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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奚言辞间甚为恳切,且无论长鱼如何追问,他亦拒不说出这阴间霸凌者是谁。
长鱼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次日为其勉力去物色新的阴宅,尽快将其遗骨迁出此地。
只是,长鱼心中始终咽不下这口恶气。
待兄长走后,他胸中愤懑,独坐于床榻之上,长吁短叹至天明。
次日清晨,长鱼立于羊奚墓碑之前,凝视碑上的字迹良久,迟迟没有动身。
此处距离洛阳城三十余里,乃最是适合亡者长眠、荫庇子孙之风水宝地。
便是早有前人葬于此处,如今新坟迁至,无非就是多个邻居做个伴而已。
若是心下不快,不愿搭讪,大不了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何以如此强势,竟对兄长施与欺凌折辱,非得将其赶离此地不可?!
真真是欺鬼太甚!
长鱼想着,愈发气甚,不禁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郎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长鱼身后响起。
“玉糯?”
长鱼未待转身,已经听出来者何人。
他回身看着玉糯,眼神里带着戒备和疑惑。
“你竟然已知我返回了洛阳,居然还跟踪至此?”
“郎君此言差矣!
长鱼为义兄护柩而归,且为其守墓三年。
长鱼义薄云天,百姓交口称赞,此事已经传遍洛阳城。
既是人尽皆知,为何偏偏我就不能知晓?
况且,玉糯我堂堂正正而来,又何言跟踪二字?”
玉糯笑道。
长鱼蹙着眉头,无心与之言笑。
玉糯见状,收敛了笑容,轻轻问道:
“莫非长鱼此时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
玉糯不才,略通一点读心之术。
不如就由玉糯来为郎君读解一番,看看郎君究竟遇到了什么烦恼?如何?”
长鱼将信将疑,看着玉糯。
只见玉糯掐指一算,凝神闭目,缄口不言。
稍顷,她睁开双眼,似有所悟。
“原来竟是如此.....”玉糯轻轻点头。
长鱼怎么看,都觉得玉糯似在装神龙鬼。
他轻蔑地一笑,语带讥讽。
“哦?敢问娘子可是读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我知你现在为何烦恼焦虑。
你的兄长羊奚,如今正被此处的阴鬼欺凌,日夜难安。
我还知道,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就是,究竟是何人在此欺凌你的义兄。”
长鱼闻言大惊。
看来此女果真是有些手段,居然洞悉了自己此际的忧思,还能为自己提供作恶者的来历。
长鱼连忙上前抱拳作揖。
“长鱼有眼无珠,竟敢冒犯轻视娘子。
娘子真乃世外高人也!
长鱼今闻兄长阴间受辱,禁不住心忧烦闷,五内俱焚。
长鱼刚才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子包涵恕罪。
究竟是何人在阴间霸凌我兄长?还请娘子指点一二。”
“我问你,我若是告诉你,你欲如何?你又能如何?”玉糯收住笑容,正言道。
“这.......”长鱼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一个阳间之人,又如何与一个阴间之鬼较量?
阴阳有界,生死有别,不可逾界,不可无度。”
“你且先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在折辱欺凌我的兄长?
我自会想办法去解救与襄助他。”
“罢了,我便告诉你罢。
欺凌你兄长之鬼,乃大汉初年,被高祖刘邦招降至此的田横是也。”
“是齐王田横?他岂不是已经死了千年?他竟然还未投胎转世?居然做了千年之鬼?”
长鱼闻言,愕然不已。
“正是那个齐王田横。
当年高祖招降,田横自齐国前来洛阳归降投诚,行至此地,竟萌生了愧悔之意,便与此处自刎身亡,其两名亲随心腹也在墓地旁边掘洞自刎殉葬。
此人一生骁勇善战,兄弟三人依次称王,成就一方诸侯。
到头来,却霸业未成,身死洛阳。
其,于心不甘,心怀忿怨,是以终日徘徊于此,不愿投胎转世,竟不知不觉已是做了千年之鬼。
你义兄葬于此处,想必定是遭到了田横及那两名随从的驱逐。
你兄长素来性情绵和,不擅争斗,且因孤苦一人,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是这三个千年老鬼的对手?”
长鱼听闻此言,勃然大怒。
“若我能在兄长身边,岂能容这几个老鬼放肆?!
阳世之人,倘若遭遇亡命之徒,常人唯恐避之不及,无非是顾惜命耳。
倘若命都不惜,又何所畏惧哉?
同理,与鬼斗之,胜之固喜,败之,大不了一样成鬼,既是都为鬼,我亦何惧之有?!
我欲寻得田横墓地,与他理论一番。
只是,长鱼已经四处勘察数遍,终是不见此人墓址,不知,娘子可知?”
玉糯指着茅屋北面一颗巨槐,说道:“那株巨槐树下,有零星石岩散布。
你若仔细搜寻,会发现有一块旧石上,刻有碑字,那便是墓碑了。
墓碑之下便是田横旧坟。
我劝你三思,不可贸然与狠鬼斗之。”
长鱼依玉糯指点,来到大槐树下,果然寻到一块残碑,依稀可辨有“田横”字样。
碑下有一塌陷洞口,能容一人进出,望之,深不可测。
长鱼跳下墓洞,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沿墓道前行。
潜至墓道尽处,终见一具石棺,石棺巨大,棺盖严实。
长鱼四下照看,突然,一阵咆哮声在耳边炸响,如雷贯耳。
“大胆狂徒,竟敢潜入我田横墓穴,尔竟不怕死么?!”
长鱼闻之,面不改色,冷笑道:“我何惧之有?你等装神弄鬼,只能吓唬三岁稚子罢了!
我问你,为何欺凌我义兄?!
我义兄羊奚新死,葬于此地,你等强横霸道,竟将我义兄逼得得走投无路。
你真当他是孤魂野鬼,无人替他出头了吗?
今日小爷特地前来,教训教训你等老鬼!”
“你好大的口气!我问你,你如何能教训与我?
我等盘桓此地已经千年,无人敢来此处打搅。
一个小小的新鬼,居然妄想驻留此处?
我等欺凌他又怎样?!
你若心疼你义兄,速速将其迁离此地便是!何必来此啰啰嗦嗦!”
说罢,三个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黑影犹如迷雾般盘踞在长鱼周围,粗重的喘息声和狂笑声此起彼伏。
若换了旁人,此时必已是胆战心寒。
但是长鱼,闻之却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他拔剑而出,挥剑便砍,不料,却是剑剑劈空。
迷雾遇剑便四下逃散,顷刻再聚,如此反复,甚是徒劳。
“可笑!你一个阳间竖子,居然妄想与阴间鬼魂作斗,你如何能够伤我等半分丝毫?!哈哈哈哈!”
鬼魂狂笑不止,得意忘形。
长鱼怒不可遏,挥剑继续连连劈砍,均是落空。
他气喘吁吁之余,不由凝神静思片刻。
“如此下去,终是不得法。
待我先回茅屋思量对策,再行安排。
好在已经知道这几个老鬼巢穴,亦算是今日所获了。”
思虑清楚后,他便收剑入鞘,无视那几个兀自还在得意狂笑的老鬼,径直出了墓洞。 我与灵猫换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