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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日子,大体是宁静的。
除了偶有商队经过,也不过是歇歇脚打个尖。
若遇上不急着赶路的商队,最多也就是停留两日,略作休整,补充了一下食物和清水后,便继续上路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着家人与生计,长年奔波在清苦而寂寞的漫长旅途上,风餐露宿,异地分离,牵肠挂肚,这便是丝绸之路上,那些西域客商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了。
交通不便,路途遥远,关隘重重。
各国之间的商贸往来,货物流通,信件传递........
无不是靠着这些经年往返的驼队,进行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运输驮运。
驼铃清脆,行进缓慢,往往一趟买卖走下来,多则一年,少则半载。
商人们不但要承受着漫长商旅路途的枯燥、孤寂与落寞,还要时刻担惊受怕于蛮荒悍匪的劫财害命。
一趟买卖走下来,不啻于是一场刀山火海中的历练。
是以,旅途中的种种被压抑的情绪,竟是要悉数宣泄在那短暂停留的客栈中了。
因着那份路途上短暂的邂逅,大家用喧嚣的狂欢、尽情的纵酒,来增进着陌生人之间的感情,交换着彼此的寂寞。
长鱼与每一个路过的商队都能够热切地交流。
他学习着西域各国的语言,如饥似渴地听取着他们这一路过来的见闻,拼命汲取着他们口中的各地风土人情与文化习俗。
他陪着客人们喝酒,吃肉,猜拳,聊女人。
他与这群寂寞粗犷的异域汉子们,跳着他们家乡的舞蹈,唱着他们思乡的歌谣。
他于寂静时独处,于热闹时狂欢,一切都是那么收放自如,逍遥放纵。
每逢客人多的时候,玄麟就犹如一枚陀螺一般,整日忙个不停,长鱼偶尔也会搭把手。
至于凶渡,他则多半都是静坐在一张桌子旁,默默无言地饮着酒,观察着这群来自天南地北的酣畅淋漓、神态各异的醉汉。
“他就这样坐了几千年?不累么?不烦么?”
长鱼看着他,心里常常在想着这个问题。
长鱼私下询问玄麟,为什么客栈不多雇几个伙计?
终日就他一个人忙忙碌碌,有时候看起来也实在是忙不过来。
“荒郊野外的,何处去雇人?怎会有人来?
再则,即便有人愿意受雇于此,主人也断不会答应的。”
“我所指的是,乃除了你们二位,这片沙漠便再无其他灵兽了么?”
“唉,大漠戈壁,寂寞荒凉,但凡修炼出了一点道行,便是具备了足够离开的能力,还会愿意在此滞留么?早就已经奔着祁连山与昆仑山而去了。
那才是灵兽修行的上佳境地。”
“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不走?偏偏要在此处坚守数千年?”
“这.......主人不愿离开,玄麟自是不敢多言。”玄麟欲言又止。
“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你可否说与我听?你我之间,还需有什么隐瞒么?”
长鱼兀自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唉.......事到如今,以你与归停的这段缘分,倒也无需刻意隐瞒你了。
主人......他是在等一个人........”
说着,他将数千年来,九尾灵狐与凶渡的这段纠葛,大致说与了长鱼听。
“原来这玉糯竟也在‘归停’呆过?!”长鱼深感意外。
“嗯,她曾居于此处数百年。不料,却于某日,不辞而别,从此音信杳无。
算起来,我亦是有三百余年未见过她了。”玄麟说着,不禁感慨。
“我曾于洛阳见过她。
彼时,她追随在一个叫慕皇燕的男子身边,我着实看不出他俩是何关系。
觉着二人既似主仆又似朋友,看起来颇为神秘。
我之所以能够孤身一人,寻至‘归停’客栈,便是源于她,玉糯的推荐。
现在想来,亦是奇怪。
这玉糯既是九尾灵狐的弟子,缘何没有陪伴在自己师傅的身边,却是陪着一个亦主亦友、身份神秘的男子?
莫非.......
那个叫慕皇燕的男子.......
就是九尾灵狐幻化的不成?!”
长鱼天马行空,展开了想象。
听闻此言,玄麟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有些惊讶地看着长鱼。
他自然是猜不透这此中的缘故与情由。
长鱼见状,笑着提起他刚刚放下的水桶,替他将桶中的清水灌入水缸。
“我也就是瞎猜胡想,你莫要当真。”
说着,他随着玄麟一起走去后院,帮着劈起了柴丕来。
这归停客栈,地处荒漠。四周水源枯竭,万物不生。
究竟这客栈经营所需的一应物资,从何而来?
曾经困扰着长鱼的所有疑惑,答案早已水落石出。
客栈每逢十天半月,玄麟便会遁身消失半日。
而临近傍晚时分,则必会发现院内已经堆满了柴米油盐、酒肉干货、瓜果菜蔬。
客栈种种所需,一应俱全。
这便是玄麟赴最近的城镇——瓜州进行买办,并避人耳目,施法运送过来的。
至于这顶要紧的饮水么,沙漠虽干旱至极,然,地下却分布着丰富的水系。
寻得一条水源路经,凿出一口深井,想必对于凶渡与玄麟而言,应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是,处于这孤枯荒凉之境,一守便是数千年,长鱼还是觉得未免过于冷清了.......
长鱼手握斧柄,于偷闲休憩的片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犹在奋力劈柴、不知疲倦的玄麟。
渐渐的,长鱼被玄麟那份专注与踏实所折服和感动。
玄麟真乃至纯至性之人。
忠诚、沉静、勇猛、踏实,他就这样坚守初心,默默无闻地陪伴了凶渡数千年。
若无他的忠心守护,想来凶渡亦是很难在这孤境之中苦苦支撑数千年罢。
哦,不对。
玄麟,他是一只灵兽。
这若是换了是人,似这般忠诚不渝,应是无法做到罢?
想到自己,长鱼不禁笑着摇摇头。
应该很难罢?!他问自己。
一阵熟悉的驼铃声清脆地传来,长鱼从沉思遐想中惊醒。
又有路经的商队过来了!
长鱼飞快丢掉手中的砍斧,转身便跑向客栈门栏,去迎接远来的客人。
这次,长鱼能否等到兄长羊奚从洛阳传出的信件呢?! 我与灵猫换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