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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骆一旻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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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骆一旻学长

  文/蒙淇淇

  楔子 致骆一旻学长

  “你好,骆一旻学长。”

  葛鲸刚打下这一行字,就被麻辣底料味熏得揉眼。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唯独葛鲸端坐在冷锅边用电脑—写情书。

  服务员第三次来问,葛鲸看了看表:“我等的人还没来。”

  旁边食客对她指指点点,她不以为意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打字。

  “写情书应该在图书馆或者咖啡店,被你知道,肯定又说我脑子不好使,你会嫌弃地取下你的棒球帽,重重戴在我头上,掩盖我头发上的火锅味。我气归气,又想,你可是骆一旻,我能奢求骆一旻什么呢?”

  一、其实我已看穿你的套路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大礼堂,场面堪比偶像巨星来学校路演。

  你刚从非洲回来,原本乌黑的眸子因连日通宵而布满血丝,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你颜值和才华的崇拜。

  “中国最早援非是1956年,那时国家积贫积弱,就已有了大国担当,如今倡导‘一带一路’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大学生更应有家国情怀和世界担当。”

  提问环节,底下女生们蠢蠢欲动。

  “听说学长自学了斯瓦希里语,非洲最重要的母语,那么请问学长,斯瓦希里语里的‘我喜欢你’怎么说?”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你因忙碌而憔悴的俊脸上,你微眯起眼,蓦地冷笑,令人瞬间生出森森寒意。

  “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吗?把爱情当作人生全部的人。”

  好吧,很抱歉,我就是你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直努力掩盖这一点。后来我随你自驾穿过东非大草原,雌雄双狮正猎杀羚羊,鲜血喷了一车窗,我吓得战战兢兢,而你的倦脸上毫无波澜。

  “你已经连续开了七个小时,会不会疲劳驾驶?”

  你看都不看我:“怕了?”

  “有点。”

  你唇角微勾:“我还以为你愿意和我殉情。”

  我立刻大声谴责:“骆一旻学长!国家培养我们这么多年,不是让我们只知卿卿我我的!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世界广阔,格局要大点!”

  “行了。”你扫我一眼,“喂我。”

  我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你饿了?”

  “有你这么当助理的?一路上你吃个没停,我呢?”你没好气。

  我拆开巧克力包装,将巧克力送到你嘴边。你目不斜视,一边开车一边咬了一口。

  一头离群的非洲象突然跑了过来,你一个急刹车,咬上我的手指。

  我痛得尖叫起来,没察觉车已跌入一个泥坑里。

  你解开我的安全带:“下去推车。”

  “我?”我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外面全是狮子?

  你夺走我手上的巧克力:“快点。”

  我表情可怖地走下车,在被吃掉之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推车。别人追男神,最多就是失恋伤心,我呢?分分钟赔上性命那种。

  当然,助理的福利我也是有的。

  帐篷客房内,我从塑料袋里拿出毛巾、牙具、拖鞋、洗浴用品。

  你抬眼看我:“内裤呢?”

  我假装淡定,朝你扫了一眼,估量你的尺码。

  “看哪儿呢?”你不悦蹙眉。

  我理直气壮:“买错尺码怎么办?”

  你以牙还牙,盯着我胸前看了看,冷哼一声:“难怪没人要。”

  我用力摔上门,咬牙切齿地去买了内裤回来。你已洗完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着了,短发湿漉漉的,黑眼圈也掩盖不了的英俊让我看得有点心虚。

  浴袍下的腿又长又直,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我脸红心跳,我慌忙转移视线。

  “我以前的助理,没一个撑过三个月,你?也就三天吧。”

  你第一次面试我时这么说,可是不知不觉,我做你助理,已有三年。

  二、用我的可爱迷晕你

  其实争取到做你助理的面试机会,我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外面还有几百个人排队,你就长话短说吧,你有什么优势?”

  学姐看完我的资料,连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我会开车、做饭、打扫,还会摄影、写演讲稿、做PPT。”

  我的话音未落,学姐不耐烦地推了推镜框:“就这些?”

  我忙表态:“我真的热爱援非工作,热爱非洲大陆,绝不是为了追学长。”

  学姐面无表情:“你走吧。”

  “学姐,我求你。”我可怜巴巴。

  学姐讥笑:“你知道骆一旻是什么人吗?出身外交官世家,农大生物学和经济学双博士,联合国非洲经委会理事,中国国际扶贫中心特派员,会说……”

  我打断她:“我也会。”

  “什么?”

  “我也会斯瓦希里语。”

  说完我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自信满满地看着学姐。学姐显然被我的大招弄晕了,我顺利通过初试,和五个女生一起被你面试。

  面试地点居然是火锅店,你订了包间,服务员送来五大盘生牛肉。

  “吃。”你永远那么忙,闲下来就困得打哈欠。

  女生们面面相觑:“吃生的?”

  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吃不了就走人。”

  我心一横,先拿过盘子,其他女生也不甘示弱,可她们吃了几口就吐了,最多也就坚持吃半盘,唯独我面不改色地把最后一口生牛肉塞进嘴里。

  你这才拿起我那份资料瞥了一眼:“你会斯瓦希里语?”

  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说不出话来。你突然用斯瓦希里语问了我一句话,但我没听懂,因为我压根不会,而你正双手交叉、面无表情地等我回答。

  我尴尬地伸手捂住嘴:“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等等。”你叫住我。

  我欣喜地回头,我还有戏?

  “不能浪费食物,把剩下的几盘吃完。”你表情淡淡地看着我。

  那天,为了我的心,我牺牲了我的胃。

  后来我才知道,非洲大陆最美味的食物竟是生牛肉和生羊肉。

  肠胃炎让我住院了十天,出院那日,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看似平常的银色奔驰。

  车窗降下来,你瞥我一眼:“上车。”

  “黑色车牌?外交官专车?”我兴奋道,“大佬中的大佬啊。”

  你嫌弃地瞥我一眼:“脱衣服。”

  我呆了一秒。你不耐烦:“脱。”

  尺度这么大的吗?我战战兢兢,在你的逼视下,哆嗦着脱掉外套。

  你长臂一伸,把我的T恤拉下,露出肩头和半边胳膊。

  粉色文胸带子露了出来,我脸色羞红,用手挡住。

  你掏出一次性针头把疟疾疫苗吸进针管,左手按住我胳膊。我瞬间慌了,下意识地向后躲,却被你一把攥住胳膊。你掌心柔软、温暖,紧贴我的肌肤。

  “你真的会打针?”我将信将疑。

  你面无表情:“在非洲,有时候还要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我要挣扎,你眼疾手快,针头刺入我血管,我不敢动弹,幸好不疼。

  “战乱、疾病、治安,去非洲会面临各种危险,你家人同意了?”

  我穿好外套:“我没有家人。父母遭遇海难走的,养大我的阿婆前年病故了。”

  你沉默了一会儿:“你男朋友呢?”

  我想了想:“我问问。”

  我掏出手机,找到彭于晏的照片,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然后我锁了屏幕,笑眯眯地抬头看你:“他同意了。”

  三、我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猎豹以闪电的速度追逐羚羊,狮群蹲在草丛里伏击斑马,成千上万的角马们无畏地跳过满是鳄鱼的河流。

  赵忠祥老师浑厚的嗓音响起:“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然而这不是《动物世界》,这是真实又魔幻的非洲大陆。

  “你明天必须给我好起来,好不起来,就回国吧。”

  来坦桑尼亚第一天我就病倒了,三天后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翌日天还没亮,我就敲响了你的门:“我好了。”

  你那时的工作是为坦桑尼亚做农业发展政策咨询,上山下乡调研农户情况,我跟着你穿过农田山丘。正值坦桑尼亚的旱季,烈日晒得我嘴唇干裂。

  你回头,盯着我嘴唇:“出血了。”

  我慌忙舔舔唇,可无济于事。

  你掏出一支唇膏丢过来,我接过来涂抹,突然脸色微变。

  “这是你用过的?”

  “别废话,每天涂五次。”你凶得很,“你是我助理,丢的是我的脸。”

  忙完了,你把车开到曼雅拉湖畔,我不明所以:“不回家吗?”

  “等着。”你看了看腕表。

  我傻乎乎地趴在车窗边看,没多久,就看到成千上万的粉红色火烈鸟在湖面上展翅共舞,它们宛如一个个弗拉明戈女郎,壮美舞姿让天地为之动容。

  良久,我颤声问:“你带别的助理来看过吗?”

  “没有。”你淡淡抬眸。

  “那为什么……”

  “如果别的助理发烧39度也假装若无其事地硬撑着工作,我也会带他来。”

  我的背脊僵了几秒,尴尬地咳嗽几声,笨拙地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从没恋爱过?”

  你讥笑:“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假如,”我斟酌再三,转过头看你,“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还剩下三年的生命,你会怎么安排?全部用来工作?还是在离世之前体验一下爱情的滋味?”

  “就算只剩三天,我也不可能恋爱。”

  我明白了,你是传说中的禁欲系。

  你不光自己禁欲,还要我禁欲。有个援坦医疗队微创骨科医生和我是老乡,我不过和他多说了几句闽南话,拿了他一罐沙茶酱,你就有意见。

  “你来非洲是恋爱的?”你把一堆英文资料砸到我面前。

  我欲哭无泪:“除了工作,我就不能有点个人空间?”

  “我早就说过,我招的是二十四小时助理。”

  这话一点也没错。你最常干的事就是凌晨三点敲响我的门,丝毫没有惊扰别人美梦的自觉:“我饿了,给我下碗面。”末了还丢下一句,“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面。”

  我们住的营地里,装的全是电热水器,烧一次水还不够你洗完澡,每次你都在浴室里喊:“没热水了。”有次我装作不在,你只能在腰间系了条浴巾出来。

  我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晶莹水珠滑过你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

  后来在雨季,我们遭遇倾盆大雨,我全身被淋湿,衬衫黏在肌肤上,身材轮廓暴露无遗,你眯起眼打量我一番,我假装淡定:“有什么需要加强的?”

  “你的脑子。”

  四、学长,靠这么近犯规哦

  在坦桑尼亚的三年,我们只有春节才回国。

  第一年,你下飞机就不见人影,我坐高铁到福州,再坐船回北茭村,巨石逶迤入海,远望如鼻。除夕夜,我独自坐在海边,咸涩海风吹乱我头发。

  第二年,你和我在北京吃了一顿烤鸭,再分道扬镳。我没回福建,大年初一我和数万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原来在喧闹的地方也如此孤独。

  第三年,下飞机时,你突然看着我说:“你一个人怎么过年?”

  我开玩笑:“怎么?你要邀请我去你家过年?”

  你居然真带我去了你家。米黄色建筑隔着绿化带俯瞰都市繁华,若不是门口有武警站岗执勤,我真被它的低调所蒙骗。

  你父母都是外交官,颇有魅力和气势,和我谈论的都是非洲问题,从不八卦。倒是你家保姆,笑着拉我去厨房说:“你可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

  你父母有外交活动,早早离开,保姆也找了个借口开溜,走之前还朝我挤挤眼。除夕团圆夜,就我们二人面面相觑,冷冷清清。

  我默默地端来两盘饺子,再倒上醋,把筷子递给你。

  “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以手撑腮望着我。

  我坐在你对面:“你为什么喜欢非洲?”

  你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跟我一样吗?”

  我笑起来。是的,孤独的人才会体验到非洲大陆真正的美。

  原来我们是同类。

  饭后,你站在阳台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安门广场和流光溢彩的长安街。我从未看过这样寂寞的背影,脑子一热,走上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你。

  你背脊一僵,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干什么?”

  我浑身一哆嗦,慌忙松开你,后退一步。

  你慢慢转过身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让我如坠冰窟。

  “摆正你的位置,我不想因为某些无聊的事情失去一个默契的助理。”

  我狼狈地逃离你家,大半夜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安街上,像孤魂野鬼。

  我一边走,一边狠狠扇自己耳光,扇得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会赶我走,没想到回到坦桑尼亚,你反倒与我亲近了不少。

  “证件?”我给你发微信,本来准备输入“缺一个”,结果输入法作祟,打成了“亲一个”。

  我正在书柜前找资料,等我反应过来看手机,发现消息已经无法撤回。

  一双修长的手越过我头顶,把我踮脚也够不着的资料拿了下来。

  “胆儿挺肥,还调戏我了!”

  我整个人被你从背后压到书柜上,动弹不得。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因为身高差,我只能看到你的喉结。

  那饱满性感的喉结,即便纹丝不动,也散发着荷尔蒙。

  我心跳加速还嘴硬:“谁说我调戏你了?”

  “不是调戏,莫非你要真亲?”

  迷人的“低音炮”听得我骨头都酥了,双腿抖个不停。

  “学……学长,咱能别靠这么近说话吗?”

  你俯身,灼热气流喷洒上我羞红的耳垂和鬓角。

  “这么经不起撩?”

  真要命啊,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间你为何那么喜怒无常?

  半夜三点你还在加班,我起身想给你下一碗面,结果你瞪我:“上床睡觉。”

  “可是……”

  “要我抱你上床?”

  “……”

  几天后,在郑和下西洋时曾抵达过的达累斯萨拉姆,斯瓦希里语里意为“平安之港”的地方,我们居然在大街上被抢了。

  抢我们的人骑摩托车,我们根本追不上。大雨倾盆,达累斯萨拉姆的排水系统太糟糕,没一会儿,路就全被淹了,水快到我膝盖了,我痛得龇牙咧嘴。

  “你演哪出啊?”你见我没跟上,回头问。

  我咬牙切齿:“生理期来了,懂不懂?”

  “哦。”你的样子算得上幸灾乐祸。

  “哦什么哦!”我忍无可忍,“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被逗乐了,迈开大长腿走过来,在大雨和泥泞中向我伸出手。

  “原来你也需要被照顾。”你背起我。

  当然,一个女孩子外表再怎么霸气彪悍,内心也渴望被呵护。我把头埋在你的颈窝里,濡湿的空气中肌肤碰触,我闭上眼,在雨中沉沉睡去。

  五、我的心给你,别玩坏了

  因为被抢了,你只能用唯一的一张坦桑尼亚先令换了唯一的一个床位。

  少女时代看言情小说,我最向往的情节就是,女主角清晨醒来,看到男主角躺在她旁边。那天我睁开眼,就看到睡在我旁边的你,就像最美的梦境。

  柔软的短发,挺直的鼻梁,弧度刚好的长睫,让人想亲吻的唇。

  或许是晨曦太过璀璨刺眼,我竟突然掉下泪来。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三年,时间不多了。

  内心的酸楚淹没了我的理智,我哭着俯下身,吻上你的唇。你迷迷糊糊地被我吻醒,漂亮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深茶色瞳眸与我对视。

  终于,你轻轻推开我,第一次认真地叫我名字:“葛鲸。”

  你直勾勾地望着我,那目光太容易让人陷进去。

  良久,你声音哑哑的:“你来真的?”

  我用手背粗鲁地擦拭眼泪,我豁出去了。

  “骆一旻,我是真心的。”

  自那以后,你的口味变了,你吃面居然要我加一勺沙茶酱。

  “北茭村在哪儿?”你居然有耐心细细查找地图。

  我给你指出来后,你盯着地图上的小点:“今年过年一起去吧。”

  我慌忙转过身洗碗,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你怎么了?”你察觉到我的异样。

  我调整好情绪,擦擦手,笑着说:“你教我斯瓦希里语吧。”

  我学得很快,“木宝”是“你好”,“阿桑台”是“谢谢”。

  “Ninakupenda。”你纠正我的发音。

  我冥顽不灵,依然念错:“Ninakupenda。”

  你瞪我一眼:“Ninakupenda。”

  我一错到底:“Ninakupenda。”

  你推开书:“你故意的。”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一遍遍地听你说“我喜欢你”。

  忙完工作,我累瘫在副驾驶座,你探身过来给我系安全带。

  “今晚想吃什么?”

  当我们手心相贴,这世界我不再羡慕任何人。

  书桌边,我飞快地敲打键盘,可手指甲长了,很不方便。你默不作声地握住我的手拉过去,从包里掏出一个指甲刀。怕剪伤我,你凑得很近。

  夜深人静,只听到轻轻的指甲断裂的咔咔声,你越凑越近,呼吸喷上我的手背肌肤,我静静地望着你,眼眸倏忽起了雾。

  你突然抬头打量我:“你最近很反常。”

  我慌忙转移视线:“也许你该找个更合适的女朋友。”

  你的语气硬邦邦的:“哦。”

  “又哦?”

  你勾勾唇:“是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就会莫名地自卑?”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气得抬手打你:“你脸皮可以再厚一点吗?”

  “可以。”你攥住我手腕,俯身细细地吻我。

  你的唇柔软而潮湿,像四月的晨露,那么美好,却转瞬即逝。

  六、这一瞬,你只属于我

  一个月后,你的新项目落在了阿鲁沙。与你合作的是来自世界银行的女生物学博士,你和她志同道合,围绕坦桑尼亚的玉米产量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忍不住在沙发上咳嗽了一声。

  你听到后,起身向她致歉:“稍等。”

  我的感冒来得突然,勉强支起身子:“我没关系。”

  你蹙眉:“你别动。”

  我望着你在厨房里笨拙地捣鼓着什么的背影,内心只有悲伤。

  她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语气里不无艳羡:“他很疼你。”

  我缓缓地苦笑起来,对她说:“你别着急。”

  粥香飘过来时,她已经走了,而你并未关注到这一点,只是坐在我旁边,拿勺子搅拌粥,又俯身吹凉:“不是十七八岁了,还天天熬夜,感冒很好受?”

  我垂下眼:“她真合适。”

  你动作一顿:“谁?”

  我苦笑:“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会说八种语言,熟悉并热爱非洲大陆,温柔善良,学识渊博,未来会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而且长寿。”

  “喝粥。”你冷着脸,把粥放到我面前。

  我刚想继续说,你打断我。

  “是,她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优秀,是冉冉升起的新星,终将万众瞩目,而你,学什么都很慢,脑子不好使,又爱耍小聪明,笨得不可救药。”

  我呆呆地望着你,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是—”你一双眼直看到我心里。

  “能让我骆一旻煮粥的,你是第一个。”

  窗外渐渐黑了,客厅没开灯,我和你就这么在黑暗里坐着,你静静地望着我。那一瞬,你不是中国最优秀的援非专家,承载着中国的荣耀和未来。

  那一瞬,你只是我的恋人,和我相对而坐,四目而视。

  那一瞬,你只属于我。

  够了,这就够了。

  我感冒好的次日,你要飞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

  “你可以不去吗?”我嘴唇发颤,哆哆嗦嗦地问你。

  你忙于收拾行李:“世界银行缺一个斯瓦希里语翻译。”

  我抓住你的手腕:“不是非你不可。”

  你抚摸我头发:“我责无旁贷。”

  那晚我彻夜未眠,不敢吵醒你,只能躺在你旁边默默垂泪。你困极累极,睡得很沉,黎明时分莫名醒来。你听到我擦泪的声音,转身从后面抱住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感受你怀抱的温暖,背对着你,一边落泪一边微笑。

  “明天我去吧。”

  你微怔几秒:“不行。”

  “怎么?你怀疑我的斯瓦希里语?”我强迫自己笑起来,“骆一旻,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和责任,让我去。我从未求过你,今生今世,只此一次。”

  你犹豫了片刻后妥协:“好吧。”

  我想爬起来:“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你拉着我手腕,把我拉回你怀里,温柔地望着我。

  “你要不要教我说几句闽南话?”

  “嗯?”

  “否则过年去了北茭村,我听不懂怎么办?”

  简单一句话,却让我难过得想哭,为掩饰这一点,我勾住你脖子吻上去。

  你轻轻推开我,再捧着我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窗外的晨曦射进来,天亮了,我仿佛看到金光洒在乞力马扎罗的雪山上。

  七、初恋的意义就在于此

  “坦桑尼亚海岸航空公司一架塞斯纳5H-EGG小型飞机,在从坦桑尼亚阿鲁沙飞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途中坠毁,机上11人全部遇难。”

  后来的新闻这样冷冰冰地报道。

  看到这里,你肯定满腹疑惑吧?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或许你还是不会相信,我能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能看到未来。

  小时候,我知道我父母会遭遇海难,哭着求他们不要出海,可他们只是笑我太娇气,抱了抱我就走了。后来我知道我阿婆会病死,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衰弱,头发掉光,咳嗽咳出血来。

  我可以看到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

  我一直都这么认命,直到遇见你。

  在学校大礼堂里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看到你坠亡的结局。

  你看,一开始,我只是同情你。

  你在英年早逝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是不是太惨了?

  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动心的呢?我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你带我去看火烈鸟的那个黄昏,或许是你带我回你家的那个除夕夜,也可能是你连开七个小时的车,只为了带我看东非大裂谷的日出时。

  算了,以我的智商,我无法解释爱情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

  虽然解释不了,但我有答案。我常常想,如果我父母发生海难那天,我偷偷跑到海里把自己溺毙,那么我父母就不会出海了吧?

  同理,如果我替你上那架飞机……

  所以我们在一起后,我开始努力学习斯瓦希里语。

  你看,我这恋爱谈得太悲壮,连命都搭上了,我的脑子还真是不好使。可是啊,即便如此,即便我现在已经预知了悲伤的结局,我依然愿意。

  我愿意陪你走过你人生中一段短短的路。

  我愿意爱你并且被你爱,哪怕最后一切只变成午夜梦回时的一颗泪。

  我愿意让你感受撕心裂肺般失去的痛,从而懂得珍惜未来自己的另一半。

  初恋的意义就在于此。

  对不起,骆一旻学长,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看过你的新未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她会陪你,一开始你厌恶抵触,可渐渐会被她融化。

  人无法活在过去,总要向前看,是不是?

  你会和她结婚生子,儿女成双。你偶尔也会想起我,教你儿子写“鲸”字时会蓦然红了眼眶,又被儿子笨拙的字逗笑。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了。

  没有我的未来,你会平安喜乐,一生顺遂。真好,真好。

  尾声 时光流转,过去变成了未来

  葛鲸打完最后一行字,吸了吸鼻子,却没有点击保存。

  她盯着电脑屏幕,移动鼠标,深呼吸一口气,点击删除文档。

  文档消失了,她关上电脑,抬头看到桌边柜台上有一个鲸鱼沙漏。锥形沙漏的玻璃晶体通透柔和,里面的沙砾是染色后的金属铁粉。

  底座嵌入了强磁,铁粉下落后被吸附在一起,宛如鲸鱼喷水时的壮美浪花。海水涌动,仿佛化成辽阔无垠的海面。而底座,是一只化身孤岛的鲸。

  葛鲸把沙漏倒转,沙砾流动,时光流转,过去变成了未来。

  “请问你等的人来了吗?”服务员第四次来问。

  葛鲸看看腕表:“快了,你可以先给我上一盘生牛肉吗?”

  服务员惊讶:“你要生吃?”

  葛鲸微笑:“先练习练习。”

  十分钟后,葛鲸和五个女生走进包间。

  穿萨克斯蓝半袖衬衫、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俊脸半明半暗,大长腿搭上茶几,困得直打哈欠,看到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轮到葛鲸自我介绍,她迈步,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一步,两步,三步。

  “你好,骆一旻学长。”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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