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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嬷嬷乃是当年大皇子的乳娘,皇上是极相信她,所以这才将她派到了庭生身边伺候。
林姝皱眉道:“那皇上可有问起当初皇长孙落水一事儿?”
“皇上怎么没问了?”嬷嬷叹了口气,冲着守门的宫女点点头,亲自将林姝扶了进去,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皇上这几日几乎是每日都来,最开始还问起皇长孙当时落水的事情,可一问这事儿来,皇长孙便说头疼,皇上请了孙院判来瞧,可孙院判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来二去的,皇上也不好多问了,奴婢看着皇上的样子,怕是要等着皇长孙微微好些了再彻查这件事了。”
说着,她更是摇头道:“皇长孙也是个可怜见的……”
是啊,便是当年大皇子犯了错,可皇长孙到底是皇上的亲孙子,皇上难不成还能厌弃他不成?
可惜他在外头流落了这么多年!
转眼间,林姝就已经站在了床前,旁边的宫女肃然站着,皇长孙深深将头埋在被子里,任旁边的宫女怎么劝都不抬头。
那嬷嬷轻声道:“皇长孙,宁国公府的大太太来瞧您了……”
那锦被里头微微动了动,接着这才探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来,“嫂子?”
“庭生,是我,我来看你了。”林姝嘴角含笑,分明从庭生的眼中看出了戒备,她更是上前替庭生掀开了被子,含笑道:“如今虽已经是深秋了,可这大中午的你蒙在被子里不热吗?当心憋坏了!”
庭生嘴巴动了动,可看了旁边站着的宫女一眼,嘴巴又闭上了。
那嬷嬷压根就没有带着宫女们下去的意思。
林姝也不怪她们,毕竟皇命不可违,之前庭生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皇上已经是狠狠发了一顿脾气,谁还敢掉以轻心?
她只笑道:“孙院判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整日呆在床上会生病的,你忘了之前你靖然大哥临走之前都教过你什么了?直说要你多吃饭,没事儿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看看,还说这五禽戏每日是不能断的,这样身子才能好了。”
庭生抿唇看向她,依旧没有说话。
可林姝却是知道陆靖然对庭生的含义的,当初庭生一个人在保定四处流浪,是陆靖然将他从火海之中救了出来,当初庭生被小章氏的人要挟,也是陆靖然派人将他救出来的……年纪轻轻地人啊心中总是有一两个英雄般的人物存在的,陆靖然对庭生而言,就像是英雄一般。
在这个世上,庭生最相信,最敬佩的人便是陆靖然了,因为这个原因,先前他对林姝都十分尊重。
只可是如今他却是摇摇头,低声道:“我头疼。”
那嬷嬷顿时大惊,只道:“好端端的您怎么就头疼了?来人,来人,快去请孙院判过来!”
即刻,有两个宫女忙下去了。
庭生却是直直看向那嬷嬷,道:“嬷嬷下去罢,我有些话要和嫂嫂说!”
“这……”那嬷嬷面上有几分犹豫,低声道:“皇长孙,皇上可是吩咐过,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离了您的身!”
皇长孙压根都没看她,只道:“下去!若是你不带人下去,我到时候就对皇爷爷说你待我不好!”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旁人对他好,他定会对旁人好。
只可惜这位嬷嬷对他算不得好,打从他进宫之后章皇后便有意为难,那嬷嬷明明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可在皇爷爷跟前却是绝口不提。
等着他出事之后,这位嬷嬷在皇爷爷跟前哭的比谁都上心……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那嬷嬷犹豫片刻,咬咬牙还是下去了。
林姝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之后,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庭生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头真的还疼吗?”
庭生飞快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见着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嫂嫂,我没事儿……我的病早就好了,只是我不想四处走动,这才对人说我头还疼的,你写信告诉靖然哥哥的时候也与他说一声,莫要惹得他也担心!”
林姝点头说了一声好,“不过你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庭生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小声道:“嫂嫂,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会让旁人害我的。”
“对我也不能说吗?”林姝愣了愣。
庭生点头,窗外的光影投射进来,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映出一片阴影来,看起来一点都不快活,“我……我是真的不能说。”
林姝便不再问了,只道:“说小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实情,那我便不再问了,相信你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只是有一点,这宫里头看似处处和睦,却是比你在保定的时候凶险万分,你得小心才是,若是有什么事儿直接告诉皇上,皇上终归是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的。”庭生又点了点头,皇爷爷对他好,这阖宫上下怕是人人都羡慕,得了什么好吃的总是不忘送给他,甚至不管每日再忙,也会来看看他。
他了,最愿意听皇爷爷说起靖然大哥在福建打仗的事情,说是靖然大哥纵然去了福建没多久,却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皇爷爷见着他高兴,也很愿意与他说起这福建的战事,甚至还说起了自己当年打仗的事情,“不过嫂嫂你也得小心些,如今靖然大哥不在京城,我也在宫里头,不能保护你,你得小心才是……若是我什么时候能出宫就好了。”
语气很是羡慕。
林姝怔了怔,只道:“你不愿意在宫里头吗?我听你靖然大哥说,当初你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是高兴,可我却不愿意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似的,更何况,这宫里头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是我的亲人!”小小年纪的庭生只浅叹了口气,道:“原先在保定的时候,旁人喜欢我便对着我笑,旁人不喜欢我,便不会笑,可到了宫里头,人人都在对着我笑,可我却知道,多的是巴不得我死的人……嫂嫂,我一点都不喜欢宫里头。”
“我长到这么大,最开心的那段日子便是靖然大哥找到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有靖然大哥在身边照顾我,后来姨母也到了我身边照顾我,但是如今靖然大哥去了福建,姨母去了江南,我……我实在是很想他们。”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可想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背过身子胡乱擦了把眼泪。
不管是陆靖然还是袁小衣,他这辈子有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战场凶险,说不准什么时候陆靖然就在福建丧了命,这袁小衣则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人,本就是罪臣之后,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敢进宫来?
林姝很理解庭生的心情,只道:“你好好的,他们就会好好地……想必你也听说了老祖宗身子骨不大好的消息,前段时间我已经写信去了福建,说不准你靖然大哥在过年之前会回来了。”
“真的吗?”庭生面上一喜,这是他进宫这么长时间,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了。
林姝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想着等着陆靖然回京了,第一时间就是要来宫里头看看庭生,庭生相信陆靖然,却不一定会相信她,兴许庭生对着陆靖然就会说实话了……毕竟这孩子在宫里头的处境为难且尴尬。
庭生很是高兴,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方才那位嬷嬷便带着孙院判匆匆进来了。
那位嬷嬷走在前头,一进来就忍不住从上到下打量了庭生一眼,见着他没事儿,这才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道:“皇长孙,孙院判过来给您把脉了。”
庭生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又恢复了方才那郁郁寡欢、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木讷点点头,将手伸了出来。
孙院判便上前替他把脉。
林姝一直站在一旁,并未离开。
没多久,孙院判便道:“皇长孙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那嬷嬷一下子慌了,先前皇上可是说过若皇长孙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跟着陪葬,只道:“可皇长孙直说他脑袋疼……”
孙院判笑着道:“想必是皇长孙落水之后还有些后遗症,放心,不碍事儿的,再过几日便好了……只是皇长孙总是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天气好的时候总得多出去走走才是。”
类似于这种话,这嬷嬷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说了也是白说,皇长孙不愿意出门,难不成她还能架着皇长孙出门不是?
林姝也跟着劝了几句。
可谁知道这一次庭生却道:“好,那我就听嫂嫂的,每日到了傍晚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罢!”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傍晚的时候也许就不会碰上那人了罢! 慕嫡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