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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情少一点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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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爱情少一点天分

  文/李不悔

  一、因为我是你前男友

  八岁时,白亦姝踌躇着不知道应当选择音乐还是绘画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后来,她无意中看了部关于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的纪录片,大哭了一场,决定做一个钢琴家,未来要在富丽堂皇的音乐厅里演奏。但白亦姝的钢琴老师说她没有乐感,再怎么努力练习也只能算三流。而她恰好在画画方面得了几个奖,便就一直画下去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十岁那年白亦姝家里破产,一家人从带着花园的别墅搬去了巷弄居住,狭窄的房子里根本没法摆放一架钢琴。

  十九岁的白亦姝出落得美丽优雅,她喜欢穿香奈儿的套装,脖颈上戴一条洁白的珍珠项链,不老气,落落大方,像是从二十世纪的欧洲走来的少女。不过她只有一套香奈儿的衣服,项链是母亲从前戴旧的首饰。其他女同学和她并不亲近,觉得她孤傲而难以接触,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

  不过近日,因为她和许平粱的事闹得太大,校园贴吧都快顶爆了,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总免不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白亦姝习惯了,她每天仍旧背着画板来往于画室和食堂,就像她平时那样。

  可许平粱并不放过她,总是三不五时出现在她面前。从前,许平粱是不吃学校食堂的,现在身边总带着其他女生,特意坐在离白亦姝不远的位置吃饭,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白亦姝一向骄傲,和许平粱分手后,没有表现出半丝难过,很多人说她薄情寡义,当初爱上的不过是许平粱的钱。落魄的富家女,难免会让人联想为了重新回到上流社会,不惜借助男人上位的戏码。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白亦姝并不在乎他人怎样想。她只想好好画画,然后办个人画展,这样就能熬出头,至少全家不用继续住在那个破落的小巷里。

  曾经许平粱说,要给她买大房子,临江的大平层,把所有窗户全部打通,装上白绉纱窗帘,他们可以坐在阳台上看日出日落,一起喝酒,一起聊天。白亦姝想到这里,心有戚戚。虽然她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但那刻关于未来的畅想,仍旧让人想要落泪。

  下午,白亦姝要去798艺术中心看展,匆匆吃完一份套餐便打算离开,结果被一旁的许平粱拦住。

  “我说……”面前的许平粱皱了皱眉,他个子很高,看白亦姝的时候,视线微微下垂,显得下颌角更明显了,“我在这里吃饭这么多天,你都不打个招呼?”

  白亦姝沉默了会儿,而后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招呼?”

  “……”许平粱其实也没想好怎么说,可就是看不得她无视自己的模样,于是挺了挺胸膛,更加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是你前男友。”

  二、天空清话,街静人销夏

  其实最初是白亦姝主动靠近许平粱的。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不管他们做什么,其他人的视线都会忍不住投射过去。许平粱是这样的人,家境优渥,长相不错,喜欢打篮球,在校队连续参加了几次全国比赛,得了不少奖。他性格大大咧咧,是很容易亲近的类型,自然收获了不少女生的喜欢。

  白亦姝刚进校,他是学长,负责一个社团的招生,见到新生,就会主动递上一张宣传单。白亦姝一个人来学校报到,拖着一个大箱子,背上背着画板,身子瘦小,看上去很费力的模样,许平粱见了,把宣传单往旁边人手里一塞,然后就跑过去帮忙。

  都说喜欢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可能只因为那天天气很好,他刚好穿了一件白衬衣。虽然许平粱穿的是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脸上还带着细密的汗水,但白亦姝心里还是动了动。

  后来白亦姝顺水推舟,加入了他们的社团。每次聚会的时候,白亦姝都会主动找许平粱说话,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见他讨厌吃葱姜蒜,每每见到菜里有这些,都会细心地挑拣出来。一开始,许平粱并未注意她,身边漂亮的女生太多,白亦姝虽好看,但还算不上出众,他只觉得这女生体贴温柔,并且每次聚会结束,她都会等在街角尽头,那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许平粱自己在外租了房子,所以晚上都是一个人回家。他不知道白亦姝是怎么知道自己回家的路线的,每次她都拎着两瓶从便利店买的汽水,见他走近便递一瓶给他。

  夏日的夜晚,她穿一条红色的法式复古洋裙,出门的时候特地卷了发尾,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像一幅塞尚的油画。

  许平粱没问她怎么总是等在这里,自然而然地接过汽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和她并肩走在街道上。他们聊儿时的趣事,聊小时候喜欢的游戏和动漫,路过一家商店门口,正好外面摆放了小时候常玩的街机,就买了币坐下,一直玩到清晨。天已微亮,已有清洁工在清扫街道。

  许平粱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连输三局,只好作罢,挥挥手对白亦姝说:“带你喝粥去,附近有家老店,他们家的皮蛋瘦肉粥和油条特好吃。”

  女生睁着惺忪的眼睛,看上去像只可爱的兔子。许平粱见了,差点就没忍住抬手去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愣了几秒,随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率先走在了前面。白亦姝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她一晚没睡,脑袋发沉,踩着高跟鞋,结果脚一崴,朝前摔去。最后是许平粱及时接住了她,并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都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慢慢朝早餐店走。

  白亦姝盯着自己的鞋面,有一刻的恍惚,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天空清话,街静人销夏。

  三、自己的心爱之物

  许平粱和白亦姝在一起后,大方地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社团里的其他女生私下里忍不住腹诽白亦姝勾引许平粱,说她平日里装得高傲,私下里又如何向许平粱献殷勤。

  白亦姝并不在意,和许平粱高调地出没在校园里。两个人好似一道风景,每次出现,都会吸引他人的注目。

  许平粱不在学校食堂吃饭,每日等白亦姝下课后,就接她下馆子。有时候许平粱朋友也在,一伙人占据半个门店。白亦姝和许平粱朋友不算谈得来,他们都是些纨绔子弟,个性张扬,白亦姝不太喜欢。

  有次大家喝多了,席间白亦姝出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许平粱的一个朋友。对方说话的时候,酒气喷在了她脸上:“别跟许平粱了,跟我吧,一个月两万块够不够?”

  白亦姝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扇了一巴掌过去,让他滚。

  这件事许平粱至今不知道,但白亦姝再也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许平粱问不出原因,便也作罢。

  白亦姝对人情世故向来有些迟钝,她总觉得只要和许平粱之间没有问题,其他人的言论跟自己并无关系。在画画上,她也是这样。她成绩一向很好,所以颇得教授喜欢,平时有什么机会,总是推荐她去。但一些学生心生不满,便传言教授偏帮白亦姝。白亦姝为了避嫌,便拒绝了教授推荐她参加国际画展的申请。后来被推荐的同学得了奖项,顺利办了自己的画展。

  不甘吗?当然有,她只得比平日更努力。很多人以为漂亮的女生可以得到某些优待,可一个漂亮但不够“聪明”的女生,美丽只是她的负担。

  那段时间,许平粱每天来找她,她都说在画室画画。一开始,他还会去陪她,后来渐渐觉得无趣,便不再去了,而是找朋友吃饭喝酒。有次大伙喝多了,那个曾对白亦姝出言不逊的男生借着酒劲添油加醋地抹黑白亦姝,说她是如何接近自己,又说了哪些不堪入耳的话。许平粱当即盛怒,站起身拎起那男生的衣领,举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白亦姝那天在画室待到很晚,许平粱一身酒气地找过来,一句话没说,直接将她搂入怀里。白亦姝诧异,不知他怎么了,仰起白皙的脸来,怔怔地望着他,结果不小心把颜料弄到了他的衬衣上。

  许平粱仍旧没动,他像个倔强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心爱之物,便握在手里不愿松开。

  白亦姝便放下画笔,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伸出手轻拍他的背。她想不出更有效的抚慰方式,不过在她小时候,每当那些债主上门闹事时,母亲都是这样安慰她的。

  白亦姝微微转头,看到了画室窗户中央的月亮,挂在那里,静谧得像一汪清水。

  那月亮,和她九岁在自己家别墅里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四、他多希望她吃醋、嫉妒

  白亦姝其实早在十年前就认识许平粱了。那时他父亲还只是白亦姝父亲公司里的一个员工,她曾在自家花园里见过他。他长她两岁,可是那时他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完全看不出只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他站在玉兰树下,踮起脚,折了一枝白玉兰。

  白亦姝出现在他身后,问:“你为什么要摘我家的花?”

  许平粱没有回答她,拿着花兀自离开了。等到中午吃饭,他跟在他父亲身后一起出现,手里还拿着早晨摘的玉兰,不过手里多了个玻璃瓶子,蓄着清水,花枝插在里面。他神情有些别扭,似乎犹豫了下,才走上前把那花连带瓶子递给了白亦姝。这是十一岁的许平粱送给白亦姝的见面礼,带着孩童的稚气和浪漫。

  那日晚饭后,许平粱被父亲推着走到大厅里,用白亦姝家的钢琴弹了一首曲子。

  白亦姝听着听着,心里有些嫉妒,因为许平粱弹得比她好太多了,她终于明白音乐老师嘴里所说的天赋是什么了。

  只是没想到,命运翻云覆雨,没多久,白亦姝家一夕之间从高台跌至谷底,后来从父母的言谈中,她多次听到许平粱父亲的名字,说他如何背信弃义,在关键时刻倒戈。彼时白亦姝年纪尚小,心中没有什么大江大河,对于上一代的恩怨纠纷亦无兴趣。她心里想到的是那个带着露水的清晨,穿着卡其色衣服的男孩送给自己的那一枝散发着幽香的玉兰。

  不过想必许平粱已经忘记了,因为他并未如同白亦姝一般认出她来。

  许平粱终究还是小孩脾性,他以为只要给白亦姝盛大的快乐和惊喜就是爱了。他买了许多烟花,开车载她去郊区,一一点燃为她绽放。他带她去市区最高的大厦吃饭,送她最新款的香奈儿包,去巴黎竞拍的宝石第一时间为她戴上。许平粱认为这就是爱,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去维护的关系,不是爱又是什么?但他其实从没想过,自己并不了解白亦姝,不了解她的过去,不了解她贫穷背后的骄傲,不了解她的隐忍和退让。所以当白亦姝和赞助商吃晚餐时,许平粱直接跑到餐厅,拽起她就走。

  白亦姝蒙了,挣脱他的手,问他干吗。

  “我干吗?”许平粱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吃饭,你觉得我在干吗?”

  “他是我画展的赞助商。”白亦姝不卑不亢,“你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害得我办不了画展吗?”

  “我给你出钱办行不行?!”许平粱大吼起来,“我这么有钱,你不找我,你干吗找别人?!”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好奇地观望着这对吵架的情侣。白亦姝不禁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步,说:“你的钱都是你父母的,等你能自己赚到钱的时候再说吧。”

  语毕,白亦姝重新回了餐厅。许平粱站在门外,透过落地窗看到白亦姝缓缓坐回原位,脸上是些许抱歉的笑容,而后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白亦姝放松下来,露出了灿烂的笑。

  许平粱觉得自己好似坐在电影院里观看别人的电影,心一点一点被剥离,只剩下肉身还待在这个时空。

  那天之后,许平粱提了分手。本来他以为这样,白亦姝就会示弱,但对方没有。许平粱带着各色年轻女孩辗转出现在她面前,他多希望她吃醋、嫉妒,因为这样至少代表她还喜欢着他。

  五、这下我们扯平了

  白亦姝的个人画展在周六举办,她用节省了一个月的钱买了件白色礼服,将头发绾起来,脖子上依旧戴着那条旧的珍珠项链。画展举办地不大,但来的人都是业内颇有影响力的角色。这是教授借用自己的资源帮衬了白亦姝一把,他对之前没能让白亦姝去参加国际画展的事仍有愧疚。

  画展开始,白亦姝拿着麦克风走上台,做完简短的介绍后,笑着将麦克风递到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时,却看到角落里牵着女伴的许平粱。两人四目相对,虽然只有那么一两秒,但白亦姝的心仍旧紧了紧。她飞速移开视线,仿佛他和周遭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

  画展举办到一半,白亦姝被众人簇拥着聊天,她神采飞扬,那些独自待在画室里的静默时光,都在镁光灯和他人欣赏的目光中变得不再灰暗了,它们像是抖落了灰尘,现在都可以大方地展露给众人看。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这次画展,你那个富二代前男友出了不少力吧,或者是教授?或者还有别人?”阴阳怪气的语调,虽然音量不大,但所有人都朝他投去了目光。

  白亦姝认出那个人是上次顶替自己的名额参赛的男同学,对方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白亦姝咬了咬下嘴唇,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扯出一丝笑来,像没听到、没看到似的,转过头对其他人说:“我们去看下一幅画吧。”

  可那男生不依不饶,大概是不满自己办画展时教授没有引荐任何一个他的朋友过来,此时见到这小小画展里全是业内名流,心里的天平不免失衡。

  “心虚了吗?”男生见白亦姝不说话,更是拿准了她心虚,不免底气更足了。

  众人站在原地没动,都等待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尾。可白亦姝脸色平静,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影响,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男生,好像在看一个垃圾桶。

  还没等白亦姝开口,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生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拽住气焰嚣张的男生的胳膊,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朝他脸上打去。

  众人皆瞠目结舌。

  白亦姝愣住了,她没想到许平粱会这样做,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控制局势,画展的保安就朝这边跑来。

  许平粱被保安拉开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因怒气而扭曲,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但白亦姝从他的嘴型读了出来:“不准欺负我女朋友。”

  白亦姝再也绷不住了,立马背过身,迅速地抬起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许平粱最后进了警局,不过因为对方伤势并不严重,当天就放他走了。白亦姝拎着两瓶汽水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像从前一般,把汽水递向他。

  许平粱怔了怔,接过汽水,然后打开,咕噜咕噜喝掉大半瓶。

  白亦姝正想说话,许平粱却将剩下的半瓶汽水还给了她,神色不屑道:“这下我们扯平了。”

  六、她终归是差点天分

  学校校庆,每个班必须出个节目。白亦姝向来和这类活动格格不入,但不知辅导员怎么从她的入学资料上看到她会钢琴这栏,便让她出个钢琴独奏的节目。白亦姝想要推托,却被辅导员直接拒绝:“都要毕业了,就参加次集体活动吧。”

  于是白亦姝的钢琴独奏就被报了上去,但巧的是,许平粱所在的班报的节目也是钢琴独奏,最后学校的文艺部一合计,干脆将这两节目合并在一起,变成了双人钢琴演奏,毕竟这样的表演形式更加吸引人。

  就这样,白亦姝必须每周腾出时间去音乐教室和许平粱一起排练。幸好周围还有其他人,两个人见了面后谁也不跟谁打招呼,自顾自地坐下,然后看谱子弹琴。

  “你们两个好歹有点交流吧,一点合奏的感觉都没有。”可指导老师说了无数遍都没用,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这两人从前是对恋人。

  他们这样僵持着排练了半个多月,后来指导老师因为生病请假了没来,结果排练那天只有白亦姝和许平粱两人。

  许平粱站在窗帘边,微风吹动着帘子,正好飞到他的脸上。他抬起手将窗帘弄下去,没一会儿,窗帘又被吹起来。但他似乎不愿意挪地方,干脆把帘子拉起来,然后回身,正好看见门口的白亦姝。

  “晚上好。”白亦姝来了一会儿了,但一直没动静。她待在门口看了许平粱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的,不愿发出动静,打破刚才那一刻的场景。

  许平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他垂下眼睛,朝钢琴走去。他拿出谱子,开始练习自己的那段,全然不理睬白亦姝。

  舒缓的钢琴曲从男生漂亮的手指间静静流淌出来,安静的教室像是笼罩了一层温暖的光。白亦姝就像沐浴在那光里,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别扭的男孩坐在自家的钢琴前,被父亲撺掇着给大人们表演节目。

  “许平粱。”白亦姝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音乐戛然而止,许平粱转过头来,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眉头微皱,但并不是不耐烦。

  白亦姝本来想问他记不记得那个九岁的小女孩,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能往旁边坐点吗?我没位置了。”

  许平粱脸色一沉,往旁边挪动了一点,然后又陷入漫长的沉寂。

  年少时的骄傲就像锦衣夜行,即使你明明爱着那个人,也不愿意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只能偷偷藏在心里,在暗处才拿出来看看。

  白亦姝开始弹曲子,她弹的那部分还是不尽如人意,她终归是差点天分。

  “我说……”许平粱突然开口了,“你这样弹,永远谈不好的。”

  白亦姝转头看他。

  “你脑子里要有意象,你是画画的,这对你来说不会太难。”许平粱难得认真起来,模样让白亦姝想到了自己读高中时的数学老师,每次他讲课的时候都一本正经的,但一下课又和同学们玩得特疯。

  “这首曲子要表达的东西,其实就是以前我们学过的一首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弹的时候想着这句诗就好了。”

  许平粱说完,见白亦姝还怔怔地望着自己,便没再管她,别过头去,重新练习自己的部分。过了会儿,白亦姝的手搭上琴键,开始弹奏,这一次,她的进步很大。

  排练结束后,白亦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心谨慎地抬头看向许平粱,问他:“要一起吃夜宵吗?”

  许平粱没看她,拿起背包背过身,冷淡道:“不了。”

  七、没有一个人送她

  白亦姝几次主动想要和许平粱搭话,总是被对方冷冷拒绝。她以为当自己放下那些所谓的骄傲时,许平粱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原来不是。人是会变的,无论从前多爱你,未来某一天也都可能不再爱。白亦姝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也高估了自己。

  校庆表演结束后,白亦姝和许平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她依旧每天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食堂、画室、宿舍三点一线。

  许平粱仿佛一夜之间从世间消失了般,准确来说,是从白亦姝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天,白亦姝去食堂吃饭,听到邻桌有人谈及许平粱,原来他是生病了,似乎挺严重,现在还在医院养病。

  白亦姝记下地址,晚上从画室出来,去了许平粱平时爱去的餐馆,给他买了清粥小菜打包带去医院。但她还没走进病房,里面的欢声笑语率先传了出来。白亦姝停下脚步,身体僵直,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

  “等我病好了,出钱给你办个隆重的画展,让我爸那些朋友都去给你捧场,每人必须买一幅回家。”是许平粱一贯张扬的语气。

  和他说话的女生却静默了会儿,而后声音里夹杂着谨慎的情绪,小心地问:“比白亦姝的还好?”

  “她的画展跟我没关系,那是她自己弄的。”许平粱声音的温度一下降了几度,“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了。”

  ……

  白亦姝把打包的饭食轻轻放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开。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针织外套,双腿沉重,好似灌了铅。外面的夜空还是和她来时一样,清冷得过分。有些情感,无论当时多么深刻,最后都会消失的,错过了那么几分几秒,也就是一辈子了。

  从那以后,白亦姝和许平粱再未见过。她很快拿到了去法国留学的奖学金,大学毕业前便离开了学校,走的时候只带走一个箱子,没有一个人送她。

  八、可是因为是你,白亦姝

  国外的生活依旧孤独,不过好在每个人都各忙各的,无人顾及八卦,白亦姝倒算生活得安稳。两年后,她从学校毕业,准备回国之际,突然接到一个越洋电话。手机那头无人说话,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人的面孔。她没有挂断电话,在这头沉默着。大概过了十分钟,只听“嘟”一声,电话被挂断,她心里的弦仿佛跟着绷断了。

  在法国的两年,白亦姝在许平粱的生日时都会回国,在他家门口的街道上走一会儿。她从没期待过遇见他,但走过平日里他每天走的路,好像在不同的时空里与他并肩走过了。

  第二天,她匆匆回国。但迎接她的,是许平粱和别人的婚礼。白亦姝回国的消息不知怎么被大学同学知道,传来传去便传到了许平粱的耳里。

  白亦姝下榻的酒店离许平粱家不远,接到他的电话时,她刚一个人吃完饭。时隔两年的声音通过冰冷的手机传来,她觉得这一切像在做梦。

  两人约在咖啡馆,比想象中更加生疏。两人面前的咖啡渐渐冷了,但谁也没有动。许平粱看上去并没多少变化,穿的衣服松松垮垮,一点也不像是要结婚的新郎。他盯着咖啡杯,缓慢道:“她人很好。”

  白亦姝知道这个她是指他的未婚妻,眼睫毛颤动了一下,神色却未动。

  “她喜欢了我很多年。”许平粱的音量提高了些,“本来一开始也没在意,但她每次用心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你。我本来不喜欢这类女生的,可是因为是你,白亦姝。”

  白亦姝迷茫地望着他,不知他话里的深意。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许平粱站起身来,“只是我从未点破。谁都有不想提及的往事,对我来说,那个时候卑微胆小的我就是。”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

  而他结婚的原因,不过是在长久的自我矛盾中的妥协。几年前画展的那次意外,在警察局里,白亦姝不知道的是,许平粱真的误信了白亦姝用了不正当的方式换取举办画展的机会。毕竟三人成虎,无论他曾多么信任她,当人人都那样说的时候,他还是被蒙蔽了双眼。他以别人的名义买下白亦姝的许多画,并告诉自己,这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去年生日,他回家在门口看见提着生日蛋糕等他的女孩,还有门口放置的两瓶汽水,当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两年为他过生日的都是她,而不是白亦姝。他早该明白的,他和白亦姝之间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许平粱走后,白亦姝独自坐了很久。她想到一些往事,细节大多记不清了,但她记得许平粱紧紧拥抱她的那个夜晚窗外的月亮。月亮永远都在,从来都是物是人非。无法消解的误会,不曾开口的挽留,最终都会消散的。

  白亦姝不禁想,如果她八岁那年看的是一部爱情悲剧,或许她在情感上便不会如此受挫。直到现在白亦姝才明白,原来在爱情里,有“柳暗花明”,却无“又一村”。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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