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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风,成为雨,成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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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风,成为雨,成为你

  文/林顽

  一、初夏的雨

  阳城进入雨季,几日都是细雨连绵,脚下的路面潮湿,自行车轮胎滑过路面时,发出一阵与水渍摩擦的细微声。

  齐夏把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学校的车棚里,背着书包朝教学楼所在的方向走。

  雨下得不大,她没撑伞。

  停车棚的最里面有个狭小的储物空间,放着几把扫帚和一个垃圾桶。

  齐夏走出几步,听到那里面发出了“扑腾”一声响,脚步一顿,转过头望了一会儿。

  并没有声音。

  “学长,别这样……”

  正当她要转身走时,墙后再一次传来了声音。齐夏好奇,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挪动了过去。

  “学长……”同级的女同学正倚在墙上,近一米八的少年长臂撑在她身侧的墙上。

  齐夏脸一红,不经意叫了一声。

  女生羞愧地捂脸绕过齐夏跑了。齐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认清楚对方是二中人人皆知的富二代穆添言时,吓得连跑都忘记了。

  “我去!”穆添言气恼地捶了下墙。

  “对不起。”齐夏道了歉,转过头就要走。可没等她走出几步,身后的人就大步追了上来,揪住了她的衣领子。

  “吓跑了我的妹子,不得补偿点啥?”

  齐夏一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少年没听她解释,拽着她的领子往墙上一带,那动作跟方才她瞧见的他对那个女生的动作一样。

  少年低头,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怎么样?爷帅不帅?”

  齐夏一愣,望着少年英俊的脸,心脏扑腾乱跳。对方越靠近,她越是紧张兮兮地退缩,哆嗦着用两手去推他。

  “喂喂喂,你知道多少姑娘排着队就想要爷多看一眼吗?”

  齐夏撇嘴,他这自称都是跟谁学的?

  穆添言坏笑,倾身就要吻过去。

  齐夏一闭眼,鼓足了勇气抬起右腿,踢了对方一脚。

  穆添言吃痛,往后退了几步,弯着腰吸了几口凉气,“哎哟哎哟”直叫疼。齐夏看都没敢看他一眼,拔腿跑了。

  穆添言望着少女兔子似的背影,失神了。将被打的事情抛在脑后,他竟不由自主地笑了。

  二、脸小眼大长马尾

  第二节课课间做眼保健操,穆添言出了教室,叫了几个兄弟,一个班一个班找人。

  蒋程等几个好哥们问穆添言那女的长啥样,他说不上来,给了个模糊的描述:“脸小眼大长马尾。”

  众人听了,齐齐翻了个白眼:“嘿,放眼望去,二中一半的女的都长这样。”

  穆添言不甘心,带着人在走廊上一个班一个班地寻。

  齐夏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手肘忽然被身边的人推了推。

  “夏夏,你看外面。”

  齐夏睁眼瞟了一眼,看到黑着脸站在窗外的穆添言时,心里一惊,慌张地低下头。

  “怎么了?”她问。

  “高二的学长穆添言,就是那个富二代,学校好多女生为之疯狂。”同桌的女生小声说,“你该见过吧?”

  “嗯嗯。”齐夏点点头。

  “也不知道有啥事,从刚才开始就在走廊上转悠,好几圈了。”

  齐夏抿嘴,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心里更慌了。莫不是来找她的?这想法涌上脑海,齐夏不由得后背发凉。

  窗户被人敲了一敲,发出了一阵响声。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连齐夏都没有幸免,她下意识抬了头。

  对上窗外那一道冷冰冰的寒光时,齐夏一怔,猛地低头趴在了桌子上。

  穆添言笑了。刚才他就觉得这侧脸像,不过不确定,便敲窗户试了试,结果还真是。

  教室门被人打开,少年气势汹汹地朝那个座位走。

  听到脚步声和议论声,齐夏抬头,少年已走到了跟前,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往教室后面的空地跑。

  “站住!”穆添言抬手,指了指她。

  站住不就是傻子了吗?

  齐夏顿了顿步子,一个侧身,冲向了教室后门。少年长腿一迈,伸手却抓了个空。

  走廊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穆添言笑,她越是跑,他就越想把她抓住。

  “抓住她!”片刻,穆添言跑到走廊上,指着前面,冲自己的几个兄弟大吼了一声。整个走廊乱作了一团,各个教室的窗户瞬间被打开,学生们眼保健操也不做了,纷纷趴在窗户上探头看这个热闹。

  “我去,脸小眼大长马尾。”蒋程看着朝这边跑来的齐夏,把这特征对了一遍。

  齐夏欲哭无泪,心里纳闷为什么穆添言非要抓她。不能被抓住,穆添言非砍了她不可!

  身后的穆添言跑得极快,前面又有蒋程等人阻挠去路,齐夏两腿发软,没了法子,一头扎进了左侧的女厕所,找了个隔间跑进去,把门锁上了。

  穆添言追到厕所外面,干瞪着穿裙子的女性标志。

  过了一会儿,他倚在外面的墙上摇头笑了。

  她为什么总是躲着他?他又不会吃人。

  三、青春的悸动

  事情闹得大了,把教导主任都引来了。

  齐夏没想过事情会闹这么大,生怕要请家长,躲在厕所里不肯出去。因为家教严格,别说是打男生,就是跟男生多说句话,齐夏都没敢做过,要是因为这个要请家长,父母非打死她不可。想到这里,她就越发不敢面对了。

  几个女老师结伴在厕所的隔间外面好说歹说了一阵,说这点小事不会请家长,这才把齐夏给哄了出来。

  从厕所一出来,齐夏就对上了穆添言的目光。对方在看她,表情似笑非笑,她一个激灵,迅速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少年贴着墙壁站,旁边还站着他的几个哥们。纵使教导主任举着尺子站在那儿,几个人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教导主任的注视下,齐夏站在了穆添言旁边的墙壁前,两个人之间隔了一米远。教导主任伸了伸尺子,指着她:“过来点。”

  齐夏一颤,余光瞥见穆添言一直在看着她,吓得两腿发软。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穆添言家那么有钱,他又被她踹了一脚,怕是要把她磨死吧。

  “今天午休,你们几个人,全给我到操场跑圈去!”教导主任扶了扶眼镜,量尺放在左手心里轻轻敲了敲,“十圈,跑够十圈再回来休息!”

  齐夏觉得冤枉:“我也要跑吗?”

  “怎么不用?这混乱不是你引起的吗?”教导主任训斥,“都跑,谁也免不了!”

  午休一个半小时,吃过午饭,齐夏就去了操场,顶着烈日一圈一圈地跑。慢慢悠悠跑到第二圈的时候,穆添言才领着蒋程几个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走。齐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对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哪里像是受罚?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仿佛要把整个操场铲平。见穆添言等人渐渐靠近,齐夏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平常父母就说,好好学习,别跟小男生扯上关系,齐夏谨记,更别说穆添言是一群男生里最狂妄的那个。

  跑出几步,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齐夏回头,少年正好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领。

  从刚刚开始,齐夏就不是很舒服。穆添言这么一拽她,她腹部隐隐作痛。她倒吸一口气,有些狼狈地半弯着腰。

  穆添言像提一只小羊羔似的揪着她的衣领,饶有兴趣地低头看她。下一秒,他愣了,因为对方眼中带着泪光。

  “我去,你还会碰瓷?”

  “不是。”齐夏委屈地抬头看他,“……你放开我。”

  呵。

  穆添言笑了,拽着她衣领的手越发的紧:“就不放。”

  齐夏勉强抬手拽:“我道歉还不行吗?你放开我。”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少年一愣,将手一松。

  齐夏望着他,捂着肚子一声不吭地继续跑。

  望见少女浅蓝色校服裤上的一抹红时,少年愣了下,脸一红,哑着嗓子喊她。

  对方头也不回,穆添言失笑,追了上去。

  他凑到齐夏耳边向她说明了情况。少女愣了,慌乱地转身,两手一背。

  “认个错,认个错我就帮你。”穆添言调笑道。

  齐夏咬牙。

  穆添言耍无赖:“想让人参观?”说着,作势就要朝身后不远处的蒋程招手。

  “对不起!”齐夏憋红了脸,大喊。

  穆添言侧头,嘴角一翘,含着笑望着她。

  少女这副样子,让穆添言觉得她有趣又可爱 。

  他不动声色地脱下校服外套,亲自绑在了齐夏的腰间,替她挡了一挡。

  “……谢谢。”齐夏抿嘴,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心脏跳动的节奏颇乱,脸颊滚烫。

  身后蒋程几个人隔了几米远,一边跑一边喊:“老穆你等等我们。”

  齐夏吓得往少年身侧一躲,双手下意识抓上少年的衣服,清新的香气入鼻,她心里一惊,又撒了手:“别让他们过来啊……”

  身前的少年笑着转头,朝蒋程几个人喊了一句:“滚远点,别过来打扰我。”

  蒋程脚步一顿,停了一停,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四、心动是薰衣草味

  次日早自习,穆添言来找齐夏拿校服。走廊站了一堆人,试图看热闹。

  衣服是齐夏小心翼翼地洗过的,因为尺码大,父母起初还是不信是个女孩子的,亏得齐夏平常听话,多解释了几遍,家里就没怀疑。

  少年的衣服本就是香的,齐夏坐在洗手间足足洗了两个小时,怕洗衣粉的味道不好闻,又用沐浴露泡了一次。

  她第一次给男生洗衣服,想起穆添言那副无赖的模样,有些胆怯,又有些欣喜。

  接过少女洗的散发薰衣草味道的外套,穆添言没着急走,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晌。

  齐夏傻乎乎地重复了几遍谢谢。

  少年失笑:“不用谢,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齐夏有种不好的预感。

  “谈对象吗?”

  齐夏一怔,背后的两只手紧握。

  少年等待片刻后问:“问你话呢。”

  沉寂片刻,少女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言外之意就是,承受不起。

  穆少爷看上的小学妹,脸小眼大长马尾。

  不到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一生里有个姑娘叫齐夏,是穆添言的新欢。

  齐夏一进教室,就被人一把拽到座位上,男生女生都围在她跟前,问她是不是真的。

  “假的。”齐夏摇摇头,“都是他瞎编的。”

  有女生惋惜:“你怎么不答应?不喜欢?”

  齐夏沉默,吞吞吐吐道:“我……我可是好学生,怎么能跟他那种人混在一起呢?”

  穆添言是个浑蛋,齐夏早有所耳闻。

  青春期的少女们,一颗心本就单纯。他性格张扬,皮相也俊,受女孩子推崇情有可原。但少年太天真,幼稚得过分。他讨了多少人的喜欢,也就伤了多少人的心。

  想起少年那副吊儿郎当,脱下外套系在自己腰间的样子,齐夏不敢断言,自己没有一丝的心动。但她实在胆小,从小到大,与男生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几句。她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而穆添言是个意外。她没有勇气与所有人为敌,也没有信心在被对方抛弃之后迅速走出来。

  穆添言叫蒋程几个人把齐夏是自己女朋友的事情在各个班传了一遍,久而久之,就算齐夏不承认,不知情者还是当了真。

  这莫须有的消息传递期间,穆添言有事没事就来堵齐夏的路,放学也不让家里来接了,他买了辆自行车,停车的时候跟她的车挨着,平时骑着车跟在她身后,离她只有几米的距离。

  齐夏怕被熟人看到,怕父母知道后会质问她,还怕自己会忍不住真的接受少年,一时之间恐惧涌上心头,便加快了速度踩脚踏板。拐弯时,她一个不小心,人和车都跌在了一旁的绿化带里。

  穆添言吓了一跳,直接把自行车扔在了路边上,跑着去抱她。齐夏趴在草坪里,校服外套被划了个大口子。

  “没事吧?!”穆添言关切地问她。

  齐夏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万千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哭了。

  “你哭什么?”

  地上的人轻轻动了动身子,一边哭一边说:“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别紧跟着我,别喜欢我,我怕自己会动心。

  她那时心里想的大多是这个,却不知道,她开始怕时,少年已走进她心里。

  穆添言乐此不疲地追了齐夏一个多月,众人都说穆添言这次怕是当了真。

  齐夏依旧躲着他,强装着镇定来伪装自己。有时候她想到少年时嘴角不由上扬,父母会问她怎么了,她害怕地把这笑容全部收起来,只说没事,不敢显露半分自己的内心。

  换季之后,阳城又下了一场大雨。学生们在餐厅吃饭,等吃完饭,雨大得人已经出不去了。

  齐夏没带伞。她今天没看见死缠烂打的穆添言,心中竟然有些失落。她挤在浩浩荡荡的人堆里,一边在心里做着斗争,一边等雨停。

  身后猝不及防伸出了一双手,齐夏回头,对上了笑嘻嘻的蒋程:“老穆他媳妇儿,要伞吗?”

  一声“老穆他媳妇儿”叫得怪顺口,声音响亮了点,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

  有其他班的人低头私语:“这就是传说中那个脸小眼大长马尾?”

  齐夏羞愧地低头,没伸手去接伞。

  “老穆搁医院躺着呢,这几天不来学校了。”

  “怎么住院了?!”这话问出了口,齐夏意识到不对,挠着鼻子心虚地又加了句,“……跟我说干吗?又……又不关我事。”

  蒋程笑了,继续本分地做着汇报:“老穆周末跟人在外头打架,搞破头了。”

  打架就打架,受伤就受伤,都是他自找的,关她什么事?齐夏转头,保持沉默,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穆添言伤得严不严重。

  蒋程把伞强塞进了齐夏手里,对方不要,他就道:“你要是淋雨感冒了,老穆会打人的。”

  齐夏犹豫,把伞接过来了。

  五、承诺

  放学的时候,齐夏被蒋程一群人强拉着去了医院看穆添言。虽说是被拉着,但她其实并没有抗拒。

  兄弟几个顾及穆添言的心情,自掏腰包买了个果篮和一束花,跟在齐夏身边进了病房,说这都是齐夏买的。他们把东西放好,就知趣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穆添言伤到了头,所以头被白纱布包着。齐夏进去得是时候,少年正倚在病床上抱着手机打游戏。一个四杀的声音响起,见齐夏来了,他二话没说,直接挂机了。

  虽知道少年的伤是打架自找的,但齐夏见着了还是一愣。她有意关心他,思忖片刻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齐夏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东西不是我买的。”

  穆添言撇嘴:“啧,你心里清楚就行,别告诉我啊。”

  齐夏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实在尴尬:“那我看也看过你了,就先走了。”

  “别。”穆添言拽住她,“再坐会儿,我有一阵去不了学校了。”

  齐夏脸一红,甩开他:“你去不去学校关我什么事?”

  少年爽朗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我不是想你吗?”

  “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少年笑,“要脸,你就愿意多看我一眼?”

  齐夏一愣,胸口似有小鹿扑腾着乱跳。

  穆添言再来学校时,已经过了两周。这两周里他不在齐夏身边出现,同学们都在传齐夏已经被踹了。毕竟穆添言这人向来滥情,认真程度跟年龄成正比,幼稚得可怜。

  对此,齐夏解释了无数遍,说自己跟穆添言压根就没关系,但还是没人信她。

  穆添言第一天回归,就听到有人暗地里议论齐夏,说什么她被人抛弃了,还死要面子硬撑着。穆添言听了来气,二话没说就把人家打了一顿,在走廊里指着看热闹的人说:“我对齐夏是认真的。”

  结果这句话齐夏没听到,却被教导主任听到了。

  几分钟后,毫不知情的齐夏就被人带去了办公室。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站在桌前被教导主任训斥的穆添言。

  “我问你们!”见齐夏来,教导主任起身,指指穆添言,又指指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学校有多恶劣吗?!”

  齐夏疑惑,她干什么了?

  “唉。”教导主任叹气,问了身后的少年一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能保证长大以后会娶她吗?”

  穆添言仰头,那神情格外认真:“能。”

  教导主任回头,又问齐夏:“你能保证以后一定会嫁给他吗?”

  齐夏愣愣地看了站在几米外的穆添言一眼,踌躇许久,摇了摇头:“不能。”

  “看吧,还是女孩子想得远。”教导主任侧头,“小子,人家姑娘都说了,以后长大,不保证会嫁给你。”

  穆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瞟了齐夏一眼,面对教导主任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管得这么多?”

  丢下一句话,穆添言就摔了门走了,把教导主任怼得蒙了一下,连齐夏都佩服他的勇气。

  然而这勇气的代价,就是请家长。

  穆爸爸是个生意人,言行举止之间都带着上流人物的儒雅。坐在办公室里,他笑眯眯地听完了关于自家儿子的一通坏话,只问了一句:“我能见见那个女孩儿吗?”

  于是,齐夏再次被领到了办公室。

  六、我只缺你这条围巾

  这天放学,穆添言早早地等在了停车棚里。齐夏一出现,他就冲过去在对方的自行车前伸手一挡。

  “你干吗?”

  少年低头,无赖地笑了:“都是见过家长的人了,再不答应就不好了吧?”

  齐夏如实说:“你爸都跟我说,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齐夏没见过这么开明的父母。生活在家教严格的环境下的她,一直无法直面自己的想法。

  见过穆添言的爸爸,她懂了穆添言这人为什么直来直去,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穆添言的爸爸说,现在的穆添言成绩倒数,除了皮相和家世,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皮相不能当饭吃,我的钱也不能当他的资本。但他喜欢你,我很欣慰,至少证明我那不学无术的儿子眼没瞎。你成绩好,人也乖巧,是个好姑娘,不喜欢他,再正常不过。”

  少年得知此事后不悦了:“嘿,你别听他瞎说。我不学无术,我学着喜欢你啊。”

  齐夏低着头,绕过他去推车。少年转身从身后抱住了她,他双手一用力,抱着她转了个圈。她身后是车棚的柱子,少年两只胳膊将她禁锢在怀里。

  “这可是学校!”

  放学后有学生陆陆续续往车棚走,今天却一个都没有。齐夏探了探头,瞧见蒋程正站在不远处,伸着手把来推车的学生全拦下了。

  齐夏脸颊滚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右腿微抬,想踢对方一脚,却不知怎的犹豫了。少年识破她的意图,长腿一伸,把她的腿挡住,生怕自己再遭遇袭击。

  “不开口,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齐夏一慌,正欲开口,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发了话。

  “拒绝我就亲你。”

  她一愣,两脸通红:“你……”

  “嗯?我怎么?”少年抬头,无赖道。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感受到心脏扑腾扑腾直跳,齐夏一阵泄气。完了,她沦陷了。

  看着少女憋红了的脸,少年哈哈大笑。

  放假的时候,穆添言生日,约了一群人晚上出去玩。齐夏家教严,晚上出不去,于是穆少爷就把时间改在了白天,喊了一群女同学,大摇大摆地把人从家里接了出来。

  一群人吃过饭,浩浩荡荡地就往KTV跑。

  齐夏给穆添言准备的礼物,成本低得可怜,是条自己织的围巾。有人取笑他:“穆少还差围巾?”

  穆添言把围巾往脖子上一裹,搂着齐夏说:“还真就差这一条齐夏牌围巾。”

  蒋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这一起哄,就把全场气氛点燃了,所有人都拍着手一起喊。

  “亲你妹!”穆添言拿了个苹果,砸了蒋程一下,“别教坏我们夏夏小朋友。”

  “啧啧啧。”众人嘘了一声,“你可真恶心,你看人家齐夏搭理你吗?”

  穆添言笑了,理了理围巾,当真乖巧地坐正,学着人撒娇的语气询问齐夏:“我们夏夏是不是超级喜欢我?”

  齐夏一阵反胃:“滚。”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齐夏坐在角落望着被蒋程揽着脖子取笑的穆添言,抿嘴笑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在旁人眼里或许幼稚些,霸道粗鲁些,但那一刻,在齐夏眼里,少年的的确确是发着光的。

  她开始什么都不怕,将一切抛到脑后,什么都不能令她感到恐惧了。

  七、齐夏,我们走吧

  穆添言升高三后,改成了住校。齐夏高二,没有他那么大的压力。

  可纵使课业繁重,穆添言依旧没放在心上,照常每天跟在齐夏身边,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时,学校大张旗鼓地把高三的成绩单贴在了公告栏上。

  齐夏晃晃悠悠地到了那里,不由自主地数了半天的名字,才在最后一张纸上找到了穆添言。

  高三近四百个学生,穆添言在第三百六十九名。

  “高考结束之前,你,不许再来找我!”这天中午,齐夏站在教室门外,严肃地警告了穆添言,“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去跟老师说,你骚扰我。”

  穆添言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扶额,感叹她真是狠毒的女人。

  他这才刚升高三,要等到高考完,还得过个年,然后再等个夏天。

  一连好几天,穆添言听了话,没再找齐夏,可到了第二周,他憋不住了。趁着晚上,他翻墙逃出了校,晃晃悠悠地到了齐夏家。

  齐夏家住楼房,一楼,安了防盗窗。穆添言站在窗前张望了许久,发现齐夏穿着睡衣正在刷牙。他敲了敲窗,齐夏回头,看到他时吓了一跳。

  她找了个倒垃圾的借口出来见他。

  小区附近都是些熟人,齐夏怕被人看到,拉着他往外面走,躲在树多的地方说话。

  “你怎么来的?”看了看少年校服上的灰尘,齐夏蹙眉,“你翻墙逃校!”

  对方笑,伸出手捏了她的脸一下:“想我们夏夏了。”

  齐夏一愣,忍着笑低头:“不是说了高考之前不能找我吗?”

  “我受不了了,蒋程他们说,我晚上睡觉都在喊你的名字……”少年做委屈状。

  “……哦。”

  “哦?”

  齐夏低头,尽力掩饰嘴角的笑意:“你好好学习,高考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之后,声音传来:“要不我留级吧?”

  “这样就能跟你一起学习,然后参加高考了。”他说。

  齐夏一怔,板起脸来威胁:“你敢!”

  第二天上午,听蒋程的线报,穆添言才知道齐夏没来学校。

  他心里急,可齐夏的同学都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等到下午,齐夏来的时候,穆添言正在教室心不在焉地复习。蒋程一推门,喘着粗气喊他:“老穆,快去看看吧,齐夏她爸妈在办公室给她办手续要转学呢。”

  少年闻声,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直奔着办公室而去。

  穆添言到的时候,齐夏正站在齐爸爸身后哭,低着头,一下一下抹着眼泪。齐妈妈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少年在门外,透过一条缝隙瞧见了齐夏微微蜷缩着的背影,一股心疼溢到眼睛。

  昨天晚上,穆添言跟齐夏偷偷见面被路过的邻居看见了。他前脚刚走,后脚齐夏就被逮了个正着。邻居的女人都喜欢嚼舌头,当晚齐夏被齐爸爸揍了一顿,齐妈妈一边哭一边拦。两夫妻商量了许久,次日下午就带着齐夏来办转学手续了。

  “……我不想转学。”屋里的齐夏小声呢喃了句,却被父亲大发雷霆的怒吼回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说着,手掌一扬,就要打在她脸上。

  齐妈妈心疼女儿,伸着手拦,一边拦一边回过头劝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儿,“夏夏,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我们转学走了,就啥事没有了。”

  “妈……”自小到大,一直在父母心中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形象。这是头一次,顺从自己,忤逆他们,“我有好好读书,没有胡闹,不会胡闹的。”

  她的声音是哑的,门外的少年听后一愣,心像被人剐了一样的疼。

  齐爸爸气恼,指着她大骂一番。班主任见齐夏哭的泣不成声,也觉不好,上前做主,“齐夏,别哭。你先出去带待会儿,老师跟你家长说说。”

  穆添言藏在墙边,办公室的门一掩上,齐夏就坐在了台阶上,头埋进膝盖里,谁都不理。

  少年在她身边并坐,见少女哭,内心慌乱,不知所措。

  “齐夏。”良久,他尽全力的温柔开口,“跟我走吧。”

  “……去哪儿?”齐夏一愣,抬头目视他的眼睛。

  “不知道。”少年起身,“愿意跟我走吗?”

  八、约定

  到了最近的长途汽车站,齐夏没跟穆添言走。

  这个时间段,车站人不多,零零散散,都数得过来有几个人。

  良久良久,齐夏喉咙一哽,沉沉地开了口:“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啊……穆添言。”

  少年心里一紧,伸出手想抱她:“我知道。”

  对方一躲:“可是没办法啊……”

  她已经十分大胆了,为了他,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思,第一次发声反抗,第一次直面内心的自己。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她在现实面前,胆小如鼠。

  少年一愣,两手僵硬地举着。

  “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的大学,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的……”

  “不走。”少年上前一步,“不行吗?”

  少女沉默,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哪里有那么容易啊,穆添言,就这么逃走哪里那么容易啊……”

  一直以来,他总是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纠缠。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都记得。看上去,付出颇多的人是少年,但她又何时不认真了呢?

  她也不想……离开他啊。

  良久良久,少年阖了阖眼,薄唇轻启:“你想念什么大学?”

  蹲在地上的人一愣,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S大。”

  “好。”少年说,“我考S大。”

  升高三这年,齐夏在校外遇见了蒋程。蒋程见了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与她闲聊。

  “你在这学校啊。”

  “嗯。”

  “成绩怎么样?高三压力大着呢,过来人告诫你,可不能死学习不休息,不然身体吃不消。”蒋程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当年齐夏转学,穆添言跟个女人似的趴在宿舍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变了个人似的,疯了似的啃书学习,早自习上完,饭都来不及不吃一口,一连几个星期这样,他就病倒了。

  “我会注意的。”齐夏说。

  闲聊了几句,齐夏才终于切入重点,问他穆添言的事情。

  蒋程叹了口气,如实说:“穆添言被他爸五花大绑扔到瑞士留学去了,跟失踪了似的,连我都联系不上了。”

  齐夏一愣,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怎么了?”

  她侧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没事。”

  “……那约好了。”

  “嗯,约好了。”

  不久以前,她曾跟少年约定为同一所大学而努力。那是她为了喜欢他做出的最大胆的决定,可对方没能遵循约定。

  九、你我出走半生,归来不如少年

  齐夏成绩一落千丈,没能考上S大,勉勉强强上了个二本,在阳城本地。父母说可以找男朋友了,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大哭了一场。她说那个少年已经弄丢了。

  可是这到底怪谁呢?齐夏想来想去,还是怪自己,怪自己太胆小。

  同专业里有个男生在大学里追了齐夏两年,她都无动于衷。

  烈日炎炎,齐夏遇见穆添言时,正赶上了这年阳城最热的时候。齐夏打工回来往学校走,追求她的男生依旧地跟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齐夏觉得,这人像极了那年的穆添言,但终究还是不及穆添言。

  “那破学校什么规定,大周末的都不开放,我进不去。”走在路上,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耳朵,齐夏抬头,正与对方对上视线。

  穆添言一愣,握着手机的手僵硬,良久之后,不顾及电话那头的蒋程再怎么吵吵,直接挂断了电话。

  隔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叫一声对方的名字。

  穆添言回国后,先去了S大,翻天覆地地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一个叫齐夏的姑娘。问过蒋程之后,他才知道齐夏压根不在那学校。他来找她,可此时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

  “齐夏。”穆添言走近她。

  齐夏歪头,疑惑地望着他:“你是?”

  他整个人一怔,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下。

  “你朋友?”身边的人问她。

  “可能是以前的同学吧,我有点记不起来了。”齐夏笑意盈盈地转头,继而问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

  穆添言望着她,良久后问:“他是谁?”

  “我男朋友。”她强调,“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站在一侧的男同学一愣。

  “是吗?”穆添言轻笑,抬手在鼻子上蹭了蹭,尴尬地笑了两声,“祝幸福啊。”

  “谢谢,也祝你幸福。”

  “嗨,你肯定比我幸福。”

  “没有,你比我幸福才是。”

  ……

  这莫名其妙的祝福重复了几次,齐夏忍不住哭了。穆添言站着没动,只瞧着对方的“男朋友”着急地拿纸巾给她擦泪,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怎么了。

  “对不起,我们先走了。”对方揽着他珍爱的姑娘,从他跟前经过。

  穆添言傻愣着没敢回头,怕忍不住冲上去。

  “他究竟是谁?”走出很远,男生才终于问齐夏。

  齐夏哽咽,沙哑着嗓音开口:“……他是我的青春啊。”

  现在的她,上着糟糕的大学,读着糟糕的专业,过着糟糕的生活。

  穆添言不一样,他高高在上,裘马轻狂。

  她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配得上他的理由了。

  十、原来,你还在这里

  蒋程几个人在饭店给穆添言摆了个迟到的接风宴,可穆添言盘着腿抽烟,一口饭也吃不下。

  他每隔几分钟就叹气,蒋程看不下去了,问他怎么了。

  穆添言如实说,齐夏有男朋友了。他在考虑要不要横刀夺爱,强抢民女。

  蒋程先吐槽了一下他后面的成语,然后取笑他:“傻男人,你出国这段时间,我都帮你看着她呢,她要有男朋友,我这个‘奶妈’能不知道?她唬你的。”

  穆添言一个激灵,半截烟一掐:“骗我!”

  当天晚上,穆少爷动用了各方人脉,花了两个小时,这才大大方方地进了人家大学的校门。他守在齐夏的宿舍楼下面,一边喂着蚊子一边等着抓人。

  齐夏背着笔记本电脑一出现,就被穆添言逮了个正着。

  “齐夏!”穆添言隔着几米远,就开始喊她。

  齐夏闻声先是一愣,看到对方是穆添言,拔腿就跑。

  “哎哟我去。”穆添言抬腿,迅速去追。

  一场追逐战,最终以穆添言胜利告终。

  “还跑不跑?!”穆添言提着她的领子往后一拽,把人揽在自己怀里。

  对方半晌没出声,穆添言低头去看,瞧见姑娘眼里的泪,慌了。

  “别哭啊。”他转个圈,直面对方,“我被我爸扔到了瑞士,因为违背了跟你的约定,所以才不敢联系你的。我错了,再也不走了,你别哭。”

  齐夏吸吸鼻子,红着眼说:“关我什么事,你爱找不找,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穆添言笑:“得了吧,我都问清楚了,那就是块跟着你的狗皮膏药,压根就不是男朋友。”

  齐夏瞪他:“他是狗皮膏药,你又是什么?”

  对方低头,认真望着她的眼睛,无赖的笑容跟那年如出一辙:“品牌不一样,那档次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齐夏无语。

  穆添言笑着伸手抱她:“穆添言牌全球独家款狗皮膏药回来了,怎么样?答应吗?”

  齐夏两眼泛红。

  “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不行……”

  话音未落,对方清凉的唇就凑了过来。齐夏一愣,忘记了推开他。

  穆添言笑,又说:“再说一遍?”

  老套的方法。齐夏委屈地揉揉眼睛:“我们不合适。”

  “哪门子的不合适?”

  “家世、学历、社会地位,统统不合适。”

  穆添言伸手用力捏了她的脸一下:“两眼一鼻子,都是人,哪儿不合适了?臭毛病,嫁给我,什么都是你的,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小富婆。”

  穆添言说这话时十分认真,齐夏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

  她愿意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在爱他这件事情上。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无惧无畏。

  时光飞逝,最幸运的,是同一座城,同样的夏。

  踽踽独行许久,回首,原来,你还在这里。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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