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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生这些天尽顾着忙活高粱了,早出晚归,娘亲那边实在顾不上,马夫人默默观察着儿子,见他生意越来越熟稔,心里暗自喜欢,索性放手让他发挥,不成想娘俩的举动,却激怒了马家名义上的舵手马成龙。
在贾画儿的极力撺掇下,二人很快便踩着马夫人的脚后跟赶到了大庄子。
马成龙既然同表妹撕破了脸,便再懒得伪装,前脚刚踏进院门便指天跺地的骂起来:“陈云裳,你个败家的娘们,你儿子是个傻蛋,难道你也疯了?谁都知道今年多雨,高粱都长疯了,现在市面上一担高粱米都跌破五块大洋了,你们带着壳子收还给这些泥腿子六块,明年看你们怎样出手。”
马夫人冷冷一笑,抢白表哥道:“马成龙,还要我怎么说你,谁都可以说我们娘俩败家,唯独你不行,我们高价收粮,最起码粮库里还见到了实实在在的粮食粒子,你呢,三千块打了水漂,捎带着还蹲了几天大狱,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们高价收粮,是怜惜庄稼人生活不易,歉收时粮价高,他们吃不饱肚子,好歹遇上今年丰产,粮食贩子却又拼命地压价,他们卖了粮食竟然交不起地租,我们娘俩看不下去了,这是积德。”
马成龙被夫人揭了短,怒不择言骂道:“妈的,满天下就你们娘俩菩萨心肠,你知道现在粮食行里有多少人正在咬牙切齿的厥你祖宗,你们已经破坏了粮食行里的规矩,懂吗?”
两口子撕破了脸皮你来我去的吵骂,大有大打出手的苗头,丫头怕马夫人吃屈,忙跑到粮仓报告少爷。如生闻言忙扔了手中的秤砣,顶着一头的高粱花子一阵小跑来到前厅。
进门正赶上了父亲高高的扬起了巴掌,马夫人并没有被丈夫的淫威所吓倒,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目光凛凛的瞪着马成龙。
如生一个箭步冲过去横叉在父母中间,马成龙见到儿子,满腔的怒火一时全撒到他的身上,,挥手重重的击打着如生的俊脸,如生咬牙迎着父亲的耳光,,眼里忽然闪出两道寒光:“您打够了吗?这可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时代变了,多少人都在高喊着人人平等的口号,即使你我是父子也不例外。我不是你的附庸,相信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马成龙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他第一次从如生眼里读到了坚定,读出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容侵犯的------尊严。
“现在是大清,你们念念不忘的民国完了,大清皇帝以孝治天下。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如生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如此紧张的空气里,依旧没忘了调侃几句:“七天,大清还有七天的时间。爹爹,如果我算错了,我就是你儿子。”
说着话搀起娘亲,母子二人径自回到如生的后院。
马成龙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味来:“好你个瘪犊子,长脸了,啥时候我也是你爹,走到哪里你也是我儿子。”
娘的,这还是那软弱无知的杂种吗?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失败的马成龙灰溜溜的撤退了。
前院里生了闷气,马如龙悻悻地就要回城,贾画儿却适时地站出来拦住了老爷,这个祸精夸张的扭着腰肢故意亲热的委身老爷肩头,冷笑着说道:“少爷不懂事,那也是我们小姐挑唆的,现在咱们带着气走了,不是留下话把子,让下人们说老爷败了吗?”
马成龙恨恨的说:“对,咱们还真就不走了,陈云裳教子无方,家里出了这么个畜生,老爷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咱们就呆在这里,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咬人咱也膈应他。”
贾画儿故意嗲声嗲气拉着长音叫道:“哎吆,瞧老爷说的什么话呀,贾画儿可不是呱呱叫癞蛤蟆。”
马成龙拍拍小妾浑圆的翘臀猥琐的调笑道:“是地,贾画儿可不是夫人脚面子上的癞蛤蟆,你是老爷胯下的‘的卢’,那叫声抑扬顿挫,好听着呢。”
轰轰烈烈的复辟闹剧果然坚持了十二天,随着段祺瑞的讨逆军再次入京,辩帅仓惶逃窜东交民巷,溥仪再次宣布下野。
抗议复辟的小先生易如初却没有如愿被放回家中,有道是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何况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县大狱。即便如此,易如初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他知道自己坚持的是真理,已经被证实了的真理,大钱叉子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开刀。
左玉莲从叁小贵的口里得知易如初被知县下了大狱,放出这个事情的正是马家少爷马如生,左玉莲几日不见师哥,正担心的要命,真想即可寻到马如生问个究竟,无奈她心里正恨透了这个如生,自然不会来马家庄园,倒是他爹左胖子心疼徒弟,偷偷接受了少爷的施舍,几番托人疏通关系,意欲将易如初从大狱里捞出来。
姝儿小姐整日坐在绣楼,她哪里会知道这些消息,今夜看到白狐又一次无功而返,心里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难道先生又有了心上人,就此忽略了自己?
是不是他那个黑丫头师妹?
但先生曾经在信里明确的否定过,他只把师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难道先生回到了养父的身旁?
不对,狄先生夫妇回国探亲,走了没几日,回到潍县怎么也要等到半年以后。
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心中焦躁,姝儿顺手推开小轩窗,看到东天半轮弦月清冷的挂在梢头,月光凝固成一片奶白色的浓雾。
她感到心里从未有过的失落,这漫长的秋夜啊,太冷,太孤单,姝儿索性将雪狐抱在怀中,然而它不是先生啊,尽管它身上是那么的温暖柔顺。
一声秋雁的悲鸣透过夜空,或许它也是一只迷失了归途的孤影?那声悲鸣,惊动了片片梧桐树叶,姝儿仿佛听到了落叶坠地的轰鸣。
姝儿的目光再次回到自己的床侧,那里有一副先生亲手写给自己的对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
姝儿姑娘咬咬下唇,心里发狠,怨道:“好一个去留无意,你可知道姝儿的心已经被你坑惨了!” 一骑清尘如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