拍张立的胸口，急道：“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谢谢你，轻音。”
张立在她额头上一吻，道：“谢谢你无意之间解开我的心结，化解了我心中的困惑。”
“什么啊，我什么都没说啊。”
秦轻音脸色红扑扑的。
张立道：“如果一个人病了，该怎么办？”
“看大夫，喝药啊。”
“那如果一个人饿了呢？”
秦轻音笑道：“当然是吃东西啦。”
“对。”
张立朝天一看，夕阳如血，映照大地。
他呢喃道：“如果对世界不满意呢？”
“啊？这...”
秦轻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而张立朝天大吼道：“那么就改变它！改变一切不满意的东西！”
从被杨自强刺杀，到官方布匹案，从唐震亭的多次警醒，到今日所见种种。
期间还有无数的冷眼与嘲讽，还有苍丘往事，还有息红妆那一声理想......
一切的一切汇聚在一起，张立的心压抑到了极致。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不满，就改变它！ 上门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