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骆一旻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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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骆一旻学长
文/蒙淇淇
楔子 致骆一旻学长
“你好,骆一旻学长。”
葛鲸刚打下这一行字,就被麻辣底料味熏得揉眼。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唯独葛鲸端坐在冷锅边用电脑—写情书。
服务员第三次来问,葛鲸看了看表:“我等的人还没来。”
旁边食客对她指指点点,她不以为意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打字。
“写情书应该在图书馆或者咖啡店,被你知道,肯定又说我脑子不好使,你会嫌弃地取下你的棒球帽,重重戴在我头上,掩盖我头发上的火锅味。我气归气,又想,你可是骆一旻,我能奢求骆一旻什么呢?”
一、其实我已看穿你的套路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大礼堂,场面堪比偶像巨星来学校路演。
你刚从非洲回来,原本乌黑的眸子因连日通宵而布满血丝,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你颜值和才华的崇拜。
“中国最早援非是1956年,那时国家积贫积弱,就已有了大国担当,如今倡导‘一带一路’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大学生更应有家国情怀和世界担当。”
提问环节,底下女生们蠢蠢欲动。
“听说学长自学了斯瓦希里语,非洲最重要的母语,那么请问学长,斯瓦希里语里的‘我喜欢你’怎么说?”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你因忙碌而憔悴的俊脸上,你微眯起眼,蓦地冷笑,令人瞬间生出森森寒意。
“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吗?把爱情当作人生全部的人。”
好吧,很抱歉,我就是你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直努力掩盖这一点。后来我随你自驾穿过东非大草原,雌雄双狮正猎杀羚羊,鲜血喷了一车窗,我吓得战战兢兢,而你的倦脸上毫无波澜。
“你已经连续开了七个小时,会不会疲劳驾驶?”
你看都不看我:“怕了?”
“有点。”
你唇角微勾:“我还以为你愿意和我殉情。”
我立刻大声谴责:“骆一旻学长!国家培养我们这么多年,不是让我们只知卿卿我我的!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世界广阔,格局要大点!”
“行了。”你扫我一眼,“喂我。”
我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你饿了?”
“有你这么当助理的?一路上你吃个没停,我呢?”你没好气。
我拆开巧克力包装,将巧克力送到你嘴边。你目不斜视,一边开车一边咬了一口。
一头离群的非洲象突然跑了过来,你一个急刹车,咬上我的手指。
我痛得尖叫起来,没察觉车已跌入一个泥坑里。
你解开我的安全带:“下去推车。”
“我?”我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外面全是狮子?
你夺走我手上的巧克力:“快点。”
我表情可怖地走下车,在被吃掉之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推车。别人追男神,最多就是失恋伤心,我呢?分分钟赔上性命那种。
当然,助理的福利我也是有的。
帐篷客房内,我从塑料袋里拿出毛巾、牙具、拖鞋、洗浴用品。
你抬眼看我:“内裤呢?”
我假装淡定,朝你扫了一眼,估量你的尺码。
“看哪儿呢?”你不悦蹙眉。
我理直气壮:“买错尺码怎么办?”
你以牙还牙,盯着我胸前看了看,冷哼一声:“难怪没人要。”
我用力摔上门,咬牙切齿地去买了内裤回来。你已洗完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着了,短发湿漉漉的,黑眼圈也掩盖不了的英俊让我看得有点心虚。
浴袍下的腿又长又直,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我脸红心跳,我慌忙转移视线。
“我以前的助理,没一个撑过三个月,你?也就三天吧。”
你第一次面试我时这么说,可是不知不觉,我做你助理,已有三年。
二、用我的可爱迷晕你
其实争取到做你助理的面试机会,我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外面还有几百个人排队,你就长话短说吧,你有什么优势?”
学姐看完我的资料,连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我会开车、做饭、打扫,还会摄影、写演讲稿、做PPT。”
我的话音未落,学姐不耐烦地推了推镜框:“就这些?”
我忙表态:“我真的热爱援非工作,热爱非洲大陆,绝不是为了追学长。”
学姐面无表情:“你走吧。”
“学姐,我求你。”我可怜巴巴。
学姐讥笑:“你知道骆一旻是什么人吗?出身外交官世家,农大生物学和经济学双博士,联合国非洲经委会理事,中国国际扶贫中心特派员,会说……”
我打断她:“我也会。”
“什么?”
“我也会斯瓦希里语。”
说完我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自信满满地看着学姐。学姐显然被我的大招弄晕了,我顺利通过初试,和五个女生一起被你面试。
面试地点居然是火锅店,你订了包间,服务员送来五大盘生牛肉。
“吃。”你永远那么忙,闲下来就困得打哈欠。
女生们面面相觑:“吃生的?”
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吃不了就走人。”
我心一横,先拿过盘子,其他女生也不甘示弱,可她们吃了几口就吐了,最多也就坚持吃半盘,唯独我面不改色地把最后一口生牛肉塞进嘴里。
你这才拿起我那份资料瞥了一眼:“你会斯瓦希里语?”
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说不出话来。你突然用斯瓦希里语问了我一句话,但我没听懂,因为我压根不会,而你正双手交叉、面无表情地等我回答。
我尴尬地伸手捂住嘴:“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等等。”你叫住我。
我欣喜地回头,我还有戏?
“不能浪费食物,把剩下的几盘吃完。”你表情淡淡地看着我。
那天,为了我的心,我牺牲了我的胃。
后来我才知道,非洲大陆最美味的食物竟是生牛肉和生羊肉。
肠胃炎让我住院了十天,出院那日,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看似平常的银色奔驰。
车窗降下来,你瞥我一眼:“上车。”
“黑色车牌?外交官专车?”我兴奋道,“大佬中的大佬啊。”
你嫌弃地瞥我一眼:“脱衣服。”
我呆了一秒。你不耐烦:“脱。”
尺度这么大的吗?我战战兢兢,在你的逼视下,哆嗦着脱掉外套。
你长臂一伸,把我的T恤拉下,露出肩头和半边胳膊。
粉色文胸带子露了出来,我脸色羞红,用手挡住。
你掏出一次性针头把疟疾疫苗吸进针管,左手按住我胳膊。我瞬间慌了,下意识地向后躲,却被你一把攥住胳膊。你掌心柔软、温暖,紧贴我的肌肤。
“你真的会打针?”我将信将疑。
你面无表情:“在非洲,有时候还要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我要挣扎,你眼疾手快,针头刺入我血管,我不敢动弹,幸好不疼。
“战乱、疾病、治安,去非洲会面临各种危险,你家人同意了?”
我穿好外套:“我没有家人。父母遭遇海难走的,养大我的阿婆前年病故了。”
你沉默了一会儿:“你男朋友呢?”
我想了想:“我问问。”
我掏出手机,找到彭于晏的照片,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然后我锁了屏幕,笑眯眯地抬头看你:“他同意了。”
三、我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猎豹以闪电的速度追逐羚羊,狮群蹲在草丛里伏击斑马,成千上万的角马们无畏地跳过满是鳄鱼的河流。
赵忠祥老师浑厚的嗓音响起:“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然而这不是《动物世界》,这是真实又魔幻的非洲大陆。
“你明天必须给我好起来,好不起来,就回国吧。”
来坦桑尼亚第一天我就病倒了,三天后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翌日天还没亮,我就敲响了你的门:“我好了。”
你那时的工作是为坦桑尼亚做农业发展政策咨询,上山下乡调研农户情况,我跟着你穿过农田山丘。正值坦桑尼亚的旱季,烈日晒得我嘴唇干裂。
你回头,盯着我嘴唇:“出血了。”
我慌忙舔舔唇,可无济于事。
你掏出一支唇膏丢过来,我接过来涂抹,突然脸色微变。
“这是你用过的?”
“别废话,每天涂五次。”你凶得很,“你是我助理,丢的是我的脸。”
忙完了,你把车开到曼雅拉湖畔,我不明所以:“不回家吗?”
“等着。”你看了看腕表。
我傻乎乎地趴在车窗边看,没多久,就看到成千上万的粉红色火烈鸟在湖面上展翅共舞,它们宛如一个个弗拉明戈女郎,壮美舞姿让天地为之动容。
良久,我颤声问:“你带别的助理来看过吗?”
“没有。”你淡淡抬眸。
“那为什么……”
“如果别的助理发烧39度也假装若无其事地硬撑着工作,我也会带他来。”
我的背脊僵了几秒,尴尬地咳嗽几声,笨拙地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从没恋爱过?”
你讥笑:“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假如,”我斟酌再三,转过头看你,“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还剩下三年的生命,你会怎么安排?全部用来工作?还是在离世之前体验一下爱情的滋味?”
“就算只剩三天,我也不可能恋爱。”
我明白了,你是传说中的禁欲系。
你不光自己禁欲,还要我禁欲。有个援坦医疗队微创骨科医生和我是老乡,我不过和他多说了几句闽南话,拿了他一罐沙茶酱,你就有意见。
“你来非洲是恋爱的?”你把一堆英文资料砸到我面前。
我欲哭无泪:“除了工作,我就不能有点个人空间?”
“我早就说过,我招的是二十四小时助理。”
这话一点也没错。你最常干的事就是凌晨三点敲响我的门,丝毫没有惊扰别人美梦的自觉:“我饿了,给我下碗面。”末了还丢下一句,“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面。”
我们住的营地里,装的全是电热水器,烧一次水还不够你洗完澡,每次你都在浴室里喊:“没热水了。”有次我装作不在,你只能在腰间系了条浴巾出来。
我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晶莹水珠滑过你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
后来在雨季,我们遭遇倾盆大雨,我全身被淋湿,衬衫黏在肌肤上,身材轮廓暴露无遗,你眯起眼打量我一番,我假装淡定:“有什么需要加强的?”
“你的脑子。”
四、学长,靠这么近犯规哦
在坦桑尼亚的三年,我们只有春节才回国。
第一年,你下飞机就不见人影,我坐高铁到福州,再坐船回北茭村,巨石逶迤入海,远望如鼻。除夕夜,我独自坐在海边,咸涩海风吹乱我头发。
第二年,你和我在北京吃了一顿烤鸭,再分道扬镳。我没回福建,大年初一我和数万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原来在喧闹的地方也如此孤独。
第三年,下飞机时,你突然看着我说:“你一个人怎么过年?”
我开玩笑:“怎么?你要邀请我去你家过年?”
你居然真带我去了你家。米黄色建筑隔着绿化带俯瞰都市繁华,若不是门口有武警站岗执勤,我真被它的低调所蒙骗。
你父母都是外交官,颇有魅力和气势,和我谈论的都是非洲问题,从不八卦。倒是你家保姆,笑着拉我去厨房说:“你可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
你父母有外交活动,早早离开,保姆也找了个借口开溜,走之前还朝我挤挤眼。除夕团圆夜,就我们二人面面相觑,冷冷清清。
我默默地端来两盘饺子,再倒上醋,把筷子递给你。
“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以手撑腮望着我。
我坐在你对面:“你为什么喜欢非洲?”
你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跟我一样吗?”
我笑起来。是的,孤独的人才会体验到非洲大陆真正的美。
原来我们是同类。
饭后,你站在阳台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安门广场和流光溢彩的长安街。我从未看过这样寂寞的背影,脑子一热,走上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你。
你背脊一僵,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干什么?”
我浑身一哆嗦,慌忙松开你,后退一步。
你慢慢转过身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让我如坠冰窟。
“摆正你的位置,我不想因为某些无聊的事情失去一个默契的助理。”
我狼狈地逃离你家,大半夜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安街上,像孤魂野鬼。
我一边走,一边狠狠扇自己耳光,扇得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会赶我走,没想到回到坦桑尼亚,你反倒与我亲近了不少。
“证件?”我给你发微信,本来准备输入“缺一个”,结果输入法作祟,打成了“亲一个”。
我正在书柜前找资料,等我反应过来看手机,发现消息已经无法撤回。
一双修长的手越过我头顶,把我踮脚也够不着的资料拿了下来。
“胆儿挺肥,还调戏我了!”
我整个人被你从背后压到书柜上,动弹不得。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因为身高差,我只能看到你的喉结。
那饱满性感的喉结,即便纹丝不动,也散发着荷尔蒙。
我心跳加速还嘴硬:“谁说我调戏你了?”
“不是调戏,莫非你要真亲?”
迷人的“低音炮”听得我骨头都酥了,双腿抖个不停。
“学……学长,咱能别靠这么近说话吗?”
你俯身,灼热气流喷洒上我羞红的耳垂和鬓角。
“这么经不起撩?”
真要命啊,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间你为何那么喜怒无常?
半夜三点你还在加班,我起身想给你下一碗面,结果你瞪我:“上床睡觉。”
“可是……”
“要我抱你上床?”
“……”
几天后,在郑和下西洋时曾抵达过的达累斯萨拉姆,斯瓦希里语里意为“平安之港”的地方,我们居然在大街上被抢了。
抢我们的人骑摩托车,我们根本追不上。大雨倾盆,达累斯萨拉姆的排水系统太糟糕,没一会儿,路就全被淹了,水快到我膝盖了,我痛得龇牙咧嘴。
“你演哪出啊?”你见我没跟上,回头问。
我咬牙切齿:“生理期来了,懂不懂?”
“哦。”你的样子算得上幸灾乐祸。
“哦什么哦!”我忍无可忍,“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被逗乐了,迈开大长腿走过来,在大雨和泥泞中向我伸出手。
“原来你也需要被照顾。”你背起我。
当然,一个女孩子外表再怎么霸气彪悍,内心也渴望被呵护。我把头埋在你的颈窝里,濡湿的空气中肌肤碰触,我闭上眼,在雨中沉沉睡去。
五、我的心给你,别玩坏了
因为被抢了,你只能用唯一的一张坦桑尼亚先令换了唯一的一个床位。
少女时代看言情小说,我最向往的情节就是,女主角清晨醒来,看到男主角躺在她旁边。那天我睁开眼,就看到睡在我旁边的你,就像最美的梦境。
柔软的短发,挺直的鼻梁,弧度刚好的长睫,让人想亲吻的唇。
或许是晨曦太过璀璨刺眼,我竟突然掉下泪来。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三年,时间不多了。
内心的酸楚淹没了我的理智,我哭着俯下身,吻上你的唇。你迷迷糊糊地被我吻醒,漂亮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深茶色瞳眸与我对视。
终于,你轻轻推开我,第一次认真地叫我名字:“葛鲸。”
你直勾勾地望着我,那目光太容易让人陷进去。
良久,你声音哑哑的:“你来真的?”
我用手背粗鲁地擦拭眼泪,我豁出去了。
“骆一旻,我是真心的。”
自那以后,你的口味变了,你吃面居然要我加一勺沙茶酱。
“北茭村在哪儿?”你居然有耐心细细查找地图。
我给你指出来后,你盯着地图上的小点:“今年过年一起去吧。”
我慌忙转过身洗碗,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你怎么了?”你察觉到我的异样。
我调整好情绪,擦擦手,笑着说:“你教我斯瓦希里语吧。”
我学得很快,“木宝”是“你好”,“阿桑台”是“谢谢”。
“Ninakupenda。”你纠正我的发音。
我冥顽不灵,依然念错:“Ninakupenda。”
你瞪我一眼:“Ninakupenda。”
我一错到底:“Ninakupenda。”
你推开书:“你故意的。”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一遍遍地听你说“我喜欢你”。
忙完工作,我累瘫在副驾驶座,你探身过来给我系安全带。
“今晚想吃什么?”
当我们手心相贴,这世界我不再羡慕任何人。
书桌边,我飞快地敲打键盘,可手指甲长了,很不方便。你默不作声地握住我的手拉过去,从包里掏出一个指甲刀。怕剪伤我,你凑得很近。
夜深人静,只听到轻轻的指甲断裂的咔咔声,你越凑越近,呼吸喷上我的手背肌肤,我静静地望着你,眼眸倏忽起了雾。
你突然抬头打量我:“你最近很反常。”
我慌忙转移视线:“也许你该找个更合适的女朋友。”
你的语气硬邦邦的:“哦。”
“又哦?”
你勾勾唇:“是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就会莫名地自卑?”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气得抬手打你:“你脸皮可以再厚一点吗?”
“可以。”你攥住我手腕,俯身细细地吻我。
你的唇柔软而潮湿,像四月的晨露,那么美好,却转瞬即逝。
六、这一瞬,你只属于我
一个月后,你的新项目落在了阿鲁沙。与你合作的是来自世界银行的女生物学博士,你和她志同道合,围绕坦桑尼亚的玉米产量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忍不住在沙发上咳嗽了一声。
你听到后,起身向她致歉:“稍等。”
我的感冒来得突然,勉强支起身子:“我没关系。”
你蹙眉:“你别动。”
我望着你在厨房里笨拙地捣鼓着什么的背影,内心只有悲伤。
她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语气里不无艳羡:“他很疼你。”
我缓缓地苦笑起来,对她说:“你别着急。”
粥香飘过来时,她已经走了,而你并未关注到这一点,只是坐在我旁边,拿勺子搅拌粥,又俯身吹凉:“不是十七八岁了,还天天熬夜,感冒很好受?”
我垂下眼:“她真合适。”
你动作一顿:“谁?”
我苦笑:“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会说八种语言,熟悉并热爱非洲大陆,温柔善良,学识渊博,未来会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而且长寿。”
“喝粥。”你冷着脸,把粥放到我面前。
我刚想继续说,你打断我。
“是,她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优秀,是冉冉升起的新星,终将万众瞩目,而你,学什么都很慢,脑子不好使,又爱耍小聪明,笨得不可救药。”
我呆呆地望着你,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是—”你一双眼直看到我心里。
“能让我骆一旻煮粥的,你是第一个。”
窗外渐渐黑了,客厅没开灯,我和你就这么在黑暗里坐着,你静静地望着我。那一瞬,你不是中国最优秀的援非专家,承载着中国的荣耀和未来。
那一瞬,你只是我的恋人,和我相对而坐,四目而视。
那一瞬,你只属于我。
够了,这就够了。
我感冒好的次日,你要飞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
“你可以不去吗?”我嘴唇发颤,哆哆嗦嗦地问你。
你忙于收拾行李:“世界银行缺一个斯瓦希里语翻译。”
我抓住你的手腕:“不是非你不可。”
你抚摸我头发:“我责无旁贷。”
那晚我彻夜未眠,不敢吵醒你,只能躺在你旁边默默垂泪。你困极累极,睡得很沉,黎明时分莫名醒来。你听到我擦泪的声音,转身从后面抱住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感受你怀抱的温暖,背对着你,一边落泪一边微笑。
“明天我去吧。”
你微怔几秒:“不行。”
“怎么?你怀疑我的斯瓦希里语?”我强迫自己笑起来,“骆一旻,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和责任,让我去。我从未求过你,今生今世,只此一次。”
你犹豫了片刻后妥协:“好吧。”
我想爬起来:“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你拉着我手腕,把我拉回你怀里,温柔地望着我。
“你要不要教我说几句闽南话?”
“嗯?”
“否则过年去了北茭村,我听不懂怎么办?”
简单一句话,却让我难过得想哭,为掩饰这一点,我勾住你脖子吻上去。
你轻轻推开我,再捧着我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窗外的晨曦射进来,天亮了,我仿佛看到金光洒在乞力马扎罗的雪山上。
七、初恋的意义就在于此
“坦桑尼亚海岸航空公司一架塞斯纳5H-EGG小型飞机,在从坦桑尼亚阿鲁沙飞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途中坠毁,机上11人全部遇难。”
后来的新闻这样冷冰冰地报道。
看到这里,你肯定满腹疑惑吧?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或许你还是不会相信,我能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能看到未来。
小时候,我知道我父母会遭遇海难,哭着求他们不要出海,可他们只是笑我太娇气,抱了抱我就走了。后来我知道我阿婆会病死,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衰弱,头发掉光,咳嗽咳出血来。
我可以看到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
我一直都这么认命,直到遇见你。
在学校大礼堂里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看到你坠亡的结局。
你看,一开始,我只是同情你。
你在英年早逝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是不是太惨了?
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动心的呢?我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你带我去看火烈鸟的那个黄昏,或许是你带我回你家的那个除夕夜,也可能是你连开七个小时的车,只为了带我看东非大裂谷的日出时。
算了,以我的智商,我无法解释爱情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
虽然解释不了,但我有答案。我常常想,如果我父母发生海难那天,我偷偷跑到海里把自己溺毙,那么我父母就不会出海了吧?
同理,如果我替你上那架飞机……
所以我们在一起后,我开始努力学习斯瓦希里语。
你看,我这恋爱谈得太悲壮,连命都搭上了,我的脑子还真是不好使。可是啊,即便如此,即便我现在已经预知了悲伤的结局,我依然愿意。
我愿意陪你走过你人生中一段短短的路。
我愿意爱你并且被你爱,哪怕最后一切只变成午夜梦回时的一颗泪。
我愿意让你感受撕心裂肺般失去的痛,从而懂得珍惜未来自己的另一半。
初恋的意义就在于此。
对不起,骆一旻学长,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看过你的新未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她会陪你,一开始你厌恶抵触,可渐渐会被她融化。
人无法活在过去,总要向前看,是不是?
你会和她结婚生子,儿女成双。你偶尔也会想起我,教你儿子写“鲸”字时会蓦然红了眼眶,又被儿子笨拙的字逗笑。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了。
没有我的未来,你会平安喜乐,一生顺遂。真好,真好。
尾声 时光流转,过去变成了未来
葛鲸打完最后一行字,吸了吸鼻子,却没有点击保存。
她盯着电脑屏幕,移动鼠标,深呼吸一口气,点击删除文档。
文档消失了,她关上电脑,抬头看到桌边柜台上有一个鲸鱼沙漏。锥形沙漏的玻璃晶体通透柔和,里面的沙砾是染色后的金属铁粉。
底座嵌入了强磁,铁粉下落后被吸附在一起,宛如鲸鱼喷水时的壮美浪花。海水涌动,仿佛化成辽阔无垠的海面。而底座,是一只化身孤岛的鲸。
葛鲸把沙漏倒转,沙砾流动,时光流转,过去变成了未来。
“请问你等的人来了吗?”服务员第四次来问。
葛鲸看看腕表:“快了,你可以先给我上一盘生牛肉吗?”
服务员惊讶:“你要生吃?”
葛鲸微笑:“先练习练习。”
十分钟后,葛鲸和五个女生走进包间。
穿萨克斯蓝半袖衬衫、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俊脸半明半暗,大长腿搭上茶几,困得直打哈欠,看到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轮到葛鲸自我介绍,她迈步,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一步,两步,三步。
“你好,骆一旻学长。”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