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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破碎

花间一壶酒 老白兔 10275 2021-04-07 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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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我毫无预兆地要临盆了。

  仙山之顶只我一人,我嘶声裂肺叫着白延卿的名字,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出现。

  “想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一个声音忽然近在咫尺的传来,是……是方潇潇!

  我浑心不安,此时却痛得没力气跟她对峙,抓着榻顶木沿痛不欲生。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她告诉我:“是男孩儿,这要是放在以前,白延卿他娘知道了,会有多开心啊,你说是不是?”

  我心中一紧,她……她怎么会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可是不及我再想,剧痛再次袭来,我咬牙切齿,耳中却又是方潇潇的说话声:“这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眼睛像你,鼻子像白延卿,长大之后,准又是个祸害少女的俊公子。”

  我惶然捂住凸起的腹部,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牙齿痛得打颤。

  那声音轻轻笑起来,说:“你猜对了,我就在你的……肚子里。”

  我摇着头,还是不愿相信:“不可能!你一介鬼魂,如何能……如何能!”

  她忽然放肆大笑起来,言语中很是得意:“照理说,的确不可能。可是……那天你中了噬魂散,体内真气散得乱七八糟,仙身也毁了。我就趁你虚弱昏迷的时候,钻进你的肚子!”

  我浑然一震,那个时候我昏迷不醒,竟不知不觉让她在我身上呆了这么久!我的肚子……我的孩子!我大惊,吓得几乎说不出声来,颤颤问她:“你想干什么?”

  突然,剧痛再次翻天覆地汹涌而来,夹带着方潇潇嚣张的呵斥:“干什么?这还不明显吗?如今这个孩子是你最珍爱的东西,我要把他毁了!他虽然是半仙之体,但现在不过是个还未出生的胎儿罢了,连我都不如!我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要动一动手指,他就一命呜呼了!”

  我聚力团凝内力,想把她逼出去。可还未等我凝聚,她便已经猜到我的目的,凶狠道:“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先把这个孩子先杀了,你大可以试试!”

  听到这,我瞬是失了力,嗓子僵硬:“方潇潇,你恨的是我,孩子是无辜的。”

  方潇潇低低笑出声来,声音中满含着悲愤与凄厉:“无辜?你的孩子无辜,我的孩子就不无辜?你当初害我流产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你知道他死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看到那团青紫,是什么感觉吗?这些你都未体会过,拜你所赐,我先行尝过了!你不是希望我去轮回吗?好啊,我现在就轮回,依附在这具小小的身体上重新开始,你看如何?”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叱呐:“不行!”

  方潇潇又阴郁笑起来,她很开心我现在的无助和痛苦,阴阳怪气道:“不行?那你只能杀了他了,否则我会跟他一起降临在这个世上!不过你当真下得去手吗?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跟白延卿的儿子!”

  我咬着牙,抖着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光圈。

  “你在干什么?!”

  方潇潇警惕怒喝,我不答她,腹部也随之猛烈剧痛,似要将我这个儿裂开!我尖叫着抓紧被褥,几乎要痛晕过去!

  屋门忽然被打开,罗浮快速冲进来,落在我跟前。腹中痛感减去几分,我终于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吸着冰冷的空气。

  “姑姑,你怎么了?”罗浮蹲在我面前,担心问我。

  方才我使力画出的光圈,是隔空传音。我虽然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罗浮一定会察觉到异样赶来。

  我捂着肚子,汗水已经湿透发丝,一缕一缕贴在我脸上。罗浮往我身上一摸,伸出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是黑色的血!”

  黑血……这便是了。通常血是鲜红,唯有沾染污秽才会变黑,如此说来,方潇潇果真是藏在我腹中,跟……跟我的孩子在一起!

  罗浮不知道事情情况,我痛苦地抓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告诉她:“我在……凡间受伤时,被鬼祟乘虚而入,依附在……腹中。因被仙凡之气掩盖,没能……没能将它发现,如今带入仙界,它……它欲与我腹中孩儿同生共死,这是万万不能的!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将它……将它逼出来,一旦离开我腹中的仙凡之体,它就会被……这里的……仙灵之气所噬灭,永远消失,不会……不会再祸害到旁人了!”

  闻此,罗浮大愕,担心道:“可是……可是要将它逼出来,腹中胎儿受不住这些强烈的法术,岂不是……”

  我苍白笑了笑,原来……她也并未那样无情,她也对这个孩子有一点点的挂心。可要把方潇潇逼出来,就需动用法术,法术之力不会轻,一定会影响到我腹中的孩子。孩子本就脆弱,再加方潇潇从旁干预,大可能……大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他是我的孩子,活生生长在我身体里的一块肉,一条性命,我如何不可惜他,只是……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能做的,便是让我的孩子,死也死得清白!

  看出我的想法意图,罗浮叹了口气,眼中有几分复杂:“当初你为这孩子要死要活,不肯离开凡间,不肯离开那个男人,现在……现在……”

  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吧。倘若当初,白延卿没有变心,我没有妥协,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罗浮,动手吧。”

  罗浮点点头,站起身,两手之间发出一团清灵的红光:“姑姑,你忍着些。”

  话落,一道红光罩住我整个身子,腹中绞痛无比,几乎连同我整个身子一起绞碎!

  我听到方潇潇嘶吼的叫声,比我还要痛苦,还要撕心裂肺。她一定料想不到,我竟会这般狠心,狠心到可以将自己的孩子舍了!她嘶吼着,却也疯狂大笑着,直至消亡,直至再无声息。

  一整夜,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孩子始终不肯出来。

  当第一缕阳光映照到仙山之顶的时候,映照到我的眼里的时候,我痛到几乎撕裂嗓子。终于,罗浮抱着一个小娃娃站在我面前。

  她将孩子放到我怀中,是个男孩儿,眼睛像我,鼻子像白延卿,还有好多……好多跟白延卿相似的地方。这样俊俏的小娃娃,长大之后怕是个祸害少女的俏公子。

  我为他包上世间最柔软的云棉褓,告诉罗浮,我想把孩子亲自送去给白延卿。

  这一次,罗浮没有阻止我,撤了结界。

  凡间,已是阳春四月天。

  我长发素衫,站在云上,不紧不慢地往道观飞去。

  方潇潇曾说白延卿早已不在道观,我……不相信,心中也有那么一丝期望还能在那里见到他。

  可是最混乱的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心情,难过?却又一丝坦然。痛苦?却又一丝轻松。在这些牵绊纠结于肠的情绪里,又有一点怨,一点怒,一点恨,有时候却是空白一片。这之间,到底是那种心情多一些,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在我心中则是分外明了,我想见白延卿,不论他如今在哪里,我都一定要见到他,见他最后一面。

  当我终于到了道观上空的时候,低头望下底下的静谧安详,从前种种如洪水般从我脑海中翻滚而出,汹涌澎湃。

  为什么我会落地如此下场,为什么?我真心待他,为什么得不到好结果,为什么如今形如烂泥?一切,都是从他变心之后开始的,从他负我而起!

  我闭上眼,伤心落下泪。

  顷刻间,人间暴雨倾盆,水雾迷重。

  轻薄的衣衫被无情打湿,阵阵冰寒沁入骨髓。

  我向道观低落飞去,讽刺的是,道观中竟也爱种些色彩浓艳的花儿,一眼望去,那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犹如大雨中熄灭不了的一片火海,随时可能将眼前的一切烧之殆尽!

  从云端下来,我已一身湿濡。我望着海棠花中的亭子,望着坐在亭中看经书的白衣道士,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冷风带着雨水扑腾在我面上,撒在我眼里,流出一道道苦涩的痕迹。我赤着双脚,踩在被风雨打落的满地海棠,踩在鲜红如血的花瓣上,抱着面色青紫的孩儿,慢慢停在台阶之前。

  “夫君……”

  我轻轻唤了声,一别多日……不……多年,他面容未曾更改,于我心中一模一样。

  听到我声音,他讶然猛地抬起头,双目滞愣。

  我向他拉开一个极温柔的笑意,高兴告诉他:“夫君,我生了个男娃娃,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白延卿双手一颤,经书掉在地上。他呆呆望着我,目光缓缓落在我怀中的孩儿。

  我上前进到亭中,用袖擦去孩儿脸上的雨水,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湿。终于,我放弃了,将孩子放在桌上,拿出另一件东西。

  “夫君,这是和离书。”

  我将湿漉漉的书信放在孩儿身边,上面的字迹已被雨水淋得模糊,恐怕已看不清里面写了什么。

  他早就想跟我和离了,只是当初我不愿。他也早就不要我了,只是我还不曾接受。如今看着这封和离书,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或许,在他心中,我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

  我深深闭了闭眼,沉了口气,目光冷静地望着他:“白延卿,你终于毫无牵挂,能安心修道了。从此之后,你我互不相欠,互不相见!”说罢,我飞身踏上行云,快速离开道观。

  来见他一面,却连他半个字也没听到。

  眼睛酸涩的干疼,我捂住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去。头顶的大雨还在倾盆而下,我抬起头,望向那乌云边际的晴空,再不回头。

  我没有回仙界,我不想飞升上神了。

  即便罗浮帮我向天隐瞒,我害过人命,还与凡人私恋,有过孩子,这些都是事实存在着的,无法改变。我早已不是那个心怀慈悲与大爱的仙了,我心中只有恨,只有怨,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心与寂寞,这样一个我,如何还有资格做那什么上神?

  我回到城中,要回属于我的宅子。方氏和婆婆还一起住在里面,看到我回来大惊失色,又想像以前那样对我言辞不敬。我封了她们的嘴,让她们永远无法开口说话,把他们赶出的白府大门,包括所有的下人,也包括小容,全都离开了白府。不,我已经换了门口的牌匾,从此以后,这里不再是“白府”,而叫“花宅”。

  过路的人看到这块牌匾都觉得十分新奇,有人说里面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故作花宅。

  不错,我是种了很多。

  也有些思想不端正的人说,里面住了许多绝色美人,是用来享乐的地方。

  我把这些人抓起来,关在暗无天日的法阵里。

  后来,衙门的人发现了是我,召集众人与法师,欲将我擒获。

  呵呵,即便武功再高,力气再大,法力吹嘘得再深,他们也都不过凡人几个,我动动手指,将花宅设下结界,谁也闯不进来,谁也走不出去。渐渐的,这些人拿我没辙,便只能束手就罢,最后成了只派人时时盯着我大门而已。因为害怕,周边的邻里都已经搬走,花宅四周,成了空街白巷,少有人烟,再无从前繁华之景。

  不知多久后的一日,我坐在屋顶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街小巷,心中出奇平静。正当我望着这片空寂之地时,不远的前方,一个身影

  缓缓走来。我看着他,直至他走到我屋檐底下。

  他抬着头,微笑望着我:“阿照,我来看看你。”

  我也向他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敬贤,别来无恙。”

  他对我忽然改变的称呼感觉惊奇,尴尬笑了笑,脸色微红,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带他到前院厅中坐下,这座宅子我并未做大改变,只不过丢了很多我不喜欢也不想看见的东西,顺便把前院的海棠都改成不会开花的小树。

  唐敬贤爱喝茶,我拿了最好的茶叶招待他。我以为他真的只是单纯来看看我的,却没想到才一杯过后,他便开口与我说:“阿照,近日四边城中连续发生男子失踪案……大家都说是有魔女作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蕴有探究之色。

  我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说我。魔女?看来,我又得了个新称号。我毫不掩饰地伸手一挥,边上的小林中出现一番诡异景色,数十个男子一期被困其中,却又似乎相互看不见,在林中小路里一遍一遍循环徘徊。而我与他们,相隔了一道结界,我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

  “你说的,是他们?”我托着腮,不太在意地问唐敬贤。

  “阿照,你怎么可以!”唐敬贤惊诧而起,脸色也瞬间变得很难看,锐色看着我,“那天我无意间发现有个白影捉走路上的男子,就随着方向追赶,才发现……发现是到了这儿。我想了好多天,还是想亲自来问一问,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没想到……没想到……”

  我不以为然地望着他,说:“我并没有伤害他们,我只是小小惩罚他们而已,等他们知道错了,真心悔悟,我就会放他们出去。”

  唐敬贤哭笑不已,愤怒斥责我:“悔悟?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都只是平民子弟,有些还是皇尊贵族,你这样抓人,已经引起朝中注意!朝廷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已经开始广集天下能人,誓要除你!”

  我沉下脸:“除我?你认为那些人奈何得了我吗?”我站起来,目与他平视,讥笑道,“这些男人,都是怀有二心的。尽是朝三暮四,花心酒肠,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那些可怜的女子,有的为他们背弃家族,有的因他们郁郁寡欢,有的甚至已经自尽而亡!而这些男人,还在跟别人花天酒地,谈情说爱,谁会那些女子讨回公道?!你们的朝廷?”

  被我说的有些木然,唐敬贤拧着眉,声音低了几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让他们一直困在里面吗?”

  我告诉他:“我会给他们每个人一次机会,如果表现让我满意,就可以离开这儿。”

  他的眉心更紧了:“不满意呢,你又当如何?”

  我回答他:“那就让他们永远沉沦在他们所喜欢的东西里,把美梦一直做下去。”我往前走了两步,盯准一个目标,“觉得我不可理喻是吗?看到那个人了吗?我现在就考验他。”说罢,我伸手一挥,一道白光划过一个青衣男子眼前。

  霎时间,结界之内只剩下他一个男子,还有……不远处衣着鲜丽的绝色美人儿。

  男子起先很是害怕,胡乱在林中走动。在他眼中,这是片迷雾林,他已经没日没夜走了两天了,但终究出不去,也不可能出去。

  他是凡人,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受饿,想着法儿在树上结些果子,在水池边放条鱼儿。昨日,我听到他向天起的誓言,所以今日,务必要考考他。

  很快,他与美人儿相遇了。美人儿跟他说:“公子,我在此林已迷路两日,不知该如何出去。”

  那人见到她,眼里发着光,笑着道:“姑娘,我也在林中迷了两日,你我有缘,不如结伴同行?”

  美人儿点点头,向他低身行礼:“谢公子……”说着,她身子一摇,躺在地上,露出半个香肩。

  男子目瞪口呆,盯着那抹白嫩肩儿移不开眼,小步移上前去:“姑娘,我扶你起来吧。”他将大手覆在美人儿香肩上,下一步却是猛地抱住美人儿。可也在这时,他怀中的人儿化成一缕白烟,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我冷呵,甩手遮去结界,不想再见这个令人作恶的男人!

  身旁,唐敬贤面容沉定,静声不语。

  我告诉他:“这个男人,他有一个结发三年的妻子。妻子在家中一直照顾他双目失明的老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一直在等他回去。他告诉她,他离开山村,是为了到城中赚更多的钱,而你知道他的钱都花在哪儿吗?”我故意停了一会儿,观察唐敬贤脸上的神情,看到他原本的愤怒退去大半,于是继续跟他说,“他花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贵公子,在城中找了一个小门户家的女儿,却也是骗了她的清白之后,消失不见了。昨天他对天发誓,口口声声说想回家,想自己的娘子,决定回去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而现在,我不过是给他一个幻象,他就那些誓言抛之脑后,为自己的私欲,忘记自己是个丈夫,是个父亲,当起了禽兽!抛弃妻子,毁人清白,三心二意,他不是一个好人,为何还要放在在外胡作非为?而我为那些被他伤了心的女子,惩罚惩罚他,有何不可?我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不好好把握,色欲熏心,迷了眼睛,这又能怪谁呢?”

  唐敬贤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望着我,张张口,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而我此时看着这样的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另一个人的影子。我立刻皱起眉,愤怒地叫嚣:“我讨厌这样的男人,他们不会杀人,却会掏空付之真心者的胸膛。他们的手段,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残忍数百倍!”

  唐敬贤始终沉默不言,或许他想到根本和我不一样,毕竟他也是男人,怎会了解我心里的怒怨?

  我转过身,冷眼瞧着他:“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可是他望着我,还是闷声不吭,也不起步离开。我噗嗤一笑,调笑说:“怎么?想留下来作客?好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故人来了呢。”

  面对我忽然间的性情多变,唐敬贤终是叹气,开了口:“阿照,我有些难过。”

  我折了亭外的一枝开得正好春梅,凑在鼻前闻,一边问:“难过?你为何难过?”

  他进前来,伸手夺去春梅,以目认真望我:“对于你今日所说的这些,我觉得是对的,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对。阿照,这世间总有诸多不公平的负心之事,但也不该将你变得如此彻底冷情。清新淡薄,脱离世俗,这是原本的你。我喜欢这样的你,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慢慢变了心肠,慢慢换了个样子,我的世界,也跟着暗无天日了。” 花间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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