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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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冬
文/顾暖色
一、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爱撒谎的人
这是周呵第一次跟团旅游。
报团前,旅游团的负责人口若悬河地向她推销,一群驴友全是靓女帅哥,同一个年纪,聊得来,不孤单。
可等她上了车,哪儿都错了。
整车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就她一个穿着骚气风情的红裙子,戴着墨镜、抹着口红。她在最后一排坐下,墨镜刚取下来,就上来一个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的男生。
男生低沉而干净的嗓音响起:“大家好啊,我是导游姜潍,这次……”
周呵一顿,不慌不忙地戴上墨镜,可还是忍不住吐槽:负责人说得没错,是有俊男,可是她并不想看见。
她默默地拿出帽子盖在头上,默念:看不见我。
那导游全程讲解景点,视线压根儿没往她身上扫,她觉得自己伪装得还挺好的,就放下心来睡了。
到了酒店,车上的人走光了,她才下车。
旅游团安排的是两人一间房,她嫌麻烦,就单独订了一间房。
现在想想,幸好她单独订了房。
周呵找到门牌号,这时,有人喊了声她的名字:“周呵。”
这熟悉的声音让周呵露出烦躁、焦灼的神情,但转念一想,一个小屁孩而已。
这么一想,她便把腰板一挺,偏头看他:“小孩,这么巧!”语气十足挑衅。
那人可不就是带队的导游—姜潍嘛。
姜潍个子高,穿着休闲的黑色外套,外套的拉链抵在下巴处,更衬得身材笔直而高大。
他朝周呵走过来,阳光照在他身上而折射出的阴影落在她脸上,让她有压迫感,她不得不仰头看他。这人眉目清爽俊朗,眼眸沉亮,是难得的帅仔。
同时,他也是个麻烦的帅仔。
果然,这个让人觉得麻烦的帅仔轻轻一笑,慢悠悠地说:“不用特意躲我吧?”
“没。”周呵顿了一下,“你想多了。”
姜潍把手插在裤兜里,继而轻飘飘地说:“周呵啊,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爱撒谎的人?”
周呵直接翻了个白眼,开门进去,“啪”一声关上门,利利索索地将姜潍隔绝在外。
二、他在心里演了一场独角戏
那会儿周呵在C市的医院实习,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姜潍就住在她隔壁。但半年来,两人只在电梯里碰过面,没有任何交流。
姜潍正式和周呵说上话是白烨去世的那晚。
白烨是因车祸身亡。他凌晨来C市,与疲劳驾驶的司机相撞,还没送到医院就走了。
周呵和白烨是青梅竹马,起先两人暗恋着彼此,直到上大学了才确定关系。
两人都很重视这段感情,周呵被分配到C市医院实习,白烨留在本市工作,许诺毕业就结婚。
其实异地恋很辛苦,它需要两人不停地维系和珍视。周呵在医院的工作很忙,白烨只能一有时间就来C市陪她。
白烨出车祸的前一晚,两人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其实那也不算是吵架,白烨只是说第二天有急事儿,可能没办法过来。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四个月前,本来白烨前段时间说来,结果有事儿又推脱了。
周呵脾气大,再加上工作压力也大,突然就生气了,一气之下把手机关机了。
白烨给她打了一夜的电话,又在微信里哄着她:“宝宝别生气,我一有时间就过去。”
周呵没想到第二天晚上白烨就有了时间,连夜驱车来C市哄他的小公主。
那晚周呵没值班,洗完澡就出去吃饭了。
C市刚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化了一半儿。周呵吃完饭后,踩着雪回家,一摸口袋,发现没带钥匙。
她照着门上的开锁电话打过去,对方说:“三百。”
她随口道:“这么贵啊?”
对方讪笑道:“嫌贵啊?大雪天的,冰都不化,给钱我也不一定去得了。”然后挂了电话。
脾气比周呵还大。
周呵翻了个白眼,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她在门口吸了一根烟,冷静了十分钟,随后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她力气大,门“砰”的一声开了,也把隔壁的小孩吵出来了。
姜潍在洗头发,听到这剧烈的声响,顶着满头的白泡泡探出头,模样有些滑稽:“出什么事儿了?”
周呵看了他一眼,道:“没事儿。”
可小孩子也不是好打发的,姜潍睁着一双澄澈而真挚的眸子,看到被踹坏的门锁便问道:“这是你踹的?”
周呵“嗯”了一声,姜潍二话没说走进来帮她看了一番,然后道:“锁坏了,要修。”
周呵当然知道锁要修,不过门后面安装了挂锁,可以将就一夜。
但是姜潍不知道,想了想,故作平静道:“这门坏了,你今晚应该住不了,要不……我出去买锁换……”
他还没说完,周呵就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没熟到需要你换锁。”
她说话挺不客气的,连谢谢都没有说关门了。
姜潍碰了一鼻子灰,却又觉得好笑。
一开始,他对这位邻居并不好奇,但经常他下班回来,这姑娘出门;早上他起来,她才回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那什么工作者呢。
后来有次两人在电梯里遇到了,周呵的工作牌不小心掉了出来。
姜潍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医生小姐姐啊。
他从小就对医生有莫名的好感,再加上自己误会她了,心里内疚得不行。
他在心里演了一场独角戏,于是,往后有机会就帮周呵扔扔垃圾,可扔了快三个月,这位小姐姐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姜潍不放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头顶的泡泡快要干了才感到冷,可刚准备进门,就看见周呵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似乎很慌乱,脚上穿着拖鞋,刚出来就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姜潍被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扶她:“什么事儿这么急?”
周呵疼得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撞进姜潍的眼里。
她长得漂亮,大眼翘鼻子,这会儿漂亮的眼里盛满泪花,格外惹人心疼。姜潍不知怎么就觉得心一紧:“怎么了?”
周呵神情有些恍惚,却没吭声,只是推开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电梯口跑。
姜潍犹豫几秒,回家套上羽绒服,又找了一条干毛巾,一边走一边擦头发。
他跑到小区外面,周呵还在路边拦车。
外面下着大雪,周呵没伞,雪落在她的肩上,覆了一层白。
可车也拦不到,她急得蹲在路边哭了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恍惚间有伞遮在头顶,那人柔声说:“别哭了。”
周呵抬起头,视线一片模糊,隐约瞧见那是个模样年轻俊朗的少年,轮廓肖似少年时代的白烨。
她朝他伸出手,撇了撇嘴巴,格外委屈地轻喃:“阿烨,我就知道,他们是在同我开玩笑。”
三、永远地丢下她了
可那不是玩笑,白烨真的死了。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刚下高速而进入C市市中心的路上,白烨永远地丢下她了。
四、一道门,隔开两人,界线分明极了
那晚姜潍把周呵送到火车站,回来就帮她把门锁换了,又在门上留了电话。
姜潍在隔壁C大读大三,因为住不惯宿舍就租了这套房子。
而他等这通电话等了整整两个月。
那天姜潍正在上课,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言简意赅:“开门。”
姜潍秒懂,趁老师没注意,偷偷跑了。
他一路跑回来,周呵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她穿着黑色衬衣和裤子,身影格外消瘦,面色苍白,神情清冷,偏头看他的目光也很冷:“是你啊?”
姜潍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急忙掏钥匙给她:“一共五把钥匙,现在都给你……”他顿了一下,“你放心啊,我没有私下配钥匙的……”
“哦。”周呵一把抓了钥匙,开门进去,一句话都没说就关了门。
姜潍摸不准这姑娘的脾性,想了想,还是敲门道:“我叫姜潍,住在你隔壁。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可以找我—”
可里面没动静。
姜潍犹豫几秒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却听到了哭声,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哭声,慢慢地变成号啕大哭。
他顿时想到了那个晚上,她蹲在雪地里哭得那样狼狈伤心,好似失去了珍宝。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这个问题,姜潍是在她回来后的第三天得到了解答。
周呵割腕自杀了。
白烨葬礼举行那几天,周家父母怕周呵做傻事,时时刻刻跟着她。周呵在家里待了两个月,从一开始沉默不语到开口说“爸妈,我已经想开了”。
一开始,周家父母还不信,但看她胃口还可以,看电视也会笑便放心了。
可二老压根儿没想到周呵一回C市就做了傻事。
周呵在C市几乎没有朋友,即使几天不出门,也不用担心朋友立刻找上门来。
可她独独算漏了那人—那个偶尔在电梯遇到,傻乎乎朝她招手却被她冷漠以待的男生;那个每天帮她扔垃圾,她却以为是物业的男生;那个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朝她伸出手的男生。
姜潍担心周呵,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房子不隔音,他隐隐约约能听到歌声,还注意到周呵两天没开过门。
到晚上时,姜潍忍不住敲响了门,可一连敲了十声,里面也没动静,一直循环的歌还在放,灯也还亮着。
大抵怕她出什么事儿,姜潍急得一脚踹开门,这下门和锁都坏了。
入眼的一幕就是周呵躺在沙发上,细嫩的手腕染着鲜红的血。那血流得到处都是,他终于听清楚那是什么歌了—《雨中的操场》。
好在送往医院及时,周呵被抢救过来,可姜潍怎么也没想到周呵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别多管闲事。”
这话直白得让人心惊胆战,姜潍顿时觉得四肢发凉,开口就骂。
这个礼貌温柔的男生大概将这辈子最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可周呵静静听着也不吭声,等他骂完了就问:“有烟吗?”
姜潍突然就泄气了,跑到楼下帮她买烟,上来就听见几个小护士不停唏嘘聊着天。
“周呵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如果是我,我也不想活了。”
“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姜潍站在那里听了十分钟,像是看了一场沉重悲痛的电影,听完他还没出戏,眼睛都酸涩了。心疼、悲伤,多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蔓延。他叹了一口气,把烟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会儿,他没当自己是救世主,他只是……舍不得周呵那样对她自己。
所以周呵出院后,姜潍天天都去敲她的门,她不开,他就站在阳台那儿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小姐姐,周呵”。门开了,他便兴致勃勃地跟她说“今天打算吃什么”“最近上映了几部电影,口碑还可以”“周呵呀,做肥宅不好”。
这人无端且强势地插手她的生活,实在是恼人得很。
有一天,周呵终于发脾气了,她冷着脸,道:“够了吧?你很喜欢做救世主?但是对不起啊,你不是我的救世主,你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麻烦而已。”
姜潍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慢慢变暗,到最后他耷拉下脑袋,说:“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我不需要,谢谢。”周呵打断他的话。
男生怔怔地望着她,眼眸一尘不染,这是没有经历过世间险恶、万事无常才有的眼神。
周呵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可她到底是懒得解释,关上门,将他隔绝在外。
一道门,隔开两人,界线分明极了。
五、他强势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叫她不要哭
周呵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姜潍又敲响了她的门,笑眯眯地问她:“小姐姐,你喜欢猫吗?”还是那副笑容温柔阳光的模样,好像她未曾说那些伤人的话。
周呵问:“怎么?”她顿了一下,到底是没狠下心,还是道,“喜欢。”
姜潍也知道她喜欢,因为她手机壳上的图就是一只猫。
她没撒谎,这个认知让他冲她傻傻一笑,转身就跑了。
周呵站在门口,看着他跑进电梯的背影,有些不明白这个大男孩到底在乐呵什么。
第二天晚上,姜潍往周呵怀里塞了一只小奶猫:“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猫生的崽儿,才一个月,我领养了它,只是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你可以帮我养几天吗?猫粮和猫窝我都买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她。周呵看看奶猫圆圆的眼睛,又看看大男孩干净的眸子,犹豫了几秒:“我没时间。”
姜潍继续道:“小姐姐,你就帮我喂养几天吧,这猫乖得很,不吵也不闹……”
就在周呵准备拒绝时,小奶猫舔了舔她的手,冲她“喵”了一声,奶音又细又软,格外讨人喜欢。
周呵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周呵,谢谢你!”姜潍冲她微笑,笑容干净而柔软。
周呵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后来她才晓得,原来姜潍说过那么多谎,他骗她那猫很乖巧,骗她很快就会接回猫猫,骗她说“小爷我啊,就是想当救世主”……
姜潍从老家回来后,一会儿临近说期末考要复习,一会儿说第二天要出门,可每周记得买猫粮、买玩具的也是他。
不过有了那只猫后,周呵变得更加暴躁了。
因为那猫天天半夜在她床头蹦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就要摸脑袋哄着睡觉。
那会儿整夜整夜,周呵就哄着猫。猫睡着了,她也哄累了,倒头就睡,于是她很久没有再失眠、做噩梦了。
猫三个月大时,周呵去了新的单位,是隔壁大学的校医务室,人不多,没大病,不太忙,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天,姜潍打篮球摔了腿,同学扶他来医务室。周呵听见声音出来,两人四目相对,她才发觉自己对这个邻居一点儿都不了解,不知道他多大,做什么,是哪儿的人,只知道他强势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叫她不要哭。
姜潍眼睛一亮,快步坐在椅子上,朝她伸出腿:“医生姐姐,我腿疼。”
周呵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拿了药,蹲下来给他清洗伤口擦药,又说注意事项。姜潍一一听着,很是乖巧的模样:“嗯嗯嗯,好的,我知道啦,谢谢医生姐姐。”
“油腔滑调。”她说得很小声。
晚上周呵下班出来,就见姜潍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朝她挥手,大声笑道:“医生姐姐,下班啦?”
周呵“嗯”了一声,冷漠地问:“有事儿?”
“没事啊。”姜潍与她并肩而行,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还没呢。”下午有些忙,而且她也没什么胃口。
哪知姜潍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语气颇为严肃:“小姐姐,要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走吧,我带你去寻找C大的美食!”
“你很喜欢当救世主?”周呵斜眼看他,有些嘲讽。
“对呀,我就是喜欢当救世主,乐善好施。”这次姜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周呵嗤了一声,笑他天真,爱说玩笑话。她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走。那会儿,她不愿和这个年轻开朗的大男孩有什么纠葛。
她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了。
可她没听到温柔地望着她的背影的姜潍轻喃一声:“小爷我啊,只想当你一个人的救世主。”
有风吹过来,将这句话吹得好远。
姜潍不知道,自己到底得花多久时间,才能将那话飘到那人心里。
六、我知道你的故事,我愿意等
姜潍跟周呵表白是她生病的那天。
前一天晚上猫生病了,夜里下着大雨,周呵连夜抱着猫找医院,第二天就感冒了。
不过她是医生,吃了感冒药后,她就去学校了。医务室来人不多,她在沙发上睡觉。
姜潍逃课来医务室,就见周呵戴着口罩躺在沙发上。大概是上次见她躺在沙发上昏过去留下的后遗症,他心下一咯噔,急忙跑过去喊了一声:“周呵。”
睡梦中的周呵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应了一句:“什么症状?”
是睡觉啊,姜潍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人应她,她又睡着了。
姜潍半跪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
周呵睡着的模样很是乖巧,睫影落在眼底,少了往日的淡漠疏离。姜潍戳了戳她的脸,她哼了一声:“别闹。”
他笑道:“还蛮乖的。”
姜潍趴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情。他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好像是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之后,他才对她颇为关注,总是在深夜见她在楼下逗猫,撞见她打异地电话时幸福的笑脸,以及……那个下雨天,她把多余的伞递给他:“喏。”
他朝她道谢,她却已经走远了,背影利落而洒脱,可她是再温柔不过的女子。
姜潍还沉浸在回忆里,周呵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眼里还有红血丝,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小孩,你喜欢我?”
姜潍回过神,他迟疑几秒,然后用力点头:“喜欢。”
周呵道:“哦。”她别开脸闭上眼,再也不看他一眼,不说一句话。
姜潍等得腿都麻了,周呵也不说话。他还是张了张嘴,倔强地说:“周呵,你考虑一下我吧。”
“你看看啊,有我在你身边挺好的啊。我会帮你修门锁,会带你去寻找美食,你可以试一试呢。而且……”他循循善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浑身一颤,想要抽回手,可他用指腹轻轻抚着她手腕上的疤痕,像是要将它抚平,希望她那白皙的手腕上再也不要留下伤痕,“我知道你的故事,我愿意等。”
周呵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
小孩的心思昭然若揭,让她逃也逃不开。
见她没吭声,姜潍抿抿嘴,继续说:“周呵,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吧。我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等待已久。”
周呵一怔,蓦然红了眼眶。
那次自杀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可今天她莫名有些难过,难过旁人提起旧事,也难过旁人对她这样的人温柔地呵护。
她吸了吸鼻子,指着心口,慢慢地说:“我这里,太疼了。”
“太疼太疼了。”
是以她没法儿走出来,更没法儿接纳别人。
“所以对不起。”
那是姜潍第一次对周呵表白,但铩羽而归。
七、“周呵,再见啦!”
当天晚上,周呵就将猫还给姜潍了。猫舍不得她,可她任凭猫在外面刨门也不开门。
姜潍蹲在门口哄着猫,自嘲地笑了笑:真是个心狠的姑娘。
大抵是猫和他都太吵了,周呵到底还是开了门,猫跑过去蹭她的腿。她蹲下来,揉了揉猫的脑袋:“乖,别闹了。”
这话不知是对猫说的,还是对旁人说的。但猫听不懂,舔了舔她的手,一副格外黏她的样子。
姜潍艰难地开口:“猫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为了拒绝我把猫给我,我是不会养它的。”
他连台阶都给她找了。
周呵垂下眸,想了想,道:“那你以后不要去医务室了。”
姜潍默了几秒后答:“嗯。”
几天后,姜潍却是再也去不了医务室了。
因为他退学了,原因是抄袭了别人的毕业设计。
姜潍学的建筑学,熬了三个月做出来的设计不知怎么被修修改改,最后还写了别人的名字。
学校杀鸡儆猴,严厉批评了他。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周呵也是在医务室听到其他同学讨论时得知的。
姜潍没法儿证明自己,再加上从小疼他到大的外婆生了重病,索性就退学回了老家。
姜潍回老家那晚,周呵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姜潍发来的:ohh。
周呵:哦呵呵?
之后姜潍就没回她了,等她下班回家,发现姜潍一直等着她。
两人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撞见了,姜潍靠在墙上,旁边是行李箱,他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笑容很清淡:“那会儿看你老抽烟,总想上去叫你不要抽了,抽烟不好。”他顿了一下,自嘲地笑笑,“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副模样太不像姜潍了,周呵明明觉得自己该保持沉默,可心里却又认为自己不该这样,毕竟……她承过小孩那么多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道:“打算今天就走吗?”
“是啊。”
姜潍朝她走过来。
周呵还戴着口罩,只露出半张脸。她眼睛好看,笑起来时如弯弯的弦月,可她很少笑。她似乎再也笑不出来了。
姜潍在她面前停下,俯下身,隔着口罩,一个温柔而轻盈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周呵愣住,一动也没动,好像忘了去推开他。
很快,姜潍抬起头,开口说话时,嗓音是沙哑的:“说真的,很早之前就想吻你了,但怕被你当作色狼,怕你不理我。”
“现在我就要走啦!不怕了!”他笑了起来,坦坦荡荡地转身去拿行李,然后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周呵,再见啦!”
八、留在我身边
“周呵,再见啦!”是还会再见的意思。
开年后,周呵有天晚上回来,看到门口躺着一枝红玫瑰,她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
玫瑰没有修剪,根茎上带着刺。她弯腰捡起来,拿回家将它插在花瓶里。
那会儿,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或是莫名其妙,好像已经习惯了小孩突如其来的动作。
所以这次在旅游团里撞见他,她也不觉得意外。
下午,姜潍在微信群里通知大家吃饭。
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在哪儿都通吃,二十多个“怪阿姨”围着姜潍转,一会儿问有什么特色菜推荐,一会儿问等下去哪儿玩。
姜潍这人嘴巴甜,哄得阿姨们高高兴兴的。
周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嘴乖的小孩真讨人厌。
周呵吃了一半,发现碗里有只苍蝇。她登时没了胃口,朝服务员招手:“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服务员急忙道歉,说给她重新做一份。
“不要。”周呵语气平淡,“双倍赔偿,我去别家吃。”
服务员挺为难的:“这个……我们店只能给您重新上一份,再说……”再说只是一只苍蝇而已,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周呵冷笑,一巴掌拍在桌上,打断了服务员的话:“谁惯的?”
她力道大,拍得桌上的碗也在动:“要么给我赔钱,要么我现在给工商局打电话。”
很快老板就出来了,把钱赔了又委婉地把人请走。
姜潍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听一群服务员叽叽喳喳讨论刚才的事儿。他不觉得意外,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周呵就知道这姑娘厌世,脾气大,暴躁易怒。
总之呢,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外面下着雨,周呵没带伞,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
姜潍叹了一口气,跑过去拉她:“周呵!”
她回头看他,目光冷得不像话:“怎么?”
姜潍把伞撑开,将她拉到伞下:“附近有家川菜馆,我带你去。”
周呵是四川人,那会儿他天天带她去吃川菜。他不会吃辣,吃一口就灌一杯水,可周呵像是看不到他被辣得通红的嘴一样,自顾自地吃完付钱,潇洒地挥挥手:“小孩拜拜!”
但他从来不会问周呵的心是什么做的,他知道她的坚强,也知道她的柔软。
他更知道……在他退学半年后,周呵拿着一支录音笔证明了他的清白。偷他毕业设计的那个人喝多了,在医务室说漏了嘴,被周呵录了下来。
周呵找到系主任,可他人都已经走了,学校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呵便直接跑到校长办公室大闹一场,不知道谈了什么,姜维只知道学校在官博跟他道歉。
那时候他的外婆还是去世了,他封闭了好几天,等他看到这些消息时,周呵已经离职了。
或许……他在周呵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吧。
“不用。”周呵冷静地拂开姜维的手,走进隔壁的饭馆。
姜潍跟了进去,在她面前坐下。
周呵在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很快服务员送餐过来,姜潍习惯性地抽筷子给她,她没接,自顾自抽了一双。
姜潍默了几秒,闷声道:“周呵,你不必这样。”
周呵问:“哪样?”
姜潍说:“视我如洪水猛兽。”
周呵觉得这饭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抬眸冷冷地看着姜潍。
姜潍长得帅气,笑容柔软,有一头黑黑软软的头发,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是典型的阳光邻家小弟弟,让人不设防。
不知怎么,她想到了姜潍离开的那晚发的“ohh”。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还是猫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点到了翻译,上面写着:留在我身边。
后来这样隐晦的话语多次在她脑海里回荡,她记得这句话,也记得那个隔着口罩的吻。
这一刻,周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些冷漠的伪装、故作冷静的模样啊,如泄气的球一般,通通维持不了了。
九、让我陪你吧,让我做你的救世主
周呵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因为她连喜欢也不愿意承认。
或许她是喜欢小孩的吧。
因为她最后还是养了小小呵—那只姜潍找借口送来的猫;在姜潍离开的那晚,她还是跟着去了机场,却没出现,还和校长、班长斗智斗勇,最终还了小孩清白。
这是喜欢吧,喜欢到这样躲着、冷淡着,不愿意开始下一段恋情。
因为开始便是背叛。
在无数个辗转无眠的夜,她也恨过白烨,恨他就那样丢下她。没有人知道,活着的那个人啊,才是过得最艰难、最痛苦的。
周呵疲惫地垂下眼:“小孩。”她一直叫他小孩,是因为她只想拿他当小孩。
“怎么了?”姜潍问。
周呵干涩地张了张嘴:“为什么?”
姜潍愣了愣,然后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她,可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因为她可贵,她值得。
他想了想,慢慢道:“但我知道……忘记一个人很辛苦。我知道你的难受,知道你的痛苦,知道你每夜都会失眠。我知道前路漫漫,想要忘记一个人,忘记过去,会很辛苦。”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但是,我不愿意你永远都这么辛苦。”
“让我陪你吧,让我做你的救世主。”他加了一个期限,“永远。”
周呵垂下头,许久后,她道:“嗯,我考虑一下。”未等姜潍笑出来,她起身先走了。
十、她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周呵在酒店里坐到了晚上八点。
时间指向八点二十,她终于开门出来,只是她刚出来就被几个人撞了一下,是阿姨们在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说是小姜为了拉一个孩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到了脑袋……”
周呵一听,跑得比阿姨们还快。
几人来到酒店大堂,只见姜潍躺在楼道口的地上,额上有血。阿姨们不敢扶他,只是心疼地哄道:“小姜你忍忍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周呵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下跪到他身边,哆嗦着手拍了拍他,她的牙齿在打战,心里怕得要命,失了理智般地吼道:“你给我起来……起来啊……别丢下我啊……姜潍……”
她喊的是姜潍。
姜潍忍着疼痛,一把握着她的手:“周呵,我是姜潍,我不会有事的。”
许是他的声音安抚了她,她平静下来,额头抵在他胸前,还在低喃:“别走啊,不要走……”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知道他是姜潍。
她只是很害怕,她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因为失去一个人太痛苦、太煎熬了,像是被抽筋拔骨,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就算是余生想起来,这也是不能承受的疼。
曾经有一段爱情,让她爱到精疲力竭,后来她失去了一个人,以为自己将被禁锢终身。
可那些过去,终于在姜潍出现的那一刻,被时光救赎。
她自由了。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