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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心之深浅

花间一壶酒 老白兔 8981 2021-04-07 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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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闭紧嘴巴,我可不想身上还带着天刑又受到中天神君的追伐,跟着土地爷爷进到庙中,他也转了话题,问我:“你说说,你怎么变得这么落魄?之前我听说你被天界责罚,是苍海神龙帮了你,为你延期人间百年。后面还有四十七道惊天雷,你可想好如何应付?”

  这百年,我徘徊人间,心中想的尽是如何找到他,半点也没有想过惊天雷一事。我垂下头,摇了摇。

  土地爷爷将一个红果子递到我面前,告诉我:“你不要担心,我倒是听说东海有一颗神珠,可以抵挡惊天雷,还能暂时恢复你的法力,你不妨去求借过来,用完之后再行归还。那颗珠子上,刻着华丽的海纹,光泽秀美,冰凉彻骨,应落在鲛人一族手上,你可以前去拜访问一问。”

  我讶然,不可置信地向他确定:“刻有海纹的东海珍珠?”

  土地爷爷郑重点点头:“是的。那可不是普通的珍珠,是附有神力的神珠啊!”

  那不正是苏舜玉身上的那颗?呵,真是可笑,兜兜转转,能救我性命的东西,居然在他手上。

  土地爷爷从我脸上看出端倪,问:“怎么?看你的样子……是知道那珠子的下落?”

  对于他,我没必要隐瞒,我老是回答他:“不瞒土地爷爷,我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在那里的冷宫,我遇到一个鲛人,她原本是皇帝的妃子,叫做鱼妃,她跟我说过东海珍珠的事。”

  土地爷爷忽然一拍脑袋,惊叫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二十多年前,鲛人族之王曾四处寻找他的女儿,至今没有下落。莫非,在那冷宫里的鱼妃就是她!你当真看清楚,那是有海纹的珍珠?”

  我坚定应道:“是,鱼妃说,那是她留给她孩子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祺王手上。”

  土地爷爷表示明了,正襟危坐:“待我查一查。”

  我差点忘了,土地爷爷能化万象,每一象掌管每个城中村里活人和死人的户口册,能查到每个人自出生到去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便鱼妃不是凡人,但她嫁给了凡人皇帝,便与凡人有了关联,便能从土地爷爷的户口册中顺着记事找出她的身份。

  土地爷爷张手一翻,一本紫檀色的木书展现在手上。他翻开户口册,找到苏氏皇族名册,轻轻一点,便浮现大片金色书文。土地爷爷一目三行,快速翻了几页,果真在皇族后宫的纳、娶、生、死记事中找到了鱼妃。

  依册上所记,鱼妃的确就是鲛人王之女,二十多年前跟随当今皇帝,后宫居贵妃之位。而她的孩子,在被带出冷宫之后,由孝安皇后抚养,可却当夜突然夭折,死在了孝安皇后的寝宫里。

  孝安皇后……苏舜玉的生母!

  土地爷爷继续翻着户口册,一边继续告诉我,当时孝安皇后也正好生了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由嬷嬷分别沐浴清洗之后,一起放在摇床准备以蓝紫两色襁褓分别包裹,哪知忽然一阵大风将殿内的灯光全部吹灭,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嚎啕大哭。宫女在慌乱中将两个孩子抱起,待到狂风过后,灯光再起,却谁也分不清哪一个是鱼妃的孩子,哪一个是孝安皇后的孩子了。正当众人愁眉苦脸之时,宫女发现其中一个孩子,已经面色青紫,断了气!

  谁也不知道这个死去的孩子,到底是鱼妃还是孝安皇后的。孝安皇后知道后,认定死去的就是自己的儿子,痛苦欲绝,也因为落下病根,郁郁而终。

  孝安皇后是皇帝的青梅竹马,一直跟随皇帝闯荡天下,甚至跟着皇帝去过战场,也在皇帝最失意的时候全心陪伴,两人感情至深,所有人都以为无以撼动,直到鱼妃出现。那年,皇帝还只是太子,被当时的三皇子派人刺杀,重伤掉入东海。消息传到宫里之后,先皇派人在东海足足找了三个月,也未能将他找回。几日后,先皇昭告天下太子崩,举行空棺之葬,孝安伤心欲绝,撞棺欲同下黄泉。

  也在这一天,城门传来急报,太子回来了!孝安转悲为喜,出城迎接,却是迎来自己的丈夫与旁的女子亲昵而归。

  太子登基以后,孝安虽然依然被封为皇后,但却恩宠不再,空守永安宫。即便有时皇帝前来看望,作为一个女人,孝安皇后也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长久之后便有了心病,也埋下了病根。孩子在永安宫死后,孝安皇后也变得神神颠颠,有时又能闭口几日不开口说话。再之后,她染上风寒,病来如山倒,各种大小毛病接踵而至,加之她心有郁结,不久之后就殡天了。

  孝安皇后死后,皇帝伤心欲绝,为自己当初宠爱鱼妃而忽略孝安皇后而开始后悔,也在那时明白孝安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此时,偌大的永安宫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就是苏舜玉。

  皇帝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瞬”与“舜”,思念美人如玉,故赐名舜玉。而皇帝心中念的这块玉,到底是孝安皇后还是鱼妃,无从得知。他对孝安有真情,更多的是后悔与愧疚。他对鱼妃也动过心,或许也存着怜惜与思念。可这两个女人都已经不再他身边了,他看着慢慢长大的苏舜玉,心中滋味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猜到的。他将东海神珠交给苏舜玉,或许他更倾向于苏舜玉是鱼妃的孩子,可实际上,连他心里也很不确定。

  我看这里,苏舜玉发冠上的那颗东海神珠便有了解释,可是……为什么皇帝在众人面前和私下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呢?

  土地爷爷捋着胡子,说:“这就要从刮进永安宫那阵怪风说起了。”

  当初,整个皇宫只有永安宫起了大风,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便是这阵风特意往永安宫里刮的。这世间能够引起狂风的除了风神,各类神仙妖魔都可以施法起风,而在这皇宫中唯一不同于凡人的……便是鱼妃!

  此时,鱼妃已被打入冷宫,但身为鲛人的她依旧身附法力。孩子被带走当夜,她伤心不已,也得知孩子由孝安皇后抚养。

  鱼妃生于大海,第一次踏入凡尘,对皇帝的喜欢即是霸占。当时进宫之后,每当她知道皇帝去了永安宫探望孝安皇后,心中便生了嫉妒,但鲛人生来善良,她将这份嫉妒压在心底,倒也从未出手伤过孝安皇后。直到那夜,当又一次听到“永安宫”这三个字时,心底的怨恨无法控制,认为是孝安皇后将她的孩子抢走了。同时她也得知,孝安皇后就在刚刚……也诞下一个皇子!

  她化作一阵狂风,直攻永安宫。

  宫殿内因她到来灯火尽灭,黑暗中,她卷起一个孩子将他活活掐死。

  那时的她心底只有恨,丝毫没想过自己亲手掐死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听到这里,我心中有千万感慨,我碰到鱼妃那时她还执意认为自己的孩子活在世上,她依然没有从中想到那些可能。原本,我也以为她是个令人惋惜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因为嫉恨做过那样的事!再想到她为了延长寿命吃了同样关在冷宫的那些女子的心,不由感到战栗,从孩子离开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完全变了!

  再后来,皇帝也想通了那件事,所以对苏舜玉的态度大大转变。但他不是普通父亲,他肩上担任的还是朝政大局。苏舜玉也不是普通公子哥,他是身份高贵的皇子。如果皇帝对苏舜玉的态度在众人面前袒露厌恶之情,就会直接引起朝中势力的动荡,对于天下之主的皇帝来说,他是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他想要朝局平稳,就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疼爱苏舜玉与疼爱宁王相等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祟,他越是不喜欢苏舜玉,就越怕自己心底真正的情绪被人发现,便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极力疼爱苏舜玉,以掩盖自己的内心。

  当局者迷,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已经歪斜天平。在众人眼中,他疼爱苏舜玉,比疼爱宁王更多。宁王因此嫉恨,苏舜玉也因为他朝前朝后不一样的态度而受到伤害。而他在那天亲手拉开弓箭射死鱼妃,大多也是不让宫内人心惶惶,引发混乱。可他……早已知道鱼妃的身份,却迟迟没有将她除去,或许在心底,也还是有一些些不舍吧。

  人心,是世上最难猜的东西,比天阴晴不定,比海深不可测。

  我不再去猜皇帝心中的万缕千丝,我问土地爷爷,能否帮我看一下苏舜玉的命格。

  土地爷爷很爽快地答应,可是前后翻了一下,有些诧然地告诉我:“他命格模糊,就连册子上也没有写清。这也是奇怪,莫非连老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凡人?”

  我马上告诉土地爷爷,我并未在苏舜玉身上闻到过任何鲛人的异香。可是土地爷爷却摇摇头,说:“异香是可以施法遮掩的,还有一种方法,便拔去鲛人灵骨,这样就将使鲛人变得与凡人无异。他的命格就连上天也无法勘测,他若为凡人,恐怕也只有那司命知晓了。”

  司命……可惜,我不能回天界,而土地爷爷身为地仙,也去不了天界。所以……我也无法确定,苏舜玉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是吧。

  我坐在庙门前,望着滚滚黑云如波涛般汹涌翻腾,倒是挺应我的心境。

  到了第二天,头顶的黑云依旧,土地庙前偶尔有过路的村民,他们都把这天象当做简单的阴天,毫不在意。

  七天之后,我也习惯了这中天神君的梦靥,爬上屋顶吹风。一个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我。我冲他微微笑了笑:“赤晏,你来了。”

  这个场景,如同当年唐敬贤来找我时一模一样。

  之前我确实很气他,气他对苏舜玉做的那些事,可是再次见到他,心里已没了那种感觉,反而有些愧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百年来他对我的陪伴,本应心怀感激的,可我却凶了他。

  他跃上来坐在我身边,与我一同望着黑云之下的那片金瓦:“是啊,来带你回去。”

  回去?一想到不幽仙山与天界那些事,不由皱紧眉头,心里充满了排斥。

  赤晏转过头来望着我,平静问:“怎么?你还是不肯走?”他犹自嗤笑一下,“我早该想到的,可我还是想问你试试,或许这次你就会改变主意,结果还是我想多了。” 我摇摇头,我不想回去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想走罢了。我在仙山呆了千年,这滋味却不及这百年人间有趣,虽然曾经也撕心裂肺过,可是现在想来,倒没有那时那般痛苦不已了。我不回去,不单单是因为“情”一字,可也多是为情。我叹息一声,问赤晏:“在人间游荡这么久了,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何他是白延卿时,想的是他的祖上颜面,为何他是苏舜玉时,想的是他的宏图霸业。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胡闹事跳出来,拦在我跟他之间?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男子,愿意跟真心待他的人简简单单地相守到老吗?”

  赤晏眸底平静,淡笑着回答我:“只因他是顽固不化的白延卿,只因他是野心勃勃的苏舜玉。当苏舜玉第一次离开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他若在乎你比在乎那皇宫天下要多,又怎么会让你独自留在荒野小屋?他要天下为笼,你又何必陪他做一只不能自由飞翔的金丝雀?凡人就是如此,生下来注定要受尽磨难,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自私无私、是非善恶,这便是之所以为凡人。而你,根本无需随他们受尽这样毫无意义的磨难,凡人一死,落入尘埃,一切成空,而你还要背负百年前的痛苦,一点儿都不值!”

  我承认,他说的这一切都很有道理。在我踏入人世间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相信大多神仙亦是如此。可是,我现在摇摇头,对他说:“于你而言,这自然不值得,可对我来说,很值。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甘愿留在这世间呢。”

  赤晏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头微蹙着。

  面对他的不悦,我有些无可奈何。这时,黑压压的头顶天空,在刹那乌云散去,转眼回归阳光明媚。

  就在我片刻出神中,眼前的赤晏忽然不见了。我扭头一看,他已踏着飞云远去,我冲他背影喊:“你去哪儿?”

  他冷冷回我:“替你去取东海神珠!”

  取神珠!土地爷爷跟我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他早就躲在我身边了!

  我爬下屋顶,想也不想地向之前出来的密道跑去。我扒开被我挡在洞口的乱石杂草,跳了下去,脑海中不断浮现苏舜玉与赤晏对立的场景,即便苏舜玉身边的护卫高手再多,也敌不过赤晏一指法术啊!

  赤晏身为朱雀,脾性一直很暴躁,但在我面前他已经压制不少,总是和颜悦色对我。就连当日我与他差点决裂,他也只是在脸上和言语间表现出不耐和愤怒,却未曾出手伤我。而现在……他要面对的人,是一直心有芥蒂的苏舜玉,万一他发起火来,手下或轻或重都绝对不是苏舜玉能够抵挡得了的!

  而也在这时,我脑中忽然一顿,以我凡人之躯,哪里……追得上赤晏的飞云?

  我望着暗道中蜿蜒向远处的长明灯,心头矛盾不已。或许等我赶到皇宫之时,赤晏已经夺了东海神珠,可我若不亲自去看一看,我的心里……就犹如被千万只蚂蚁时时刻刻撕咬,难忍不堪!

  最后,我还是咬咬牙,沿着密道铁心跑去。就算阻拦不了赤晏了,也要见一面苏舜玉!若不亲眼看看他的安危,我是如何也无法心安的!

  我走过一次密道,大抵能估量密道长短。可就当我到了一半之时,我在密道里……发现了受伤的苏舜玉!

  他坐靠在石墙上,身体以插在地上那把随身所带的重剑支撑,我冲上前去,一眼看到他胸口及腹部的血流不止的伤口!而他虚弱地微微睁眼,从昏暗的光线下看我,脸上展出舒心一笑。

  此时,我不知该喜该悲。欢喜的是,苏舜玉不用面对赤晏了。悲伤的是,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这些伤口无关赤晏,是很明显的刀剑之伤。赤晏出手,犯不着用刀用剑。我很想知道,在我走后,苏舜玉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我擦去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撕下长裙衣角当做止血绑带,轻手轻脚裹上他的伤口,一边低声责怪:“让你跟我一起走,你不肯!现在可好,又吃苦头了。是不是你父皇不相信你,所以这样待你?竟要将你这样赶尽杀绝?”

  苏舜玉极力摇头:“父皇……父皇又如何不知我会钻入密道。”

  我一愣,是啊,这个密道是皇帝从前告诉他的,他在宫中无端消失,皇帝又怎会不知他或许去了密道,可却没有派人追拿。

  我继续低头为他缠着布条,只要他能走出这条密道就能得救。末了,我系完最后一个结,抬起头与他对视。他望着我的眼中略伤,嚅动嘴唇,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小心地轻声出口:“阿照,我……我娶了别人了,我不能负她的。”

  如临惊雷轰顶,一时间我竟反应不过来,回想片刻之后才听懂他跟我说的这句话。我还是一懵一懵的,同时也忽觉可笑,一见面,便是与我说这句话,是在示意我跟他保持距离吗?

  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地僵硬扯了扯笑,问他:“你……娶了云霁初?什么时候的事?”

  他平静目视着我,点点头,告诉我:“是,你走了七天之后,我便与她成婚了。是她为我脱罪,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交易,不过她对我很好,我不忍心再辜负另外一个女人了。”

  不忍心辜负她?那我跟他之前的种种誓言,如今又算什么了?成了几句万不该被提起的废话?!

  好。

  我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他言至如此,我还能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昏暗中,我看到他发冠闪闪发光,于是心下一横,抬手将那发冠摘了下来,扣出上面的珠子。不错,东海神珠!

  世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皇帝赐给他的稀世珍宝,也无人敢窥觑这颗珍宝,殊不知这是上古宝物,所蕴含的神力非凡人能够驱使。而且这颗珍珠于我而言,是可抵挡那惊天雷、可恢复我仙灵法术的神物。只要得到它,我眼下所面临的为难都会迎刃而解,我能轻易渡过这剩下百年以及剩下的四十七道惊天雷。在那之后……一切,都将回到原点,我重新做我的百花上仙,再无顾忌!

  被摘去发冠的苏舜玉长发直落,他吃惊望着我:“阿照,你干什么?”

  我将东海神珠收入袖中,将那空荡荡的发冠随手丢在地上,讥笑道:“你绝情,也休怪我无义。我接近你,只不过是为了拿到这颗神珠,难道你以为我来找你,是当真喜欢你吗?那些不过都是我演的戏罢了!”

  苏舜玉瞪大眼睛,因为身体的虚弱,脸色显得分外苍白,黑色的眼眸也显得更为不可置信地吃惊。他愣愣望着我,张张嘴:“你说,你曾从山崖下救过我,我们许过……”

  “都是骗你的!”我毅然决绝打断他的话,不要他再说下去,扬起下巴嘲笑他,“再说了,即便是真,那又如何?再多的白首之约,如今也成了空谈。你既然娶了别人,就不要再纠结那些真假了。”

  我说着这些绝情绝义的话,心如刀绞,却还始终在嘴角保持轻薄的微笑。 花间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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