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伤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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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
伤离恨
夜凉如水,深秋时分更添萧瑟。
我没有回莲轩,直接往离轩走去。
眼前的离轩虽一片漆黑,但是我肯定寻就在里面。心中的猜测是对的,因为我被梅花阵给拦住了。
他不想见我。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时候心态总是很微妙的。误会从一开始,就是一直只想到对方的千错万错,从不说到不了解,再到胡思乱想,再到最后的想歪,最终形成了误会。
我不想让误会产生,所以黑暗中,对着离轩小二楼的方向,我大声地呼喊着:“上官寻,我去撷香阁并不是去寻欢。若你已知道司行风的事情,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要说,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即使我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会相信的,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上官寻,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的真相,耳朵听到的也非事实之全部。如果现在你还能够很冷静很理性地去判断,那么就请你好好地回忆第一次在离轩里,你曾经对我所说的话。”
“上官寻,我等你听我的解释。”
“上官寻……呜呜呜……”
在夜风中,我站了很久,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在细雨中我又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让我失望的是梅花阵始终未消失。
带着受伤的心,我回到了莲轩。
泪一夜未干。
依照昨日的承诺,天微亮,我让青青雇了一辆马车送司大娘先出城,约好了在城外的十里坡等我。之后我便雇了另一辆马车,又找到了两个镖师,护送司行风出城。
由于和寻冷战,心情很糟,又不想听司行风一路叽叽歪歪,我仍用布塞住他的嘴。
无视于他的仇恨视线,我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一沓银票,折好塞进他的怀中,道:“这些银票你收好,要是你不想要扔了它烧了它都随你,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过会儿到了十里坡,你就可以和你娘相见了。还是那句,我不是卖你的那个人,为了防止你误报仇,我安排了两个镖师,会一直护送你和你娘回老家。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些银票是夏之洛那个锦盒里剩下的所有家当,全部给他都嫌少,至于他接不接受那也是他的事了,反正我是仁至义尽。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便闭上眼睛,等待着快点儿到达目的地。
司大娘一见到司行风就激动地抱着他痛哭起来,没有给她开口骂我的机会,我便坐上另一辆马车返城了。
马车上,我依旧听到了司行风愤怒的声音传来:“夏之洛,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俗语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也终于在现实中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贩卖会元逼良为娼这件事,在整个京城要不了三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且版本诸多。总而言之,我,金碧皇朝的瑞王妃,不仅犯了“七出”之条的第二条“淫”,还犯了《圣朝律》刑法中的“禁止恶意买卖人口”这一条,这两条加起来就是罪无可恕。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皇帝。我原本还抱着希望,以为这事会先由宗正令议亲审理,再上报皇帝,尔后便可得到从轻处置。没想到直接来了个三级跳,由皇帝亲自殿审。
当我被“请”至上华殿时,不由得笑了。
嗤,三公九卿各路官员全部到齐了,我想当年审秦桧也不至于要这么大的排场吧。
洛宝,你该放花炮大肆庆祝的,这是自金碧皇朝开国以来,第一桩由皇帝亲自殿审的案子。不要说我这案子是开国以来,第一个皇帝亲自殿审的案子,估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他们一个个似模似样,眼中对我都充满了鄙视和唾弃,瞧那一副副“正气凛然”的假样。嗤,又没贩卖你们妻妾儿女。一群哈巴狗,梅妃得势时,恨不得天天跪着舔夏仲堂和我的脚趾头。
才收回逗留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我便被人很用力地推倒跪在地上。该死的家伙,不知道对待女士要温柔一些吗?
其实从知晓皇帝要亲自审我,我就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看来是有人存心借此机会想让我死。此刻的我就犹如横躺在肉砧上的一头猪一样,任人宰割,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咬着牙,等待着受刑而已。
我抬头凝望站在右前方的寻,从那夜开始,我就没有再见到他,而此刻在这上华殿中相见真是让人心酸。从我进入殿堂内,他就没用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不知道心死的感觉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我的心真的很痛。
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我顺着望过去,是齐哥,相反,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怜惜和不舍,我回以苦笑。同样我在上官允和皇家马德里的眼中也都看到了同情,但是他们的目光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又将我的魂拉了回来。
“夏之洛,你是向天借了胆子了啊?半年前在花神祭上,上弦月的事朕是看在夏爱卿和梅妃的面子上,便饶了你。没想到倒是朕姑息养奸了,平日里你就专横跋扈,为非作歹,竟然心狠手辣地连朕的会元你都敢给卖入欢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你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今日朕要是不重罚你,便是对不起这天下百姓了。宗正令魏居贤、刑部尚书单不群,根据我朝《圣朝律》应如何治她的罪?”
单不群以他那惯有的阴鸷目光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讽笑,走出队列,“义正词严”“恭恭敬敬”“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回皇上,根据我朝《圣朝律》,瑞王妃触犯了第一卷《名例》第四条大不敬,触犯吾皇至尊无上的地位,同时触犯了第十一卷《科举制》第三条任何人不得阻挠适龄生徒参加科举;第六卷《贼盗》第十四条禁止私自买卖人口;第七卷《斗讼》第五十七条侵犯他人人身罪;第九卷《婚嫁违律》“七出”第二条‘淫’出,共计五条罪名,依法应先受鞭刑三十,再受流放之刑。”
仔细听完单不群一口气念下来的这一大串罪名,真是让人嗤之以鼻,贩卖人口也能定出这么多条罪出来?鞭刑三十?流放?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到花神祭的那一晚,他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那么错综复杂的律法竟然说起来这么溜,想必昨夜兴奋得一晚没睡好吧。
反正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肉砧上的肉任人宰割。定罪吧,定吧,定得越多越好。
受鞭刑、挨板子、坐牢,都是我老早就已经想到的。流放我倒是不曾想到,但是接下来魏老的回话比单不群所说的流放之刑更令我震惊。
“启禀皇上,瑞王妃此举令吾朝皇室蒙羞,所犯‘七出’之条的第二条‘淫’出,依此还应由瑞王爷休书一份,并以掌记为记,从此从宗室除名,贬为庶民。”
我以为“休书”这二字只有我一人听后会异常激动。
终于,他终于知道要看我了。读不懂他眼中是何情绪,我便以愤恨的视线回应着他,如果他要是敢写休书,哪怕就是死,我都要冲上去咬死他。
接下来魏老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些什么,还有其他一些宗正的官员说了什么,我一概都听不进去了。
自从魏老口中蹦出休书二字后,我的脑袋里都是空空的。之后的受审过程,他们的问话,我也一概都不回答,只知道呆呆地安安静安静地跪着。
除了齐哥,还有上官允,甚至皇家马德里都有为我求过情,那个让我等待了很久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面无表情,我的心真是寒透了。没有所谓的“议亲”减刑,得到最终的判决还是维持原判,就是先收押于刑部大牢,鞭刑于立冬那日执行,一个月后再服流放之刑。
总而言之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呵,真是可笑至极,敢情是我身体看上去比猪肥还是比牛壮?还是当我是大罗神仙下凡还是那九命老猫,能顶得住那三十鞭?为何不直接判个斩首来得干脆些呢?这不就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某些人不但想让我死,还要让我慢慢地受折磨而死。
还有那七出休妻,由于当初是皇帝老子亲自下的圣旨赐的婚,为了以保他的龙颜,最终判我和寻和离。
好一个和离!为何这一刻,我一点儿都不想哭,反而想笑?
当德喜宣读完圣旨,要我接旨叩首谢恩时,不知道是我太过于“安安静静”的沉思了,还是我本来就不愿意去接旨,反正我就是那么跪着一动也不动。
此举反而更加刺激到了皇帝老儿,气得他从龙椅上跳起来,指着我大声怒斥:“夏之洛,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抗旨?来人,把她给朕拖出殿外,不用等到立冬,即刻行刑。去,把各宫的娘娘,都给朕请到上华殿外,不能走的,就是用抬的,也要给朕抬过来。”
计划真是不如变化快,马上就要死了,这样也好,不用受牢狱之灾了,说不定三十鞭打完了,我就能回家了。
我以为只有花神祭上才可以有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交头接耳,唏嘘不已。
我看到了夏惜梅,她是被抬过来的,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眼角虽有泪流出,但仍是静静地躺在贵妃榻上,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样也好。
再抬眼向寻看去,他也正望着我,他的眉头是紧锁的,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木讷的,是在担心我吗?他还会担心吗?
呵,眼泪要掉了。
司礼监的太监欲将我的双手反绑在木柱上,我说了一声等等,便转身面向木柱,背对众人,闭上双眼,眼泪滑落,双手抱住木柱,再次开口:“可以了。”
希望闭上双眼,一觉睡醒我就已经到家了。
“行刑!”
“啪!啪!”两鞭落下。
“啊……”一股火辣辣的巨痛传遍全身,我听到齐哥为我求情的声音了。
“啪!啪!”再来两鞭。
“啊……”犹如火烧的感觉令我眩晕,痛楚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恍惚中我又听到了上官允和皇家马德里为我求情的声音了。
接下来还受了几鞭,我未能知道,就连身后的鞭子是怎样停下的,也未能知道,也未曾听到某个男人的金口开启,因为我就像上次和宝马接吻一样,抱着怀中的木柱沉沉地睡去了。 花清晨古风言情作品集(共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