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采薇急的团团转,就连心脏都揪了起来,她谨慎的看着唐瑾瑜趴在地上的僵硬身躯,还是那么瘦,却多了几分力。
许采薇来的时候是奔着讨说法来的,她想过见面以后好好教训他,最好是给他捅一刀,让他后悔招惹她以后又要抛弃她,让他知道渣男的几百种死法到底有多惨,让他后悔还派人来谋杀她。
可是,见到唐瑾瑜这模样,她之前想的全都忘记了,连自己也跟着他慌乱了起来。
不过这种事情,得靠唐瑾瑜自己,她是帮不上忙的。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下,她知道他是扛得住的,只是每一次小小的发作都很折磨人,那种抓心抓肺的滋味,她亲眼所见。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打开,她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强劲的风,随着打开的门,甚至带着力道撞击到她的后背。
来者不善。
进来的是那个叫天涯的法师,他的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周彤雨,周彤雨冷笑着看着她,跟着天涯的身后,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已经忽略了她旁边正在痛苦的唐瑾瑜。
“就是她。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三天吗?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还是我把她逮到的。”周彤雨不爽的说着旁边的天涯,天涯没有因为她的口气有丝毫的表情,他仍然微微抬着眼眸,微微翘起的鼻子让他看起来高不可攀。
“哼,她,我不会动的。”天涯冷傲的回了一句,给了瞪着他的许采薇一个淡淡的微笑。
许采薇看到周彤雨听到她不善的口气,就知道地方早就发现了她,只是借机出了门,找了帮手来逮她。
“你收了钱,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周彤雨杏眼诧异的看向天涯,觉得这红发越发的刺眼,像是一团野火,想烧谁就烧谁,根本控制不住。
“谁说我说话算数?我天涯做事全凭自己心情,这是我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副理所应当的口气,气坏了周彤雨,她怒气腾腾的看着天涯,手指指着,又放下,又指着,最后忍不过怒骂,“你就是被她迷住了吧,没想到你也这么贱,算我看走了眼。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周彤雨的狠话的确有那么几点报复的意思,但对天涯来说,就是噪音。他侧眼看向周彤雨,淡淡的说:“你这样说,那钱也不用还你了,慢走不送。”
“无赖流氓,痞子!”周彤雨恨恨的瞪着天涯,看着一脸无趣的许采薇,又看了看在角落里渐渐有了反应的唐瑾瑜,奔到了唐瑾瑜的身边。
“瑾瑜,你没事吧?我这就去请医生,你一定要等等我啊。”周彤雨带着颤抖的声音让许采薇惊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周彤雨这么担心唐瑾瑜,最开始请来的却是一个法师。她这样做,让她真的很怀疑周彤雨对唐瑾瑜的感情。
许采薇和天涯都有点惊讶的看着周彤雨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指着他们两个放出话来,“你们若是动他一根毫毛,唐家和周家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许采薇,你有种就别走,在这里等着本小姐回来。”
许采薇不知道怎么理她,最后只能注视着她从房间里急急地离开。
天涯一直注视这许采薇,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没事吧?”他问道。
许采薇回了他一眼,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如果要说有什么牵连,她找我收你,不过我不愿意。”
周彤雨这个大小姐,之前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消失在唐瑾瑜的眼前,当时她的确是答应了,但是阴差阳错的,事情根本不能如她愿,是她先违背约定在先,也不怪周彤雨对她下杀手。
“怎么?你还不高兴我放了你?”看着许采薇犹豫的神情,天涯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是傻。
“所以,你去好乐门,也是为了来堵我?”
“当然。”
“可是,你为什么又放过我?”
“你刚刚没听明白吗?我乐意,再说,你是人,我从不杀人,会遭天谴的。”天涯说着扫了一眼唐瑾瑜的房间,走了过来蹲在她身旁,和她一起围着唐瑾瑜,却只是好奇的打量唐瑾瑜。
“这个男人也不怎么样嘛。而且还这么弱,你们难道是眼睛瞎了?会看上他?”他嘲讽的口气让许采薇很不爽。
她拍开他凑近的额头,“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别随便评价一个人,特别是你不了解的人。”
天涯的额头被她重重的拍了一下,这让他感觉被从头敲了一棒,因为从来没有人近过他的身,他从小一个人长大,被师傅收养,因为天纵奇才,被师傅和师兄都奉为神明,根本就不会碰一下他。
这种感觉让他很奇怪,他却糊里糊涂懊恼的回道:“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好不好?”
唐瑾瑜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动静,至少他叹出了一口浊气。
许采薇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却拽不动。只见唐瑾瑜低头从地上捧起了一个鸟形的冰晶,红色的冰晶。
“我的比翼鸟。”许采薇看着那冰晶一声轻呼,眼睛瞬间就酸疼了。她的比翼鸟因为注入了她太多的灵力,是她从小养大培养成的宠物,所以死后会化成有灵力波动的冰晶,像是一块硬梆梆的石头,没有生命。
唐瑾瑜捧着那块红色的冰晶,眼神晦暗。许采薇伸手就抢了过来,“你怎么对它的?它怎么会死?你要杀我就算了,没想到连一只鸟都不放过,你人渣。”
看着死去的比翼鸟蛮蛮,她就如同丢了一个孩子一样心痛,比翼鸟是同生共死的,蛮蛮死了,那啾啾一样活不成。强烈的伤感让她对唐瑾瑜更加失望。
唐瑾瑜也没有解释,他只是从地上站起身,身姿依然挺拔,只是用眼角看着痛苦的许采薇。
“你带回去吧。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已经派人来接你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许采薇将这口气认为是他感情的冷漠,她捧着冰晶,再次失望的看着唐瑾瑜,嘲讽的开口,“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唐瑾瑜你做的真是一套一套的,都不带重复的。很好,真的很好,早知道你是贱男人我还往你身上扑,我真是活该。”
“你……”唐瑾瑜站在窗前,随意的扫了一眼许采薇,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真的是你干的?想杀了我,杀了我的蛮蛮,想要毁灭我,想要断掉我们之间的往来?”许采薇忍不住质问,她想要爽快的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最后却仍然经不住问出了口。
唐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就许采薇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淡漠的侧脸,还有冷漠的侧眸。
“你尽快离开这里,其他的,随你怎么想。”
毫无意外,那些幻想全都破灭,唐瑾瑜终究还是将两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若是换成以前的许采薇,她肯定会不顾一切暴打一顿唐瑾瑜,然后吐唾沫淹死他,将他报复得哭爹喊娘。
但现在她感觉没了力气,只觉得浑身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不仅将她所有的暴躁都压了下去,还让她的心拔凉拔凉,如同丧家之犬那样挫败。
“周大小姐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你确定你不先离开吗?”天涯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直到许采薇目光涣散,他从她眼中看到凄凄然的东西,他忍不住就说出了这句话。
“许采薇。你走吧,找一处安稳的地方,最好是重庆,好好生活。”
“别特么以为我会感谢你,谢你大爷的。”许采薇怒吼出声,带着冰晶石跳出了窗户,如同落荒而逃。
天涯认真的看了一眼坚定的站在窗户边的唐瑾瑜,细碎的眼光洒在他的侧脸,他另一大半的脸全都掩映在黑影下,让他看不真切这个唐瑾瑜的表情,他却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播出来的压抑和克制。唐瑾瑜没有看他,依然屹立不动,直到天涯讽刺的笑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一行人闯入瑾园,因为得了大帅的指令,瑾园的护卫不能阻拦周大小姐,所以周彤雨能带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
她的身后跟着的正是唐家的四小姐,唐万茹。
“三嫂,你真的看到了那个女人?我已经找她很久了,没想到她现在才出现。”说话的自然是唐万茹。
周彤雨不屑的哼了一声,回道:“当然是她,化成灰我也认识。”
“要说她还真是会得罪人,我已经查到了,两年前就是她派人劫走我的人,又假扮三哥的丫鬟泼我水。没想到她还和三嫂你抢男人,真是找死。”
“一会儿抓住她,任你处置。”
……
只是大家上了楼,却连许采薇的影子都没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见唐瑾瑜呆呆的站在窗户前,半面隐在黑影中,半面向着光亮,像极了博物馆里的唯美雕塑。周彤雨不禁看得痴了。
“三嫂,人呢?”
周彤雨这才回过神来,她扫了一圈,的确没看到许采薇,就连天涯的身影也没找到,她再次定定的看向唐瑾瑜,克制住自己的心跳,轻声询问。
“瑾瑜,你好了?还是让医生瞧瞧吧,自从你回来,这精神可不怎么好啊。”
周彤雨示意带来的医生去给唐瑾瑜看看,就在那医生要靠近时,唐瑾瑜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枪对着那医生。
他什么话也没说,大概是太久没说话,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想开口,周彤雨看着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那医生也是,撒腿就往回跑,腿都软了。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动不动就拔枪,越来越像土匪了。三嫂,你说的人难道已经走了?”
这么短的时间,那女人不可能走得这么快,她还叫人看住了瑾园门口,也没见人通风报信,她狐疑的看着唐瑾瑜,仍然没等到唐瑾瑜开口。
她懊恼的看着唐瑾瑜,想要上前安慰他的情绪,唐大帅说唐瑾瑜这两年出了一点状况,精神上受了不少刺激,让她注意安抚他的情绪,原本她不觉得唐瑾瑜有什么不一样,还是那么冷冰冰难以接近而已,但现在,他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就是那散发出来的杀气和戾气,就让她不敢靠近。
“三嫂……”唐万茹看不懂唐瑾瑜周身的气势,还想弄个清楚明白,她可不想白白跑一趟,她想快点找回当年那个神仙一般的白发男人,为此付出什么她也愿意。
周彤雨定定的看着唐瑾瑜根本就没有回复她,唐万茹就向唐瑾瑜走去,她可不会相信,唐瑾瑜会真的开枪,她又没有犯错,唐瑾瑜就算拿出枪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三哥,你说,那个女人究竟在哪里去了?”唐万茹绽放着笑容,带着撒娇的口气讨好的问道。
周彤雨紧张的看着唐瑾瑜,却没有阻止唐万茹。她想唐万茹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妹妹,应该不会有事。
“砰!”
子弹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穿过了唐万茹的腿,她惊叫一声,瞬间栽倒在地上,撞击出一声重重的声音。
“瑾瑜,你怎么……”周彤雨惊呼出声,那手枪却对上了她。她吓得赶紧后退,包括她身后带着的人,齐齐往后退,只有几个四小姐的人才敢举着手,低着头过来拖走四小姐。
“三哥,你精神还真不正常了,我会让爹地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啊……”四小姐痛苦的捂着腿,又惊又怕,这是她第一次中枪,还是被自己的亲哥打,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更加愤怒。
“别说了。”周彤雨劝着,赶紧带着人离开了瑾园。她搞不清楚,明明前一刻他们相处明明还好,虽然说不上融洽,但至少不会掏枪不让人靠近的地步,他明明记得,当时他们靠得那么近。是不是那个女人挑起了他暗藏的阴暗面,所以才会……
不行,她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唐大帅,如果唐大帅知道那许采薇对唐瑾瑜的祸害这么大,肯定会亲自动手除掉她,到时候,不用她动手,许采薇也得遭报应。
许采薇回到了修羽曾经住的地方,在这种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真的特别想找到修羽。房间里没有人,僻静幽深的小院,就连那些白色落马花也没了,不知道哪一日辗作尘泥,消失在了院子里。
堂屋里,那张干净的饭桌上沾上了一层灰,还记得很久以前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短暂如烟火。
她搬了一张长凳,就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枯败的景象,心里凄凄然。
“哟,这个丑陋的窝也是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又冒出来那个叫天涯的法师。她用手捂着脸,想要掩饰掉自己眼中的落寞。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记起了一句不经意间听到的话。
“你认识无业法师吗?”
天涯坐在那张长凳子的另一头,问道:“你找他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找他捉鬼收妖?我这个现成的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天涯高傲自大,年龄摆在那里,有时候也会露出一丝俏皮,此时和许采薇这样排排坐在院子里,像极了邻家大男孩。
“不是,我找他要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是我天涯办不了的?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免费帮你办,你要知道,一般人可请不动我的。”天涯打趣的说。
天涯和许采薇相处的时候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很自然的就融入了彼此的氛围,听着他这自大又幼稚的口气,许采薇也渐渐没了一开始对他的成见。
“算了。”尽管如此,她也不会将许娉婷的事交给他处理。
天涯也不强求,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你挺低沉的,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俞记饭店。”
她想起了俞记饭店和唐瑾瑜的饭局,那个时候真好啊,那个时候唐瑾瑜也真讨喜欢。她摇摇头,“没胃口。”
“不吃饭怎么行?你今天也没吃饭,吃了以后,赌场,歌舞厅,最热闹的会场,派对,只要你想去的我都能带你去。”
她似乎被天涯的热情所感染,又也许是刚刚想到了唐瑾瑜,不想自己再被唐瑾瑜所影响,她终究是点头了。
少男少女走在一起,漫步在大街上,一黑一白,形成了最靓丽的风景线。两人一个俊朗一个美丽,谁看了也得说一声金童玉女。
天涯一直听着不时有人对着他两感叹,每次他听到都觉得开心,可是旁边的这位小姐,却一直不怎么开心,仿若在另一个世界,这让他想到了行尸走肉。
许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进了饭店,直到她吃到自己最喜欢的珍汁烤鸭,那熟悉的味道才让她回过神来,她看了红发少年一眼,只见他啃得特别欢快,毫无风度,却让人不觉得难受,反而受了他的影响,更加有食欲了。
天涯戏谑的看了她一眼,“哟,你终于回过神来了?你有考虑过这死去鸭子的感受吗?被一个体会不到它美味的人吃,还不觉得白白牺牲?”
“啊?”听了他的大论,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涯接着指着她一侧湿答答的桌面说:“这东西好像就要融化完了,你不做点什么吗?”
他说的是比翼鸟的冰晶石,许采薇看着那湿答答的一滩水,又没了胃口。她将剩下的小只比翼鸟从桌上捧起来,对天涯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天涯也没再说什么,闷头夹着特色菜。许采薇出了门,在最近的一棵大榕树下,挖了一个坑,将冰晶石放进了坑里,周围有几个小孩围了上来,看着那漂亮的红色冰晶,都欢兴雀跃的问东问西。
“姐姐,这是什么鸟?这是你做的吗?”
“为什么要埋在这里?姐姐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我好喜欢?”
七八个小朋友真的是七嘴八舌的讨要着,许采薇蹲在那里,将泥土掩盖在那冰晶石上,填好那个坑。
“不要动这里,就让它安息吧。反正它们两个现在应该又在一起了。”啾啾和蛮蛮,死后应该在一起了吧,她想。
她对不起蛮蛮,所托非人,将它害死了,可是她没用,不能替蛮蛮和啾啾报仇,她知道自己没法下那个狠手,甚至还会因为那人的好转而开心。
小朋友们看着她一直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许采薇才离开,小朋友纷纷爬开了那些土。
可是他们挖了好大的一个坑,也没再看到那块红色的鸟石头。
许采薇觉得,现在她遇到这样的事,伤心总是难免的,但是她不准备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她现在应该去找许娉婷的下落,即使魅的消失无迹可寻,现在她更加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可是,她需要精力和力气查下去。
所以她回到饭店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饭菜,天涯乐在其中,赶紧给她夹菜,一边吃一边打趣,“看样子你也是想通了,放心吧,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你可别低估了我的能力,只比那个什么少帅多。”
“可以不王婆卖瓜吗?”
“爷不叫王婆,也不卖瓜,可以卖人卖妖卖鬼,你要来一打吗?”
……
两人斗着嘴,就把点的菜扫荡一空。
“我会替你吃掉的生灵超度的,不用感谢我。”看着许采薇桌子上的一大堆骨头,天涯开口说道。
许采薇指着他面前也不少的光骨头,“还是替你自己超度吧。”
两人出了门,已经是午后了,只听街头传来卖报的喊声,“卖报卖报,济南时报,铁门门主寻找第一名许娉婷下落,上千大洋悬赏消息……”
小童的叫卖声传入许娉婷的耳朵,直到那小童走到她面前问她买不买报。
她接过那报纸,头条正是这则悬赏令。铁门是济南城有名的门派,铁门门主铁石,就是许娉婷数以万计的入幕之宾之一,只是铁石认定了许娉婷,曾经不惜花了大价钱送许娉婷好几个赌坊,只为博美人一笑。 少帅,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