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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选亲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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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选亲大会

  江浸月离宫后,宫中一切又都归于平淡,京中也无大事发生。在这约莫一个月的时间里,入了秋,可这天气依旧酷热难当。不上朝时,我便听着庭院外的恹恹蝉鸣,一边批阅奏折或是想想燕尘,偶尔实在闷得慌,就履行与江浸月之前的那个承诺,有事没事就去找他聊聊天。

  值得高兴的是,江浸月恢复了他进宫前那副精致男子的模样。譬如,我最近两次去找他,他正在潜心研究如何调配美容养颜的神仙水,绝口不提他在宫中当过门客的二三事。

  见他这样,在我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被放下了一半,至于这另外的一半能否放下,那还得看燕尘。

  又过了约莫三天,燕尘回来了。不仅我等他等了许久,众大臣也等了他许久。于是,我在诸位臣子的建议下半推半就上了将军府接风,实际上我心里却是迫不及待的。

  可当我见着了燕尘,我想我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是放不下了。

  那日,燕尘从天缨国回来的时候,神色很是异常。他眉头紧蹙,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情,人一到将军府,便命雀七替他牵走了马,取下了披风,再就是脚下生风地朝……后院去了。

  在前堂等待多时的我眼睁睁看着他略过我,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其间驻守将军府的鸿三目睹了这一幕尴尬现场,他急忙道:“皇上,我们将军不是故意忽略你的,你看将军这不还带回来了人吗?应该是有要事要处理。”

  经他一提醒,我才发现燕尘身后果然跟着几副生面孔,且他们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十分褴褛,与将军府格格不入。

  难不成他们就是生事的那几个马夫?

  我怀揣着疑问火急火燎地赶到后院,却只看见燕尘一人坐在了石椅上,他带回来的那群人已经都不在了。且此时的燕尘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而我思忖着我怎么也算不得是生人,于是凑了上去,在燕尘身边坐下。

  饶是坐得这么近了,燕尘也发呆了许久才注意到身侧的我。他脱口而出,道:“扶摇……”

  这下发怔的换成我了。

  我在位的时间越久,燕尘直呼我大名的次数就愈少。刚上位那会儿,我因为不习惯燕尘一口一个皇上长皇上短,还曾提出过异议。结果那时的小燕尘正经、严肃地说要替我尽快树立君威,而他作为我的左膀右臂,必须以身作则,故而坚持那么叫我。

  如今,他时隔多年如我所愿地叫我“扶摇”,不习惯的反倒成了我。

  我讷讷道:“喀喀,将军,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燕尘没着急答话,他难掩疲惫,一双杏眼沉沉,没了光泽,反倒像是将乌羽揉碎了眼里,又带着类似深夜里因噩梦惊醒时的一丝脆弱。

  朕的彪悍大将军呢?眼前这个虚弱的燕尘实在太反常了!

  我有些着急地在燕尘身上看了一圈又一圈,问道:“是不是你的伤口裂开了啊?疼不疼?”

  被我这么一咋呼,燕尘的神色似乎清明了些,反倒宽慰起我来:“无碍,末将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我稍稍定下了心。我懂得做人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虽不知燕尘口中的往事是哪一段,但以他方才的神色推测……那必然是一段让他伤心的往事。于是我不提,并岔开话题,道:“那生事的马夫抓到了吗?”

  燕尘摇了摇头。

  我一惊:“怎么会?天缨国的军中纪律已经如此松懈了?连一个马夫都看不住了?”

  “不是,他葬身火海了。”

  燕尘说,他离京的时间只晚了天缨国使臣一日,天缨国走官道,而他抄小道,没多久就追上了使臣团,与他们一同前往天缨国调查此事。结果,他们一行人到了军中马场,却发现那出发前拦住使臣、提供战马饲料的马夫所住的小茅房起了火,连房带人都葬身火海。

  等燕尘说完来龙去脉,我打了个寒战:“这背后之人做事可够狠的,居然为了中断线索,对自己的手下都能下此狠手……”

  燕尘若有所思。

  我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你带回府中的那一批是什么人?”

  “我爹的旧部。”燕尘沉吟。

  我算是知道傍晚让燕尘伤心的那壶里装的大概是哪段往事了。

  “镇国”二字,看似生前身后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单这“镇国”二字,就背负了千万斤。

  燕尘的爹娘皆是在战场上战死的。

  现在想来,儿时的我与燕尘关系交好,那也是必然的。正所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别说我和燕尘还是打娘胎就相识的,关系不得更亲近嘛。

  在我们孩提时期,我和燕尘皆承受了丧母之痛。

  其实有关我们李家的八卦传说,流传度最广的并非我们爱追剧,而是李氏一族命中带煞,克妻克配偶。譬如我娘在我出生的当天夜里因难产过世;我的祖母,也就是水澜居里那位老爷子心中的白月光,则是在我爹年少时就早早因病离去,没能和老爷子共白首。

  综上所述,我李扶摇儿时那么粗犷的性格也是无可厚非的,谁让带大我的都是糙老爷们呢?

  而燕尘的母亲,则是我大宴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将军,坊间皆称之为“蜀锦征袍自剪成,桃花马上请长缨”。而这位桃面女将却在燕尘儿时的一场战役中身亡,其夫君燕霜烈也同样如此。

  七年前,燕老将军死在了落燕坡。落燕坡在一山城中,本来那座山城四面环着的山被大宴人称作屹然山,可因燕霜烈之死,那山地上如刀锋一样横出的那座山峰,就此被命名为落燕坡。与其妻战死之处——雪见湖相隔不远,落燕、雪见,隔空相望。

  但不一样的是,雪见湖边的是一场光明磊落、酣畅淋漓的战事,而落燕坡上,却是一场充斥着阴谋与背叛的惨剧。

  燕霜烈惨遭副将背叛。

  那座山城素来是梁国与我大宴两国交战时的必争之地,可同时,那城的地势却十分险要,且四周十里内无农家敢定居,更无农作物。两国每每于此山地交战时,便是考验两国粮草力量的时候。

  在这里,粮草路,等同于命路。

  而七年前,就是燕霜烈手下的副将之一,切断了征战将士们的命路。

  他因为记恨燕霜烈一直与他意见不合,甚至相悖,而向梁国出卖了军中用来贮藏后方补给的粮仓位置。结果梁国连夜烧毁粮仓,致使全军将士最后难挨饥饿,再被敌方乘虚而入,全军覆没。当我爹率领援军赶到那边时,看到的就是数万大宴士兵的冰冷尸体。

  而还原这一切的是几个侥幸逃脱的后勤小兵。

  这桩旧事对于整个大宴来说,都是一桩不可再提的旧事,因为过于惨烈、过于令人痛惜。对于燕尘来说,更是一段鲜血淋漓的回忆。

  而这几个突然出现的旧部,无疑是再次将这道伤口撕扯了开来。

  彼时燕尘和我说完此事,就不再多言,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庭院里那棵棠梨树。他刚从天缨国赶路归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歇息半刻,满脸都是憔悴,嘴边也隐隐带着青色的胡茬。落日熔金,也将他身上的威严与气势一并给熔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狼牙棒、流星锤不离身的燕尘和儿时那个文文弱弱的燕尘,其实本质并无改变。

  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啊。

  于是鬼使神差地,我又向他凑近了些,牵了牵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燕尘,有旧部能死里逃生,这是天大的幸事。”

  他沉默。

  “你别憋着好不好?如果你难过的话……喏,我的肩膀给你靠。”我的天哪,事实证明,面对心上人脆弱的一面,平日里作风再硬汉的女子都会化身一朵甜甜解语花的!

  我还没来得及害臊,肩头忽然一重。

  比我李扶摇化身温柔女子更为劲爆的是……燕尘竟然真的照做了!

  他将额头轻抵在了我肩头。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燕尘和我的呼吸声。他每一寸的呼吸都近在我的耳畔,他从额头递来的暖暖温度一点点地透过那层衣料,再一点点融进了我的心里。

  白茶花随风簌簌落下,茶白色的花瓣镀上了落日的色泽,蘸了金闪,犹如漫天星河不小心碎了一个口子,误落人间。此刻,时间慢到让人感受不出流动,而我也被这一刻的静好熏得昏昏沉沉,脑袋里开始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世人看到的,皆是燕尘大杀四方的一面,而唯独我见着了那份深藏在寒铁盔甲下的脆弱与孑然一身。

  想到这一层,我有些窃喜,还有些发飘。

  这心里一飘,身子就跟着抖了抖。

  结果,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句:“扶摇,别动,再让我靠一会儿。”说罢,他的头还愣是往我的脖颈更里处又埋了埋。耳根本就是我的敏感部位,他如此呵气……简直就是在玩火啊。

  我的脸“腾”地一下,热得发烫。

  然而燕尘对此动作甚是满意,他维持了此姿势许久……久到我即将在风中石化,他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

  燕尘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看来我的抚慰效果很到位。逆光中,他缓缓抬手,扶在了他自己的后颈处……

  难道是在暗示我的脖颈软软的很舒适?

  我娇羞一笑,甜声道:“哎呀,燕将军不用道谢了,我们俩谁跟谁呀。”

  结果他道:“皇上,你实在是太矮了,末将的脖子甚疼。”

  ……

  说罢他坐直了身子,用手比画了比画我脖子的高度……正好齐到他的肚脐眼以上,肩膀以下。

  我有理由怀疑,燕尘早些年去南疆征战的时候一定是中蛊了,类似“不嘲笑李扶摇的身高,就会吃饭不香”的蛊毒,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戏弄我身高一事……这般乐此不疲?我气得脑仁疼:“燕将军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过河拆桥!”

  这叫心动不过三秒!这还叫撩完了就跑!

  燕尘,我劝你善良!

  当然燕尘如果有此觉悟就不是燕尘了。他将我的警告当作耳旁风,甚至得寸进尺地将下巴轻抵住我的脑袋顶,这下换作是我埋在了他的脖颈。

  此时,他幽幽地道:“依末将所见,从身高来看,还是我做皇上的依靠更为合适。”

  “燕小将军。”

  此时庭院里突然有人出声打破了甜蜜与苦涩齐飞的气氛。

  我猛地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庭院里居然多了三个人。确认过眼神,是燕尘带回府里的旧部,眼下他们好好洗漱了一番,也换上了大宴国制的军中服饰。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垂着脑袋对燕尘小声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啊?又看去了多少啊?”

  “看他们的样子……不多不少,全部看到了。”燕尘坦然,甚至嘴角还有一点小得意,这是怎么回事儿?

  转念一想,他的确用不着害臊。

  毕竟柔弱的是他,主动的是我。呃……刚才那幅画面,可不就是我乘虚而入、趁火打劫?那几个旧部相当于他的长辈,那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皇上当得该有多么浪荡啊?

  果然,眼瞧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我一秒切换成正经皇帝的模样。

  我张开怀抱,展露出三百六度无死角笑容:“几位将士,朕代表大宴欢迎你们回家。”

  谁知,我说完此话,现场大概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

  然后为首的一个旧部将士小心试探道:“你谁啊?”

  ……

  我差点忘了,这三名旧部将士就职于燕老将军那会儿,那时的皇帝还是我老爹呢。而他们三个又恰好是先遣部队,换句话说,就是常年驻扎在边关,在梁国与大宴两国的交界处来来回回,自然是不经常看到当时的公主我了。

  可等三人清楚我的身份后,他们也没做出什么表示,更没行什么礼,甚至脸色有些难看。

  事实证明,不管是朝堂上那班我爹的旧臣,还是跟前这几个燕叔叔手下的旧将……对我的态度都莫名相似呢!

  但不管他们如何看轻我,我仍然要尽我所能做个称职的皇帝。我道:“有句话我问了,三位将士不要生气……那个,你们是如何流落至天缨国当马夫的?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位将士你推我搡,终于派出一个代表回了我的话:“回禀皇上,我们三个是先遣部队,通常不跟随大部队,而是先行深入敌营,所以幸存了下来。”

  “至于为何会流落至天缨国马场……那是因为等我们回到营地时,发现燕将军已经牺牲,心中悲痛。”说至此处,为首的那个旧部咬紧牙关,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憋住情绪,继续道,“我们走了很久,没有水喝,也没有东西吃……快要饿死的时候,正好遇到去天缨国做生意的商队,被他们救下。去到天缨国,我们发现商队正好是做车马生意的,为了报恩,就留下来当起了马夫。”

  这个故事总觉得漏洞百出啊!比如,幸存的将士为了报恩什么的就甘愿做起马夫是什么操作?他们就没想过回大宴?

  “等等……”

  “皇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在思考如何开口的时候,为首那人突然出声,吓了我一个激灵。

  他眼神阴鸷,杀气浓郁,我都快被他的目光杀死了,哪里还敢问什么呢?

  再说结局是好的,就不必拘泥于过程了。

  等我和三个旧部不那么愉快的会面结束,临走前,我悄悄拉过燕尘问道:“三位旧部将士连皇帝换了人都不知道……这是传说中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啊。七年啊,军中上下都变了多少遍,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三人?”

  燕尘同样小声道:“带队友,我擅长。”

  燕尘说到做到。

  那晚从将军府回来后,我就甚少看到燕尘了。除了在此期间的一次早朝上,燕尘闪亮登场,类似于昭告各位大臣,尤其是武臣,暗示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待这三位旧部将士的态度,那必须是春天般的温暖。

  昭告完毕,他便全身心投入带队友一事中去了,整天不是在带旧部熟悉新的军中纪律,就是在京郊的演武场观看旧部重新拾掇起武功,再不济,那也是吩咐燕家军全员出动,满京城地寻找时下最新、最畅销的描写大宴风土人情、礼仪穿着的书籍。

  燕尘很忙、很努力,然而效果极为不理想。

  那日,燕尘火急火燎地进宫,我与他在议政的偏殿碰面,只见他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六福子替我们斟茶时小声道:“燕将军难得如此得体,看来此事的确是天大的事啊。”

  六福子说话难得有个准头,还果真是天大的事,燕尘说:“末将请求离京。”

  得,原来是来请假找顶头上司来盖章了。

  “所为何事?又准备去多久?”

  燕尘迟疑了,我慌了。

  “一名武将在京城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我决定带三名旧部去边关熟悉那边的事宜。”他顿了一下,道,“大概数月的时间。”

  关于燕尘亲自带队友的事情,在刚带回旧部那晚我就和他讨论过。燕尘说他亲自带三名旧部,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自尊心。

  你想啊,足以让燕尘一眼就认出的旧部,那自然也是当年在燕老将军麾下拥有名号的人。可如今,他们经历了长达七年的磨难,不仅武功荒废,对现下军中的情况也一窍不通。说句难听的,已经是个废人了。而此时,如若燕尘还将他们分派给自己的手下去带的话,他们只怕是更会伤透了心吧。

  没有人比燕老将军的独子更适合带燕老将军的旧部了。

  然而,我最关心的是:“数月是几个月?”

  结果燕尘这次倒好,他干脆沉默了。

  我了然。

  燕尘这是在用沉默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让三名旧部重新融入大宴军中氛围,并在其中担任一个算不上是太低的职位且让人信服……要花多久的时间。看来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个请求有多么疯狂。

  燕尘堂堂一个镇国将军,边关要防、京中守卫、调兵遣将、练兵锻剑……哪一件事情少得了他?

  身为大宴皇帝,我只知道一个镇国将军是没那么多时间带着旧部从头学起的,数月的时间花费在未知的结果上,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可身为李扶摇,我只知道这三名旧部对燕尘十分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没能将曾经陪他爹出生入死、如今死里逃生的旧部安排好,那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权衡间,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我掏出玉玺“啪”地一下盖了章。

  我亲自演示了什么叫“批假一时爽,想念要你命”。

  燕尘离开的两个月里横跨了秋季,也横跨了多个节日。

  七夕节当天,朝堂上忽然掀起了一股歪风邪气,群臣们忽然说起了大宴的适龄男女青年们,然后将目标人物精准锁定为燕尘。由此可见,就连催婚这档子事情,我的臣子们也不会想到我。

  他们随口一提,却勾起了我的思念。

  七夕节当夜,宫中一派热闹。宫女们对着月影,手拿银针在那儿乞巧。而我则在寝宫里偷偷吃着白日里沈桐芊给我捎带进来的一批巧果。我捏起一只巧果,问六福子:“你看这巧果的形状,像不像燕尘的流星锤?”

  六福子:……

  等到了中秋节,我到水澜居去办了一场家宴,还对老爷子用上了“您家孙女外出有事,特意让本将军来陪您老欢度中秋”的胡话,结果老爷子又揍了我一顿,说什么“我孙女为政事如此操劳,你身为左膀右臂,居然还有心思陪老人家吃螃蟹”。总之,他“孙女”做什么都是对的。但当晚我还是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与爷爷、六福子、滕侍卫长、小侍卫吴念,还有吴念养的那群鸡鸭鹅……一起度过了中秋夜。到了我最爱的吃螃蟹环节,我抓起那只螃蟹,哀戚道:“你们看这螃蟹的模样,像不像燕尘朝服上的神兽刺绣?”

  众人:……

  没几天,又到了重阳节,傅天南恰巧回京陪他家中老年人过节,就顺带约了我一起去登高。登至高处时,我举起手中的茱萸,动情道:“南弟,你看这茱萸的形状,像不像燕尘那身盔甲上的镀金兽面里衔着的铁环?”

  傅天南:……

  终于,在十月末的某一天,六福子冲我道:“皇上,你有病!”

  “我看我平时是太纵容你了……”

  六福子赶忙摆摆手:“不是,六福子不是在骂人,我是说……你得了相思病!”

  好吧,我承认。

  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六福子。他陪伴在我身侧多年,虽然不知道当年我表白失败的事情,但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我在追《白衣将军俏皇帝》的人,同时作为十二个时辰贴心陪伴的人,他也不会一点没察觉我对燕尘那点歪脑筋,只不过……是持反对态度罢了。

  他甚至希望我站出来反抗。

  这不,他又唱反调,道:“可六福子有件事不解。前两年,我们与梁国战事吃紧的时候,燕将军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去边关吗?那时候也没见皇上你如此想念啊?甚至还很愉快地追起了话本子,每次燕将军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跑去梨园了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准。

  就这么说吧,当一个人能在日常生活就尝到甜头的时候,谁还会一头栽进话本子里,幻想着和燕尘类似的男主角恋爱呢?是了,我明显感觉自打云踪坞归来,燕尘对我的态度好转。

  这让我彻底偃旗息鼓的少女心再次死灰复燃了!

  我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燕尘可能慢慢开窍了,察觉到了他藏在内心深处对我的喜欢。不容易啊,我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我挑挑眉:“你难道没发现燕尘最近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吗?”

  “的确……”六福子做沉思状,然后茅塞顿开,道,“唉,燕将军为了请个假也是够拼的。”

  ……

  六福子可真是京城第一抬杠小能手。

  但看在燕尘快要归来的分上,我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燕尘离宫的时候正是立秋前后,现在眼瞧就快立冬了,我和他约定的两个月时限也很快要到了。

  就在六福子和我抬杠的三日后,燕尘回京了。

  同时有个稀客进宫找到我,有事禀报。

  乃是兵部主事高子澄大人。

  初冬入夜的皇宫像冰窖一样冷,可高子澄的额头上愣是“噌噌”冒着冷汗,时不时拿出一块小手绢擦拭脑门。他汇报道:“皇上,燕将军回京后,可有进宫面圣?”

  “没有,据朕所知,燕将军这才刚抵达京城呢。一路车马劳顿,这个点他应该歇息了。”我勉强支撑精神,内心想:哪像你一个文臣中的武将、武将中的文臣,精力旺盛,抓住宵禁的尾巴来找我商议朝事?

  高子澄自然是不知道我心里头的不满,还在那头自顾自道:“皇上有所不知,依老臣看,燕将军这是不敢复命啊!”

  “为何?”

  “皇上有所不知,燕将军在边关营地待的这两个月里,曾尝试交给那三个旧部将士或大或小的事务,结果,结果……” 高子澄脑门上的冷汗更盛了,他一边擦汗还一边扭着个大脑袋往偏殿四周望了几圈,仍是战战兢兢地道,“结果,效果都不甚理想啊!”

  他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瞬间被冲散了困意,正了正身体继续听他说。

  “皇上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告个假回去半个月都觉得恍如隔世,更别说是七年……大宴历代里的官员也没有七年后复职的先例的呀。”

  高子澄这是话里有话啊,我开门见山,道:“高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臣是希望皇上在明日的朝堂之上能劝劝燕将军,别再为那三个旧部如此费心了,给他们三位安排个闲职就算了却此事了。”

  ……

  我的臣子们真是绝了,以前还只是把我往燕尘身上推,现在直接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了。平时一口一句“皇上你有所不知”,到了要在老虎嘴边拔胡须的时候,倒是要我去直言劝谏了。

  谁不知道此时燕尘定在为此事心情不顺着呢,在这个节骨眼和他唱反调……被迁怒不说,好感度肯定也要大跳水。

  而燕尘对我的好感度,这才刚提升没几日呢。

  思忖再三,我婉拒道:“高爱卿啊,这不好吧。”

  “皇上放心!明日皇上的直言劝诫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战斗,皇上先起个头,届时臣,还有兵部的陈大人、邹大人、史大人……都将一起出声为皇上声援!”

  ……

  敢情兵部的那几位都在这儿等着呢,而高子澄不过是被派来当说客的。

  我被赶鸭子上了架,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第二日一上朝,大殿里就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主要是平日里的早朝,通常都是各部派了品阶较高的几位大臣来参加。毕竟大殿里就那么点地方,也不可能就听你一部之言不是?

  除非……该部有话要说,有要事要讲。

  比方说今日的早朝,我放眼望去,那兵部的人可以说是占了一大半啊。

  这样的阵仗,加上高子澄他们脑门上的豆大汗珠,都让大殿之上的气氛愈加凝重,等燕尘进了殿,那气氛更是已经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了。

  等燕尘陈述了一遍他不在的这两个月大概发生的事情,以高子澄为首的那帮大臣们忽然齐齐地看向了我,小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我轻咳一声,道:“燕将军,人要向前看,正所谓来路无可眷恋,值得期待的只有远方。”

  燕尘眯了眯眼,道:“皇上所说具体为何意?”

  此时,大臣们看向我的小眼神愈加火辣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意思就是……你腰间那柄狼牙棒都有些磨损了,朕在考虑,近日命人打一副新的赠予将军。”

  他眼神一凛。

  我急忙加码,道:“将军那套盔甲也旧了,我再命人速速打造一件新的一同赠予将军。”

  “如此,那,末将便谢过皇上了。”燕尘嘴角一勾,朝我递来的眼神里除了谢意,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但我也来不及细看了,因为某些人的目光……比他的更扎人啊。

  是了,高子澄他们正在看着我,看着我,目不转睛。

  看什么看!你们有胆,你们自己说啊!

  我避开视线。

  结果,此番眼神交汇倒是成功吸引了燕尘的注意力。

  “话说……高大人平日里不是推脱说一直囿于兵部事务走不开,甚少来参加早朝的吗?”燕尘一步步逼近高子澄,他每逼近一步,后者就抖上一抖。等燕尘到了跟前,高子澄已经被吓成了一只受惊的仓鼠。而他身旁的陈大人、邹大人、史大人……此时的面色也非常难看。

  燕尘乘胜追击,发问道:“难道是有要事要禀报?”

  此时也不知道是谁推了高子澄一把,他一个踉跄,跌到了燕尘正跟前。

  只见高子澄先是战战兢兢,然后是信誓旦旦地道:“是……是是是这样的!燕将军,您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可见催婚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

  高子澄真该感谢今天上朝的兵部官员们都是已婚男子,这才让他的话更为可信了。

  不错,高子澄急中生智,在上午的大殿上,在燕尘的逼问下……他先是提及了数月前的七夕佳节时,大家就提起燕尘是为京中大龄单身男青年中的代表,再是摆出了大宴军中各位将军目前的婚恋状况,谁家今年已经抱第三个娃啦,谁已经都当上爷爷啦……

  最后代表一众的武官,向燕尘提出了催婚的提议。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燕尘分分钟同意了。

  几日后,一天下午,我正在书房里愁眉莫展。而在我的面前是堆得如同小山一样高的花名册,每一本都是我那群好臣子们推荐的良人,所谓的做燕夫人的最佳人选。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六福子,你说说看,燕尘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表面意思呗。如今燕将军已年十九,是大龄男青年了,渴望身边有个女子也实属正常。”六福子边说边愉悦地整理册子。

  我瞬间更丧气了,六福子和我战线不统一,我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

  其实我在意的不是燕尘想不想成家,而是……他为何偏偏要答应高子澄的建议,在京中适合的女子中选亲呢!要知道,按照大宴的朝制,将军择亲对女方的身世背景有着不低的要求,高至宰相下至五品官员。

  可问题是,按照朝制,这再高……也高不到皇上啊!

  那么,是不是可以间接证明,燕尘对我态度好转仅为我的臆想?甚至……没准他早已对这份名单上的某女子心有所属?!

  我又叹了一口气:“唉……”

  谁能想到我的少女心才复苏没多久,就又被燕尘用石墩子给埋了呢?看来是时候再去梨园买醉了……

  “皇上在叹什么气呢?”

  书房门外忽然有人不请自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此人是已经将忽视我这个皇帝当成日常的燕尘。

  可这次我不仅不恼怒,甚至还有点开心。没准他是来取消选亲的呢?没准那日早朝上他只是不好开口呢?又没准这几日他仔细一想就觉得后悔了呢?

  于是,我试探道:“燕将军,我正在为你的终身大事烦恼呢!”

  “哦?那皇上可有整理出合适的人选?”

  燕尘言语戏谑,听上去不仅不想取消选亲,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有时候人从期望到失望,中间只隔着一句话。我有些失神地往案台上一指,讷讷道:“有的……朕仔细瞧了一下午,左边这堆花名册上的女子家世、品性、样貌都不错。”

  如果燕尘注定选亲,那我至少也要为他挑选最好的。

  我继续道:“那个……沈桐芊也在内。沈叔叔虽然不为官,可我问过礼部的主簿大人了,他说……”

  “甚好。”燕尘打断道。

  且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臭。

  看来某些人从开心到臭屁,中间也只隔着一句话。

  接着燕尘踱到门外,从雀七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回到了书房,对我道:“其实末将此番是来通知皇上,我燕家既然是武将世家,那择夫人必须也以比武来定,所以我准备于三日后举办选亲大会。”

  “行吧,你的婚事你做主。”

  燕尘忽略我丧气的态度,递来一件折叠得十分整齐的护甲,与一柄轻盈的弓箭,提点道:“届时还请皇上穿上这件护甲,带着这柄弓箭到场。”

  我有些气急败坏:“我又不在参选名单里,要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这句话好像有点……过于明显了。我偷偷瞅了一眼六福子,果然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再看燕尘……

  他居然笑了!

  那种很努力地抑制自己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的那种笑!

  我还在为燕尘的喜怒无常咋舌。

  他倒好,颇为公事公办地道:“皇上命人打造的盔甲已经送至我府上了,末将甚为满意,所以想回一份礼呀。”

  “原来是这样……”我弱弱地收下了这份“回礼”。

  我差点都忘了我在前几日早朝上答应了燕尘,送他新盔甲和新武器。其实那副新的盔甲是两个月前就计划打造的,可我没料到宫中人的手脚会这么快。

  可饶是如此,我依旧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就要在他的选亲大会上穿得像是要去和那群莺莺燕燕打一架的模样?

  燕尘没回答。

  而是丢下一句“到时候自有用处”,就喜滋滋地离开了。

  三日后,燕尘的选亲大会风风火火置办起来了。

  举办地点在京郊的营地,由礼部主办,我则作为名义上的主婚人,实际上是一个吃瓜群众出席。话说这吃瓜群众还不止我一人,除却那些将闺女、侄女、外甥女上荐的各位大臣,还有一些和这场选亲会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比如傅天南。

  他甚至来不及和我打招呼,在校场边坐定后就全程将目光锁定在……沈桐芊的身上。

  我看不过这段三角恋的戏码,干脆撇开眼去看此地的陈设。

  要说如此铁血的选亲现场实属罕见,此地乃是一处靶场,十米开外整齐地竖着许多箭靶。我正寻思着燕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此时他也终于在那头闪亮登场。

  他刚在营地的校场点完兵,匆匆赶到了靶场,顺带着还有几位不知谁家的小姐跟着入了座,看模样是刚才偷跑到校场去观看燕尘点兵了。

  要说这也不能怪她们,要怪就怪身在营地的燕尘实在是……太帅了。

  对于将军来说,在校场点兵的活儿,类似于我上早朝,那是一件关乎门面与形象的事情。一如我上朝穿龙袍,燕尘点兵时便身穿银铁盔甲,身披红缨袍。

  而今天燕尘穿上了我送他的新盔甲。

  深秋的景色萧瑟,靶场满是浓郁的杏黄色,而燕尘便身披着秋色,朝这边款款而来。那身单看稍显笨拙的盔甲经由燕尘那么一穿,居然有一丝浑然天成的感觉。那盔甲唯独露出脖颈间的一截里衣,那里衣为玄青色的底、暗金色的刺绣,雍容与霸道两个气质居然融在了燕尘一人身上。

  可其实这也不稀奇,因为燕尘的面庞也一样。

  温润如玉的五官,偏偏眉眼间有那么一寸像是用寒铁刀锋铸成的,带着冷气与杀气。这张脸哪怕我看了足足十九年,每次看还是会被惊艳到。

  当然最让我感到惊讶的,还是燕尘会选择在选亲大会上穿上这身盔甲。

  我心里登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当一名男子身穿你送上的衣物选亲,可偏偏这被选的人中又没你。这是一种怎样甜酸掺半的心情啊?

  我一时看愣了,直到身旁的六福子拍醒了我。

  他道:“皇上,你发什么呆呢?燕将军在等你的回答呢!”

  “哦哦。”

  那头的燕尘将我这句应承误会成了是说给他听的,他抱拳道:“好,那皇上就赶紧准备一下吧。”

  今日选亲大会的规则,一如选亲大会的地点一样简单粗暴,在场的各位小姐随意取靶场里的一柄弓箭,射中靶心者就有资格进入下一轮。

  而燕尘让我准备的事情是做个示范。

  我寻思着我可太苦了,友国进贡战马需要我骑马示范,如今燕尘选亲的流程还得我来示范,我也总算明白了燕尘让我全副武装的用意。

  我小声嘟囔:“合着我就是个大宴吉祥物……”

  “嗯?”

  “呵呵,没什么,燕将军继续你的教学。”

  此时,燕尘正做着指路人,一路领着我到了靶台,另外还絮絮叨叨一些射箭的技巧,然而我一点也没听进去。

  我不懂燕尘何苦要让我出这个丑,抗议道:“对于一个平日里跑个十米都要喘的我来说,这太难了,我记不住。”

  燕尘颇为淡定地泼了盆冷水:“是挺难的,尤其以皇上您的资质,所以还需末将手把手教。”

  不等我反应,他忽然凑近。

  当我感受到冰凉的气息包裹而来,燕尘已经将我的整个人揽在了怀里。浸了秋天寒意的铁盔甲散发着丝丝寒意,可燕尘的手却是滚烫,他的右手附在了我的手掌上,左手轻轻扶着我的下颚。当那滚烫的温度由他的指间落在我的肌肤上,我才真正了解了“手把手”的真正含义。

  “直视前方。”

  “慢慢呼吸。”

  “再果断地射出箭矢。”

  他在我耳边沉着声,逐字逐句道。

  燕尘在指导我射箭的心法口诀时,顺便不着痕迹地替我调整了弓的高度、拉弦的力度。

  等他双手离开。

  “就是现在。”他笃定道。

  我屏住呼吸,松手,箭飞驰而出。

  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靶场另一边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我才发现自己做到了!我做到了!

  我佯装淡定的样子,其实心里的小麻雀已经跃起三丈高。我转身对一旁的燕尘小声道:“射箭比骑马好玩多了,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作弊挺有意思的。”

  说着,我还冲他递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向燕尘方才在旁亲自调整角度,外加那柄他亲自命人打造的弓箭投去了由衷的感谢。

  燕尘也回了我一个小眼神,可这眼神像是他的肌肤温度一样滚烫。

  且他说的是:“如刚才皇上的示范,正中靶心的,便是我燕尘的心上人。”

  等我示范完毕,再回到座位上,傅天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横跨好几个座位到了我跟前。

  且在我入座的第一时间吹捧道:“扶摇姐,你今天穿得真美!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护甲嘞!火红色的护甲,手腕上还绑着红缨飘带,我敢打赌过不了几天,京中小姐的最新潮流就是这副装扮!燕尘哥则是一身玄青色酷炫盔甲,一黑一红,真是靶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嘿嘿,你们是约好了穿情侣装吗?”

  ……

  傅天南可以说是很努力地在拉郎配了。自打我无意间发现了他属意沈桐芊的蛛丝马迹,再回想起往日他夸我和燕尘登对,或是分析燕尘其实是喜欢我的云云……这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小子就是别有用心啊——他生怕沈桐芊被选中。

  然而他的这个担忧……简直太多余。

  等到选亲大会正式开始,到场的京中小姐们都纷纷展现了自己英姿飒爽的一面……才怪!

  靶场那头乱作一团。有的在哄抢弓箭,那场面堪比梨园哄抢《白衣将军俏皇帝》,还有的好不容易射出一箭,结果那箭矢差点横插在她老爹的脑门上。更有甚者,连那根弓弦都拉不开,杵在原地半天,对着那根弦拉上又拉上,跟弹棉花似的。

  彼时燕尘在我身侧,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鸡飞狗跳,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发问:“依皇上看,今日这些女子中,谁最适合做我的夫人呢?”

  这个问题就很有灵性了。

  我一脸真诚,道:“既然将军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么朕也就直话直说了。丞相家的女儿虽说貌美如花吧,可惜刚会走路的时候,她就对你吟那种奇奇怪怪的诗,可见是个容易受外貌蛊惑之人。日后如果真的与将军成婚,那保不齐会被其他美男子给勾去了魂儿,所以不适合。”

  燕尘的嘴角有了笑意:“我看也是。”

  “然后这高子澄的侄女,虽然力气不小,在军中也小有威名。可是将军刚才也看到了,她用力过猛,差点伤到了她老爹。正所谓互补的,才是最好的,她和将军一样走的粗犷路线,这日后成了婚,不得天天比武?煞气太重,所以不适合。”

  燕尘的笑容更盛了,他点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

  至于选亲大会上的某位一号种子选手……

  我煞有介事道:“沈桐芊的确是样貌、家世俱佳,除了爱钱一点、抠门一点,似乎品性也还凑合,但偏偏她连弓弦都拉不开,啧啧……”

  是了,那个杵在原地“弹棉花”的就是沈桐芊,而傅天南则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手舞足蹈。我感叹,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估计在傅天南的眼里,沈桐芊的姿势并非弹棉花,而是敦煌壁画里的飞天仙女在弹奏美妙琴音!

  我将目光回到燕尘这里,继续胡说八道:“最最最关键的是,将军不是在选亲大会上说,唯有射中靶心的人才有资格做你的夫人吗?可现在看来,那必须是一个都通不过啊。”

  当我做完总结,燕尘已经笑得眯起了眼。

  他凑近我,道:“皇上说得很有道理,很中肯。”

  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错觉……我怎么觉得我越是编排那些京中小姐,燕尘就越是开心?

  “不过……”

  我还没解开这个问题,燕尘就又给我卖了个关子。

  我急忙道:“不过什么?”

  燕尘若有所思道:“其实还是有一人正中了红心。”

  “啊?谁?”我急忙探着脑袋朝那些箭靶上一一看过去,愣是没见着京中小姐里的谁是射中了靶心。

  我松了一口气,抬眼瞪燕尘:“是将军糊涂了吧?或者是眼花了?别说靶心了,连箭矢落在靶上的都没几个。”

  “是,应该是末将记错了。”燕尘应道。

  只是他记错就记错了,眉眼带笑地看着我干什么?

  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产生一些错觉?

  我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好扯开话题:“燕将军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娶其中任何一个?”

  “是。”

  他答应得爽快,使我心中有些小雀跃。

  接着燕尘还有条不紊地罗列了他此举的原因。

  “其一,这场选亲大会不过是为了应付高子澄他们罢了。他们大费周章,全体出动,只为劝谏我纳一位夫人,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提议举办这场选亲大会,那他们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其二,他们的确需要如此欢乐的事情,来松一松紧绷的神经,以至于总将目光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我一愣,看来燕尘一早就猜测到他归来的那日,兵部大臣们齐聚一堂所为何事了。

  而这场选亲大会,无疑是给了高子澄他们一个梯子下的同时,也成功转移了话题,暂且保住了旧部。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回答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而“燕尘心悦我”的错觉也果真只能停留在错觉层面,永远成不了真相。

  我有些失落,但还是扯出一个微笑,道:“将军的情商实在是高,为了给足同僚们面子,不惜花时间来演完这场毫无意义的戏。”

  他扭头问我:“谁说毫无意义?”

  “通过此次选亲,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且因为确定了这件事情,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燕尘说此话时,目光全程黏着我。那灼灼的目光甚至让我怀疑,他所确定的事情很可能和我有关。

  可是他到底确定了什么事呢?

  难道是……

  “确定了我其实还蛮会放箭的?”

  …… 奈何夫君太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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