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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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又驶出了隧道,那种在封闭空间里形成的“环绕立体”轰鸣声忽然“散”开了,我猛得眨了几下眼睛。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像是一个干枯的人,下半身嵌在墙体里,正用手撑着墙面向外挣扎。我看了看对面,留学生终于安静了,正看着窗外。我赶紧问:“你刚才看到什么没有?”
“隧道里?除了墙壁还有什么---------哦,这里生态太好了,经常有鹿和熊钻到隧道里来,这要是在国内,早被人吃光了。”留学生总是抓住各种机会表达自己的激愤。
“不是,在避险洞里,有个人影。”
“人影?我没看见,那也很正常啊,本来就是给工人站的。”
我知道跟他说不清,因为那种情景没亲眼看见的人是不会相信的,即使我看见了,一晃而过之下,也很难说不是看错或者幻觉。
按照科学的说法,当一个人高度紧张而注意力又特别极中于某个对象时,视网膜会在余光范围进行视觉补偿,这种补偿程度因人而异,通俗点说就是,当你死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你可能会感觉余光里有一些虚影,这些虚影是视网膜过度疲劳的一种生理反应。而一些视神经特别敏感的人,就可能在余光里看到一个“人影”!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知为什么,白天是很晴朗的天气,夜晚竟没有一颗星星,显得特别黑,车里的灯亮了起来。
我喝了一口可乐,心说自己太紧张了。我又看6号车厢那边,结果一抬头就见大个子正贴着车厢门往这边看!我的视线差点和他对上,我赶紧将目光扫到别的地方。大个子看了一会就转身回去,但没有回他的包厢,而是倚在4号包厢门口,看来很无聊,掏出一个小东西不停的摆弄起来,应该是某种益智玩具。他那双大手看上去可以轻易捏碎别人的喉咙,玩起那个玩具却很熟练。
又过了一会,冷美女也出来了,她又给4号送了一次药,退出来时便跟大个子聊了会天,之后大个子拍拍她的肩膀回了自己包厢,冷美人则继续站在走廊里,呆呆的看着窗外。那边的走廊很窄,也没有座位,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看来入夜之后,他们的保护程度更周密了。
那个女保镖似乎已经发现我老是往那边瞟,我能看到她的眼珠在转动,像是想在不转头的情况下观察这边。我赶紧看向留学生,问:“那些死了的人,修铁路的,都是怎么处理的--------一听到有华工,往往都是不公正的血泪史!”
“你想的没错,弱国无外交,弱国的工人也没地位。当年参加大铁路修建的有很多国家的人,除中国人还有欧洲人、土耳其人甚至美国人,但中国人的待遇是最低的,很多华工遇事故而死或者累死后,几乎都是就地掩埋,这条铁路的沿线不知埋了多少华人的尸骨。再过几公里,我们就要进入第二长的隧道,那条隧道的修建者几乎都是华工,也是当时死亡率最高的一段铁路。我专门看过资料,据说那群华工很特别,是一群来自大兴安岭里的人,应该是某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吧。当时的清政府已经穷途末日,即使他们的龙兴之地也无力维持稳定,到处都是山贼胡匪,这让那些生活在密林深处的原始居民也无法继续与世隔绝了,开始往外找营生,正碰上沙俄在中国招募工人,这群人便举家拔寨来了这里,希望靠帮助修建铁路,换取沙俄政府同意他们留下,这样他们就可以在西伯利亚的林海中继续他们以前的生活方式。”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不就等于一大帮难民吗?**子会同意?”
“他们当然同意了,首先这伙人没多少,整个族群就六七百人;其次他们所谓的遵循祖先的生活方式,不过就是渔猎和宗教信仰,现代文明所需要的煤碳铜铁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也就是说他们消耗不了什么;再者,西伯利亚有的是森林,就是缺人。”
我点点头:“有这么一群人帮着看家,又不用给工资,是我我也愿意。结果呢?”
留学生叹了口气,说:“结果当然是很悲惨,修建铁路的过程中他们死了好多人,可因为有约定在先,也没法反悔。剩下的人便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下来,现在不知道演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倒是人类学家搞研究的一个好课题。”
我挺佩服这个艺术生的知识面,比那些为了升学而走艺考路的学生可强多了。
这时火车又经过了一条很短的隧道,留学生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我记得资料里说他们的信仰也很特别,比如对待死难者的殡葬方式,是先将死者火化,只留一些头发、残肢,拌着骨灰和泥做成泥俑,然后埋在死去的地方。”
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说的那种殡葬情景。忽然,我想起在那本秘书上看到的一段内容,赶紧问:“你是说,他们将死者的一部分肢体埋在隧道里?”
“--------,对啊,修隧道死的人最多,他们又喜欢把尸骨埋在死去的地方,那隧道里的死人肯定是最多的!”
“无向骨!”我不由吐出三个字,我面色肯定是非常难看。
留学生不解,问是什么意思。
我脑海里想起那本秘书里的话:无向骨,幽闭之地,多积尸骨,窒之地也。阴怨之生,无可泄通,可致人下气郁结,忧燥多虑,重者易心惊悸、绞痛,致猝死也。
幸亏秘书里的文体比较偏白话,不然以我的语文水平看古书肯定没戏,就这样,我还是在查了一翻字典后才大体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如果在密闭环境里存在着许多尸身残骸,阴气怨念充斥其中,无法流通,经久不散,是布设恶厌的绝好环境,这种厌胜就是无向骨,轻者可致人呼吸不通畅,忧闷烦燥而多虑,重者会引发惊悸,心绞痛,直致猝死。
我当然不会把这些告诉留学生,只是说:“是一种风水上的凶地,幸亏火车一晃而过。”
留学生一听“风水”两个字,立即显出了不屑,“你还信风水?不过也不奇怪,做生意和当官的最信这些,特别是现在的当官的,他们的官运和他们的付出很难说有因果关系: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升了,有时候因为什么意想不到的原因又被贬了,所以这帮号称信仰唯物主义的人其实最迷信。”
我对他的态度倒不反感,而且觉得很正常,因为这种质疑的精神才是一个理智的人应有的态度,如果听到一个空玄的理论就盲信盲从,那就是愚昧了。只不过我现在没兴趣跟他讨论世界观,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表面上继续装作倾听。
旁边的女同学说:“风水并不是绝对的迷信,这里面有一部分还是很有价值的,比如它探讨的是空间和人的关系,如何合理的选择和利用环境空间从而更有利于人,这和我们建筑学所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
有实验证明,蛋白质在四面体的中心位置,腐败速度会骤减,这或许就是古埃及人修建金字塔的原因;而人处于圆形顶的建筑中,会容易产生庄重严肃的情绪,甚至会感到压抑,或许正是如此,教堂里即有圆拱顶又在周围设置了明亮的彩窗:保留肃穆,缓解压力。这说明,人不只在情绪,即使在生理方面也和环境、空间存在着直接关系。
在科学不昌明的时代,对现象的解释往往只停留在经验的层面,无法总结和量化,所以有些说法就显得牵强附会,还有很多则把因果关系搞乱了,逐渐和迷信扯不清了,就像风水一样。如果能有人用严谨的态度去除其糟粕,提炼其精华,那风水说不定能成为一门很有益于人类的学问。”
这要是平常,我肯定得和这个女同学碰个杯,再加两个菜,好好和她聊聊,可现在听了她的话,我反而再次紧张起来。
我开始隐约明白自己在这趟差事里的作用了。 厌胜术:左道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