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们？”

　　“是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所有人？”

　　“我的命令的确如此，我想应该没有活口了。”

　　“为什么？”

　　“他们知道的太多。”他说的极为淡然，便似他当初赐死我的侍女，“不过几个平民而已，死便死了。”

　　“为什么？”我又重复了一边，忽然发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既然无心何必多情。素素，你要知道他们是因你而死的。”他在我后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变冷，“你的世界，只要有我一个便够了。”

　　绕过了那片密林，他带着我从另一条道路，往回走着。

　　于我来说，赶路一直是件苦恼的事情，教官曾经教导我们，在没有达到安全地的时候，要尽量少的停留，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后面是不是有着追兵，所以我一直行色匆匆，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马儿缓步而行，很慢，好似散步一样。

　　离着那个小村庄已然有了些距离，可是那血腥味却始终没有散去，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紧跟在我的身后，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那小村庄里是不是还有活口，或是突然回来的亲属，会追着我们出来，伺机寻找机会报仇。

　　我杀过很多人，从不害怕，也从不因此而内疚，然而此时我心里却有些不安，自从花媚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不过花媚是自杀的，他们也是别人杀的，说来与我都是没有关系的。

　　都说我无心，都说我无情，所以我更不必为那些人死而纠结自己，很多东西是我想不通的，想多了头会疼，心也会疼。

　　我放纵自己，把身子往后靠去，却撞到了他的胸前，这动作似乎影响了他策马的动作，不过却不想再动，只是靠着，把他当成了靠枕一般。

　　他胸膛柔软却又坚实，那感觉很舒服，我已经没了武功，除了性命，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而他并不想要我的命，所以我没有好害怕的了。

　　我静静的看着沿途的景色，那些被我错过的景色，细细看来，却发现是那么美丽。

　　他忽然开口，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看风景。

　　答非所问，却是离开村子后我们说得第一句话。

　　沿途，经过另一个城镇，他下马带着我在集市里闲逛，他买了绢纱的新衣换去了我原来棉布的衣裙，他又问我想要什么，看着那些新奇的物件，我只是摇头。

　　他带我去了客栈，点了我爱吃的饭菜，然后天色渐黑，他便开了一个房间，与我同住，他说我是她的妻子，他搂着我的腰，笑得很开心，仿佛出游的新婚夫妻。

　　“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还是打算娶我吗？”

　　“即便你不喜欢我，我还是要娶你，因为我不想看你和别人在一起。”

　　“其实……”其实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爱。

　　我在心里默念，却没有说出口。可是纵然不爱，我却已经不想再从他身边逃离了。

　　从我昏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了他，我便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习惯了他为我安排的一切，习惯了执行他的的命令，甚至习惯他的鲜血的味道，我曾经有过其他的生活方式，我也曾经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无论到哪里，我都是个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怪物，而只有在他那里，我才是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女子。

　　“为什么是我，我并不好。”我知道他有太多的欲望，有太多想要的东西，我并不完美，除了杀人我什么也帮不了他。

　　“喜欢便是喜欢了，需要理由吗？”

　　理由？不需要吗？母妃说，没有理由的喜欢便是爱，这样说来，他是爱我的，可是花媚说，爱是唯一的，超越一切的。

　　所以，他，真的爱我吗？

　　见我低头不语，他叹了口气，说道：“素素，你有些变了。”

　　“怎么？”

　　他说：“我发现你会思考了，你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了。”

　　单从字面的意思，我听不出他话里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只是我看到他的皱起了眉，他喃喃低语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可是……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我本以为一切便这样了，一切又会回到当初。

　　可是后来，我们经过另一个城镇的时候，我忽然听说了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正集结力量要对付我，是我修罗，并非离恨宫，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为半月前的那场屠村，全村五十余口，不管老幼一个不留。

　　那并非我下的手，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冒我的名，只是在别人的口中，我由一个杀手变成了更可怕的妖魔。他断绝了我一切的后路，除了离恨宫，我想我已经无路可逃。

　　我抬头看他，他却摸着我的头说：“素素，不要怕，我不会让人伤你半分的。”

　　我知道以他的功夫，可以兑现他的承诺，可是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不久，我们回到了碧落山庄。离恨宫的人并不知道我已经没了武功，也不知道我不在的几个月是擅自逃离，他们只知道我是出去为宫主办事，他们对我的态度从客气变成了畏惧。

　　唯有鬼刹，他奔奔跳跳的走来，仰着头看我，那张永远不会变老的脸上，我却仿佛看那种属于老者的桑仓，他说：“我以为你会是个例外。”

　　我问他：“什么例外。”

　　他却摇头，又蹦蹦跳跳的走开。

　　阿颜在默默筹办着我们的婚礼，除了碧落谷的几个心腹，派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八月的头上，他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说；“我会赶在十五回来。”

　　他没说他要去做什么，我却知道他去了瑞国，与明月郡主的婚事已经决定下来，他要参与那一桩订婚的仪式。

　　八月十五，是离恨宫例会的日子，也是我的生辰，父皇为我起名，落阳，便是落阳见月的意思。我从未告诉过他，不过我想他是知道的，因为每年的八月十五他都会送我很多的礼物。

　　然而说好的十五已到，他却并没有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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