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二晚之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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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卡是我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你可能想不到,我和你在性格养成方面有类似的经历:我也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尝试着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性格培养,比如小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中学时代我认为多和人交流是扩充知识的有效手段,所以那时候很喜欢和不同的人聊天;到了大学,我已经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知识累积的方法,也就不再需要借助其它手段了,所以中学时代的同学和我留校后的同事对我肯定是完全不同的评价。”
“留校?我在大学里做老师吗?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研究生什么的。”
“事实上我是我们大学里最年轻的教授,不过一般我不提这个,因为这样会带来很多废话:‘你好厉害啊’,‘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这时候要说‘哪里,还好啦’之类的话,如果不说,会显得我很清高。”
我无奈的摇摇头,说:“和我不同的是,这样的经历让你有种阅尽人生,冷眼旁观的感觉,对吗?其实我最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才会讲到杰西卡,她长得漂亮不?”
索然微微一笑,说:“小时候我很孤僻,但我不觉得这是坏事,我很乐于自己呆着。可父母又给了我一个看似讨人喜欢的外貌,所以--------你明白的,孩子们会邀请一起做这做那。”
我翻着白眼说:“你父母真坏,不经过你同意,把你生的那么帅。然后呢,你怎么拒绝那些想和你一起玩的孩子?”
“的确很麻烦。这种状况直到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一张桌子时,才真正改变--------那时候波士顿的小学也和国内一样是双人座位。那时我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然后就做了:我装作有一个不存在的双胞胎兄弟跟着我,我经常自言自语,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说:别再烦我了,你没活下来不是我的错。”
我无语到了极点,原来那梦话是这么回事。
他接着说:“这个办法很有效,不管是觉得我怪异,还是有幻想症,总之没人再愿意接近我了。”
“你的老师没帮助你,比如心理辅导什么的?
“一开始老师很关心我,好像我这种‘自闭’的孩子激发了她的责任感,她试图给我各种关爱,让我‘走出来’。我的方法是适当配合她一下,不然就可能招来她更多的‘关爱’了,或许还不只她。我就偶尔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玩,让老师享受一下成就感,等她离开了,我就又请出我的‘双胞胎兄弟’吓走孩子们,让他们不敢再理我,这样我两方面都能兼顾。”
我无法想像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也无法想象自己要是那个老师,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孩子,看来他还真是很特别。
他接着说:“后来,有一个女孩子却主动靠近我,我很快看出她不是因为无聊或者缺少玩伴,她是很有兴趣的想了解我,又能清楚界线在哪,而且她身上也有很多我感兴趣的部分,于是我们成了朋友。我们一起读完中学,这个人就是杰西卡,一个西班牙裔美国人。”
我脑子里飘过这样一幅画面:索然和一个女孩赤身裸体插满了电线,戴着显微镜、拿着听诊器和各种电子仪器。他们测试着对方,然后把数据记录下来,但没有任何生理反应。我问:“中学之后呢?她现在在哪?”
“她没有上大学,先在父母的快餐店打了两年工,又去玩了两年地下乐队,然后,她给我打电话说那就是她的大学,她读完了,随后就去环游世界了。我有时会和她联系一下,偶尔会收到她寄来的名信片,我的mp3也是她送的。每次联系她她都在做不同的事:上次是帮俄罗斯的一个萨满师组织,将他们秘密保存的带有史料性质的经文翻译成了英语,用挣来的钱买了一辆摩托车,骑着它去了莫斯科。”
“你女朋友真酷,我的女朋友只会跟我说哪个餐馆什么菜最好吃,让我请客。”
“她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指的是那种关系的女朋友。准确的说,我们是‘知己’。”
我接着调侃他:“知己?你好像说过‘你不相信任何人’吧?”
“那么说显得很酷啊。”他以为很好笑,发现我没笑,只好接着说:“因为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或自己重要的事托付给别人,即使和杰西卡,也都是以交流为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约定性质的关系,也就谈不上信任。”
“就不想尝试一下?我是说,无法和别人建立那种完全托付的关系,不是人生的一种损失吗?”
“不觉得,至少目前还没有必要。”
“难道,你对你的父母也是这样?”我很奇怪,他明显是在非常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些古怪的性格,便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商人,母亲是钢琴师。可我没见我母亲,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我只能坐在那架她生前经常弹的旧钢琴前想像她的样子。我很少见父亲,因为他整日忙于工作,是祖母抚养了我,按祖母的解释,父亲是爱我的,只是看到我会让他想起母亲,他会难过,我对此表示理解,但父亲临死前却对我说出了实情。原来他不愿意面对我确实是因为怕想起母亲,但却从没爱过我,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是:‘你让savaney离开了我,我对你喜欢不起来,要不是savaney临死前让我照顾你,我不会坚持这么久而不去找她。’我记得当时,我和父亲都无奈的一笑,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我听了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想了半天才说:“你确定,是亲生的?”
他很认真的回答道:“是。我保留了父亲的DNA样本,后来去做了亲子鉴定。”
我现在觉得怪的不止是他了,他父亲就是个怪人,我对他倒是有了些同情。按照正常的逻辑,父亲应该把对亡妻的爱转化到子女身上才对,即使不是这样,也不用对自己的骨肉这么刻薄啊。
他看出了我的心事,说:“你不用觉得同情,我不觉得这是损失,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正是因为缺少了父母的管教,祖母才主导了对我的养育,我反而获得了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可以有更多自主选择,因为祖母从不限制我去做在别人眼里的奇怪的事,没了情感的拖累和局限,可以更客观的看待和思考事物。”
“可人生不是那么讲逻辑的,更不是遵循2进制好吗!假如重来一次,你难道不想对将要去世的爸爸说点什么?”
索然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他说:我也希望留下来陪你的是妈妈。”
我觉得我真是遇到奇葩了,不知道如何评价,只好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说:“我爸去世的时候也很奇怪。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出现了很意外的情况:我爸‘死而复生’了!”
我向索然讲起了我爸去世那天发生的事。
得知我爸去世的消息,我向海叔借了两万块钱就回家了,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没想到我爸还停在家里,这是他的遗嘱:他死后至少要在家里放一天一夜,哪怕臭了也得放,按他的说法,他操持了这个家,他有资格享受一次这样的待遇。但其实我明白,他是想等我回去,让我们三口人再在家里团聚一会。
当我回到家时,只有我妈还敢在客厅里呆着,小姑和二叔都去忙殡葬的事了。我一个人进了我爸的房间,看到他很安静的躺在床上,肤色还和平常一样,我坐在他身边,摸住了他的手,好像他只是在睡觉。我很自然的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哭了起来,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慢慢的,我竟感到了他手掌的温度!
刚开始,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没有马上看我,而是像想心事一样安静的躺着。
事后我觉得这或许就是‘回光返照’。
但当时,我看清我爸安静的喘着气时,我以为他复活了,便不再害怕,而是异常惊喜。我推了他几下,又叫他,但他不理我。我正要去外面叫我妈,他转过头来,以一种异样的表情看着我,许久之后,他笑了,只是那是一种好像很无奈的苦笑,然后他说了一句很让人费解的话:“我明白了,谢谢你陪我们这么多年。”然后,他闭上了眼睛,这次是他真正的去世。 厌胜术:左道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