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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辜负娘亲的厚望,马如生决定放手大干一场,眼见田里的高粱弯下了沉甸甸的红穗子,马如生吩咐伙计们开仓收粮!
晚饭后,马如生特意来到母亲的堂屋,马夫人手握花剪正悠闲地修饰着一盆盛开的黄菊,见儿子进了门,便挥挥手吩咐丫头看座。
马夫人修剪完毕,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方转过身问道:“今天怎么样,生意还顺利吗?”
马如生皱皱眉:“不咋的,儿子初次接触这行当,早晨一开价便弄了个两头堵。”
马夫人扬起眉梢:“这话说得,什么意思?”
“这几天,儿子安排伙计暗访了几家粮行,大家都觉得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粮食肯定增产不少,苦涩难咽的高粱更是臭了行市,各家粮行纷纷压价收购,所以咱们的价格一出来,同行们一片哗然。”
“他们觉得你的出价太低了?”
“这是庄稼人的想法,城里的奸商们倒是恨不得人家白送。儿子也是觉得庄稼人不容易,参照去年的收购情况给出了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没有得到庄稼人的理解,又得罪了低价收粮的同行,这不是老鼠趴在风箱里,两头受气嘛。”
马夫人看了一眼儿子:“娘给你讲一个关于我们陈家的故事吧。话说一百年前,陈家出了一位进士陈官君,几十年战战兢兢的做官,最后官拜礼部侍郎,就是你的外祖父。••••••”
这一年天下大考,主考官就是陈官君。
陈官君为官谨慎,平生没有什么大的嗜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爱搞点小收藏,平日里下了朝经过潘家园,经常会拐进去掏点小藏品。
这一天陈官君又来到号称鬼市的潘家园。
因为春闱临近,天下仕子们齐聚京城,就连平日里空空荡荡的潘家园也逐渐热闹起来了。
古玩字画,本就是文人的最爱,仕子们千里迢迢来到帝都,谁不想淘换几件自己喜欢的物件作为这次远足的留念。
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寸,陈官君早上在珍宝斋门外的地摊上看中了一副郑板桥的竹子,因为是真品,摊主要价颇高,陈侍郎正在踌躇间,这幅画就转到了一个南方人手里。
陈官君瞟了一眼身旁的男方人一眼,见小伙子中等身材,脸庞黧黑,五官倒还端正,身旁偎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不用看就是八大胡同跑单的野鸡,陈侍郎心里暗自啐了一口不长进的东西,举止轻浮,道德败坏。这样的德行也配进京赶考?
再说今天这事,我们这边还讲着价呢,你一个后来者横插一杠子,明显要叫价的意思嘛。陈官君气愤不过,开口训斥了这个不懂规矩的南方人几句,没想到南方人女子面前硬充老大。不但抢走了陈官君心仪的字画,临走前还洋洋得意的报出自己的大名。这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
这位举子在江苏可谓是大名鼎鼎,乡试、会试连中二元,人家这次可是冲着状元来的。他的名字叫段禄。
年轻人但凡有点才气,大都孤傲狷狂,在这方面,段禄犹有过之而不及,他哪里知道面前不起眼的小人物,就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得罪了陈官君,段禄不出意外的名落孙山了,这位仕子真可谓倔强,竟然怒触放榜的旗杆,折颈而死。
陈官君因为一念之差损了阴德,却没妨碍夫人生下一个儿子,相传这个孩子就是段禄的冤魂投胎,他是来陈家报仇的。
这个孩子就是陈夫人的伯父陈介璜。
因为这次科考舞弊案,陈官君罢官避走潍县。从此陈氏人家在这里聚族而居,很快成了潍县城里的望族。
再说陈官君的长子陈介璜。
这孩子长到十岁,一点也没有继承父亲爱读书的优良基因。因为是嫡传长子,陈老夫人对儿子未免娇纵了些,渐渐地这孩子可就走了下道,整日里提笼架鸟,撵兔子熬鹰,没一点正形。
那时候陈官君正谋求着东山再起的机会,放松了对儿子的约束,两年后接到朝廷的赦令,放了个江苏道台,陈官君高兴地要死,屁滚尿流地上任去了,从此陈介璜更是荒唐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
陈老夫人娇惯儿子,也真可谓登峰造极,儿子喜欢嫖妓,当娘的怕儿子野鸡窝里染上花柳病,竟然花钱买下了一座妓院,不时的买一些干净的处女让儿子玩腻了再放出去做生意。儿子喜欢吃狗肉,还专门喜欢找十斤左右的京巴亲自宰杀。为此陈老夫人又专门为儿子雇了一个寻狗的猎头,没几年工夫,潍县城里的京巴犬差不都就被陈介璜杀尽了。
陈介璜为什么专吃京巴犬呢?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几年前陈公子曾经被自己养的一只京巴咬伤过手指。因为一只小畜生的误伤,而迁怒全城的京巴犬,可见陈介璜心理有多么的变态。
逞强斗狠,欺凌弱小,这也是陈介璜取悦自己的手段,这位潍县城里的混世魔王,依靠父亲的权势,不知打断了多少人的腿脚,这些人日后能不寻仇吗?
转眼过了而立之年,陈介璜越来越嚣张,可以说是树敌无数,偏偏这时候老爷累死在了江苏道台的任上,陈家开始有了大厦将倾之虞。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陈侍郎这颗大树倒了,小猴子们也该到了四散八裂的时候了。
老太爷的五七刚过,陈家兄弟们开始酝酿着分家。彼时陈家二公子(就是后来的书画大家陈介渠,因为是庶出,故自小养成了隐忍勤奋的脾性。)见大哥越来越嚣张,知道父亲留下的这份家产早晚会败在他手里。这时候分家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陈老夫人尽管百般不情愿,但为了陈家的后嗣,还是咬牙满足了大家的要求。
因为只有陈介璜是嫡出,分家时,陈家的产业倒有大半落入了他的手中,大家心里不忿,却也没有地方说理,从此弟兄们的情份便生疏了,直到最后大家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路人。
陈家四分八裂,老夫人要强的心气也就随之散失贻尽,每日睁开眼看到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将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心烦!撵到外面更加的变本加厉,这个一天离了美色就活不了的畜生,府里的丫鬟奶娘也没有放过几个。儿媳被丈夫欺负怕了,平时有委屈不敢明言,只能偷偷地来到婆婆面前哭诉。陈老夫人忧愤交加,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可儿子再不成器,也是为娘心里唯一的牵挂,陈老夫人临终前好歹将儿子拘到病床前,他要交代一下自己的身后之事。 一骑清尘如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