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卿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郁将军受伤太重，而且伤口已经化脓，”陆老先生顿了顿：“这样冷的天气怎么还会化脓？本来药效已经进入了伤口，可长途奔波让原本长合的伤口重新裂开，融了很多汗液进入，已经伤及了内脏……”
郁林峰受了伤，夜卿比谁都着急，又是在他的军营里，皱了皱眉他道：“无论如何，先生一定要医治好他才是。”
陆老先生有些犯难：“爷，不是老夫不给治，实在是伤势太重了，本来年龄就在这摆着，还要如此逞能，如今老夫用了药，暂时能稳住个把时辰，爷还是……交代交代吧。”
在夜卿身边久了，陆老先生也知道他的脾性，夜卿的脸上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像是失望，又是无尽的哀鸣。
夜卿紧握了握他的手：“陆先生，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陆老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病人家属，最怕的就是大夫对自己摇头说尽力了，而夜卿也怕，怕的是郁林峰死在他手里，怕的是郁琬白因此记恨他一辈子！
营帐内，郁林峰已经醒了，眼神空洞：“你终于赢了。”
夜卿苦笑一声：“郁将军说的话，竟然跟容王说的一样。”
“没了我，你更能……大肆侵占大梁，”郁林峰冷言道：“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皇上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夜卿听了这话微微愣了愣，心细如发的龙子青大概不会将二人的信笺给旁人看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是想法，摇了摇头，便道：“郁将军，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死吗？”
郁林峰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会夜卿。
“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你受了伤，子仲明明已经给你包扎好了伤口，”夜卿提着袍子坐在了一旁：“只要你不动杀了我的念头，你的伤绝对不会重至此种地步。”
郁林峰笑笑：“你赢了，自然怎么说怎么是。”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伤势，只是天真的以为可行，以为他的伤势无碍，就算是死也要替皇上拿下夜卿这个贼人，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连夜卿的身子都靠近不得。
叹息了一声，夜卿道：“先生说，可能也就剩下几个时辰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郁林峰阖了眼：“老夫要回大梁，誓死也不做乱臣贼子。”
口头上的功夫斗不赢，夜卿也没还嘴，人之将死，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起身就要走出营帐，就听见郁林峰的声音响起：“你……一生都亏欠了晚晴……如果你赢了……放过她。”
一生么？夜卿苦笑：“既然一生的亏欠了她，那我更应该好好的用我的一生偿还她才是。”
“不……”郁林峰闭上眼，一滴泪珠顺着他的眼眶而下：“那丫头，一辈子都在等你……她认死理，认定了你，这辈子就是你了，可……可我知道……你的心，却不完全在她身上……”
“郁将军别说的好像很了解在下一样，”夜卿回眸：“说到对不起她，郁将军与我，都是半斤八两。”
是啊，他的女儿，从嫁进皇室的那天起就不快乐，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她是郁氏的孩子，她的肩上有郁氏世世代代祖辈留下来的使命，他只能……苦了她。
夜卿黑着脸回了军帐，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消息：“爷，郁将军……殁了。”
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疼了两下，夜卿叹息了一声：“知道了。”
要送回去吧？当然要！
可……怎么送？谁去送？送回去要说什么？
夜卿犯难了。
这时候，顾天涯翻开了营帐：“明澈？”
“怎么了？”
“我准备了一副棺材，”顾天涯道：“日子不能拖，还是趁着冬季我赶紧送回去吧。”
夜卿皱了皱眉：“你送？”
他去送了，还可能回得来吗？
顾天涯笑了：“你是担心我有命去没命回么？在你眼里，晚晴是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
或者是，但是只对他心狠手辣，对顾天涯，她向来是下不去手的。
顾天涯也是吃定了她这一点，才决定亲自前往。
揉了揉眉心，除了顾天涯也没什么再合适的人去送了，夜卿也知道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些。”
拖着棺材走不快，可顾天涯为了赶路，还是带了几匹快马，郁琬白一直在客栈里守着，生怕错过一丁点消息，可守了几天，得到的却是自己父亲已经冰凉的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
郁琬白愣愣的站在门边上，看着院子里躺着的一副棺材，怎么也不相信这里面躺着的人，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消失了几天就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了？！
几个副将一看是自己的主帅，都怒从中来，抄起手边的家伙就要开打，龙子青怒吼了一声：“都给朕住手！”
几个副将先停了动作，直接跪在龙子青面前：“皇上！郁将军惨死，定是他和那夜卿杀的！”
郁琬白眼睛一亮，直直的看向了顾天涯。
后者连忙摇头：“晚晴，真的不是我和明澈，他原本就受了重伤，我本来是带他去医馆包扎的，可谁知他竟然一路跟着我，这才……”
站在一旁的副将冷哼了一声：“将军明知道自己有伤，怎么可能再去追捕？就算是追捕，你堂堂一个监军竟然说没察觉，谁信？！”
顾天涯知道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可不能眼见着郁琬白误会夜卿啊，他只能接着解释：“晚晴，真的不是……”
“世子，”郁琬白愣愣的道：“家父的尸骨我收到了，谢谢。”
说完，还行了个礼。
顾天涯从那一声‘世子’里头听出来郁琬白不对劲，还想张嘴解释，可郁琬白已经下了令：“曹副将，将人给本宫轰出去。”
“晚晴……”
“娘娘，轰出去？我们要给将军报仇啊！”
郁琬白冷了眸子，怒吼了一声：“本宫说把人轰出去，都聋了吗？！” 凤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