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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年刻意加重的语调，在安静的花厅内激起了不小的动静。
王家二老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慌乱不已。下意识的，便将视线投放到了身边的张新月身上。毕竟关于锦瑟的传言，都是从她口中听来的。
对于锦瑟，王家二老其实是喜欢的。再加上两人膝下就王子轩这么个独子，既是他自个儿挑中的人，二老自然心里欢欣。因为年纪大了，不就图个含饴弄孙的乐趣？
如今儿子能找到心上人，不就离抱孙子更近了一步，哪儿有不乐意的道理？
然，二老就算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就在大婚前三日，王子轩居然就这样走了……
而且，作为准儿媳的锦瑟，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心里，到底是有了想法。再加上张新月的刻意亲近和挑拨，两人自然对锦瑟有了意见。
于是，也就有了方才的这么一出戏……
但谁能想到，日理万机的萧淮年，居然会在将军府里？
哆哆嗦嗦的对视了眼，王家二老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谁都没敢先开口。生怕一句话不对，便惹恼了坐在首位上的男人。
见没人吭声，萧淮年索性站起了身来：“方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怎的现在却没人开口了？”
“民妇知罪……”王夫人一边磕头，一边不着痕迹的拽了王老爷一把，“民妇只是听闻我儿惨死，心头郁结，才会听信了谣言，中伤郡主啊……”
王子轩到底是救萧淮年死的，此时将他搬出来，就算萧淮年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吧？
果然，听到这话，萧淮年脸上的褶皱虽然深了几分，可明显不如刚才火大。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些：“如此，便说说这谣言从哪儿来的吧。想来，这几日办理王参将的后事也很繁忙，怎的还有时间去听谣言？还是……”
萧淮年适时瞧了张新月一眼，意味深长道：“这谣言自己长了腿，会自己往王家钻？”
这话，摆明就是逼问了。
张新月不傻，怎会听不懂萧淮年的意思？
与其等到王家二老为了自保将她推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拖延时间。毕竟，她已经让人去给静妃通风报信了，心里还是有点底气的！
“皇上。”张新月主动开口道：“是臣女听到这谣言，心里气不过，所以才告诉了王老爷和王夫人。”
“如此，你倒是有情有义了。”萧淮年淡漠的勾了勾唇角：“既然此时与王老爷和王夫人无关，二位便请回吧。往后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儿，自个儿也得有点分寸，别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王家二老正打算扣头离开，便听萧淮年补充道：“既然王参将过世，那他与郡主的婚约也就取消了。往后，郡主与王家再无瓜葛。婚嫁，也由朕与太后做主！若是再有什么污蔑郡主的谣言传出，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是，是……”王家二老忙不迭的谢完恩，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因为步子太乱，王夫人还不小心崴了脚。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至少没事儿了啊！
两人走后，花厅里跪着的人，便只剩一个张新月了。
张新月的目光紧锁在地面上，根本没有挪开的迹象。因为她实在不知，自己应该看哪儿才合适。
萧淮年和锦瑟之间那点微妙的小关系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个差点成为皇妃的人，居然还能从宫里出来，赐婚给其他人。
在张新月看来，锦瑟不可思议的经历便是还是王子轩的直接原因。
当时那么多人，怎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王子轩一个人反应过来了？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为的，就是除掉王子轩？
所以，聪明人想事情就是复杂。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直线，也会在她们的脑海中缠绕成一团乱麻。
紧咬着嘴唇对上萧淮年的视线，张新月心中忽而升腾起了一股子仇恨来。可碍于他的身份，却没敢发作，只能在心里默默怨责。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淮年开门见山道：“张小姐不必等了，静妃今日是出不来了。”
“什么？”张新月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眼中写满了惊诧。不过短短片刻，她便回过了神，看向萧淮年的目光，也平静了几分：“皇上这话，民女不懂。”
“懂也好，不懂也罢，都不是重点。”萧淮年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口：“前几日将军府起火时，张小姐在哪儿？”
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帕，张新月笑得面无波澜：“三日前，臣女去宫里看了姑母，便回府了，并未经过将军府。”
“当真？”
“是。”反正该打发的人全都打发好了，张新月也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张小姐倒也算是有点本事了。朕只说前几日将军府起火，你便知是三日前，当真不简单的很！”
闻言，张新月心头猛然一跳，慌忙舔了舔嘴唇，故作平静道：“臣女这几日都在府里，难得出门，所以以为陛下您问的，是三日前的事儿。”
“不曾出门也能听到败坏郡主名节的谣言？”
“偶然听得罢了，毕竟府里家奴众多。”
“看来，丞相府里的人，还真是多的清闲啊！”萧淮年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仰着脑袋的张新月，继续道：“也是朕疏忽了，竟没注意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情况。说来，朕也想去看看张丞相。今日，正好将张小姐给送回来。如此，静妃大约也能放心些了。”
听到张丞相的名讳，张新月的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
她爹是什么品行，张新月比谁都清楚。若是自己被萧淮年送回去，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家里的姨娘平日里有半点照顾不走，都免不了一顿打骂。自己如今闯下这样的祸端，还能有活路？
张新月不自觉的寒战了下，颤着身子结结巴巴道：“皇上，民女知错，知错了……”
“何错之有？”
“臣女不该听信谣言，污蔑郡主。”
“看来，张小姐还是没弄清重点。如果这般，朕倒是觉得应该让张丞相评评理！”萧淮年说着，当真站起身来，打算朝外面走。
见他不是说着玩的，张新月连忙过去抱住萧淮年的大腿，“请皇上明示。”
她不相信，萧淮年当真能找到自个儿纵火的证据。
可张新月却忘了，萧淮年根本不需要证据。仅凭她对张丞相的那份畏惧，就足够了。
云淡风轻的给齐子函使了个眼色，齐子函会议，当即让佣人拖开张新月，低声道：“张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如此，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这将军府里，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
这话，听得张新月双加通红。斟酌了番后，不得不说：“民女知道皇上是想为郡主做主，迫使民女认罪。”
“张小姐何罪之有？”
“民女，民女诋毁郡主清誉，传播流言，以下犯上，请皇上责罚。”
“郡主房里那场火，就白烧了？”见她完全没有承认的打算，萧淮年索性将话给挑破了：“张小姐向来聪慧，怎的今儿个就糊涂起来了？”
“……”张新月咬着嘴唇良久，直到樱红的唇瓣上溢出浅淡的红血丝，才闭上眼睛缓缓道：“民女认罪，只求不要连累姑母。”
张新月并不是嫡出小姐，在丞相府里并不受宠。若不是儿时嫡出小姐死了，她断然不会有出头机会。
活到如今十多年，唯一给过她关怀的人，也就静妃了。若不是静妃的照拂，她早就被府里的姨娘算计了，哪儿会有今日？
所以，除了王子轩外，她最在意的，便是静妃。
烧死锦瑟，她一来是想为自己出口气，二来，也的确相帮静妃铲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一举两得。
但不想，今个儿却被萧淮年抓住了把柄。
“何来连累一说？”萧淮年唇角上扬，可面上却盛放着凛冽的寒霜：“你以为，你姑母能比你干净得到哪儿去？”
问完，也不等张新月回答，萧淮年便继续道：“你倒是有脑子，知道哪种死法最干净。”张丞相折磨人的花样，萧淮年也有所耳闻。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静妃的手段那样多，张丞相的还会少？
因而张新月的认罪，也在萧淮年的预料之中：“你倒是真有本事，让人放火之前，还知道引开府外的守卫和奴仆，免得有人救火。脑子，倒是比你姑母好用。”
“……”张新月抿着嘴唇不吭声，心里却清楚，萧淮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当日，为了避免锦瑟得救，张新月刻意买通将军府里的奴仆，传出锦瑟离开的谣言，以引开守卫。等到人都走了，再去放火。
但她没想到的是，静妃根本就没能拦得住萧淮年。薄荷才刚说完事儿，静妃便来了养心殿。这事儿，实在巧合得过头了。
开口让人将静妃送回寝宫后，萧淮年便赶来了将军府，随手往自个儿身上浇了桶凉水，便往房子里跑。索性，锦瑟处的位置还算空旷，火势并没有烧到她身上去……
可人没事儿，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想到锦瑟软绵绵的晕倒在房间里，毫无生气的模样，萧淮年就觉得头疼。
后来简单一思索，脑子也就回过了神来。这事儿，必定跟静妃有关。
可她却没有出过宫，那日她唯一有过往来的，便是张新月这么个侄女。
萧淮年原本是想等锦瑟身子好了再算这笔账，可如今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也不必在等，还是处理干净了的好，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陛下，请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