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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只是,小咪,请你一定要记住凉生的模样(6)

  凉生对未央示意,他嘴巴轻轻地动,他说,未央,我床下有一个小陶罐,你帮我拿出来好吗?

  未央就俯下身,帮他从床下拿出那个陶罐,疑惑地看着凉生,问他,这是什么?

  凉生笑,说,很多年前,我种的一株植物。

  未央呆呆地看着陶罐里绿油油的植物,转而笑,那是什么植物呢?

  凉生眼睛晶莹起来,他笑了笑,可能是伤口还疼,所以他的笑容在那一刻显得有些呆滞,他说,未央,这是一株姜花。

  姜花?未央的身体明显一颤,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她看似爱惜地抚摸着这株绿油油的植物,漫不经心地问,这株姜花陪你多久了?

  凉生想都没想就回答,快十三年了吧。

  未央的嘴角荡开一个极其美丽的弧,她说,那它叫姜花,为什么不开花呢?

  凉生望着窗外,我紧紧躲到一边。他说,未央,有些花,注定无法开放,就如这盆姜花,我每天能够看到它绿油油的样子,已经很开心了,并不指望它能够开花。不过,未央,听说,姜花很美,有白色的,也有黄色的,总之,那么灿烂,你如果看到,一定会喜欢上。真的,未央。

  未央笑,我知道,就像你那个妹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石头见了也沉不下大海……呃,真遗憾,那以后,它还会开花吗?

  凉生愣了一愣,笑,说,未央,其实,我告诉你,这是一盆永远无法盛开的姜花,它永远都不可能开花的。

  未央紧紧盯着凉生清凉的眼睛,她说,为什么呢?

  凉生叹了一口气,他说,未央,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这是一株注定悲伤的姜花,永远不可能绽放。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的。譬如,你喜欢上一个男生,为什么?譬如北小武会对小九不死不休,这是为什么?譬如,你对姜生那么冷淡,她却会在江边不顾生命将你救上岸,这是为什么?

  未央淡淡一笑,她说,凉生,我觉得姜生之所以救我上来,并不是因为她想救我,而是因为,她怕知道,当凉生你跳下水,你会先救谁?说完,她的眼睛如同一张密密的网,紧紧拢住凉生的眼,她说,凉生,你会先救谁?

  凉生说,未央,我累了,我不愿意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对不起。

  未央冷冷地笑,说,算了,我一点都不通人情,毕竟她是你的亲生妹妹,骨肉相连,怎么可能要你为了我,放弃救姜生呢?我真不通人情。

  凉生沉默了半天,他说,未央,你帮我从陶罐里拿出一粒沙,替我扔掉,好吗?

  未央说,凉生,你说过,这么多年,你每天都要从这个陶罐里拿出一粒沙,然后扔掉。可是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倒掉好了。未央说完这话,抬头,直到看到凉生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才改口,一脸谦和的温柔,声音盛满了甜蜜,她说,凉生,对不起,我只是开一下玩笑。你的想法,我怎么会干涉呢?

  我在窗外安静地听他们对话,凉生总是将那只健康的耳朵侧向未央。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姜生每时每刻记得,凉生听力有问题,只有姜生对他说话的时候,会将声音扬得比往日高。因为,只有姜生,不愿意凉生时刻侧着耳朵听她说话,因为这会提醒她记起,儿时的凉生,为自己挡掉的那一记耳光。

  43没有程天佑这只猪来聒噪我,我的生活十分惬意。

  开学之后,凉生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我和北小武像两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边。哦,忘了说,我给凉生买了一顶帽子,那是我到耐克专卖店里溜达了半天后,下了很大的狠心才买下的,我担心开学后,凉生脸上的伤不能痊愈,就这样走在校园里会让他感到为难。

  凉生,一直都是一个脸皮很薄的男孩子。这个,我一直记得。

  有了这顶帽子,凉生只要将帽檐拉低,就可以挡住脸上的伤,这样,他就可以从容地走在校园里。当然,这种经验是我从程天佑那里学来的。听未央说,程天佑最近一直等在“宁信,别来无恙”守株待兔呢。

  北小武对我私底下说,他说,姜生,你看,这是刮的什么风?未央最近对你可是关怀倍加呢。你说她怎么了?难道,真的要为咱凉生从良了?

  我说,北小武,你的嘴巴能不能干净一些,什么叫从良,你少来诋毁凉生!

  北小武嘿嘿地笑,他说,姜生,原来你还是承认凉生和未央的关系,还承认未央是你哥哥的媳妇儿。我以为你这些日子被金陵那丫头灌了迷魂汤,要帮她抢夺凉生呢?

  我吃惊地看着北小武,怎么?金陵也喜欢凉生?不会吧?

  北小武就笑,奶奶的姜生,你就一傻子,那么你说,金陵为什么整天黏着你,有这个必要吗?

  我说,金陵是因为同我的关系好啊。我们之间有友谊的。北小武,你不能因为小九的离开,心理就这么阴暗,见不得人世间的美好可爱!

  北小武冷笑两声,他说,姜生,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欺骗你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这一点,我想,凉生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为你能幸福和快乐,不辞奔命的话,我不如凉生。但是,凉生可能欺骗你,我却不能骗你,从小到大,我当你是妹妹,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偏见来影响你呢?再说,朋友是那么重要的财富,我怎么可能妨害呢?可是,你看金陵,难道你就一点看不出,她和你并不是因为友谊,而是,你,姜生,是她走向凉生的桥梁。我这样说,你总能懂吧。

  我撇了撇嘴,说,我懂,可是,北小武,你绝对对金陵有成见。如果,你能好好地接触一下,你会发现,她远比你想象的可爱得多。

  北小武说,好吧,奶奶的我也不过是发表自己的意见。

  北小武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我曾经听未央对凉生说过,小九以前在“宁信,别来无恙”混过一段时日。这也就是为什么暑假的时候,未央来到魏家坪见到小九,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北小武。我想告诉他,是因为,或许,他能从宁信那里得知小九的去向。但是,我怕这件事情又成为他的新伤,让他更加难受。我想,既然凉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合适告诉北小武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他,如果不合适的话,他也就不会说。我就看凉生怎么做吧。

  一个多月后,凉生脸上的伤,基本消退了,又恢复了本来的清秀。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无比温暖,就像一个小太阳。未央就是太阳下面的花朵,而姜生,却只能是墙角树荫下的一棵小草儿。

  很多男生都说,凉生那顶帽子很漂亮。凉生对他们笑,说这是姜生给我弄的高仿品。嗯,我当时就是这么跟凉生说的,我怕他知道我花了那么多钱,会心疼。

  那之后,很多男生都对我殷勤不已,我想,他们大概是想知道,从哪里能买得到这么真的高仿品。或者,他们都想,如果我成了他们的女朋友,他们就可以花几百块钱从头到尾买一身耐克了。哼,美死他们!

  这个世界上,你确实要相信:一份价钱一分货!

  当然强买强卖不在此列。

  那些日子,我一直过得蛮悠闲的,没有程天佑这只猪来聒噪我,我的生活十分的惬意。我时不时对北小武这个心理阴暗的少年讲一点儿社会主义的春风化雨,期待他的幼小心灵不至于因为小九的离开而变得太畸形。但是,依旧有令我讨厌的事情,就是各类试卷比高一的时候厚了很多。高一的时候那厚度顶多算是中雪,到了高二的时候,简直就是大雪纷飞。就是这样,那些老师还不忘吓唬我们,他们说,这点试卷算什么?到了高三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冰雹!

  其实,这些卷子怎么可能和可爱的雪相比较呢?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这些试卷能吗?不能。它只能让很多孩子,在高中的时候,就满头白发,小鼻梁上架上个眼镜。多深刻的伤害啊。所以,我刚才的破比喻,简直是对雪的一种玷污。

  即使生活这样繁杂,我的生活依然趣味十足,我和金陵依旧会跑到篮球场上,看那些疯奔的篮球超男们炫耀球技,兴奋得小脸通红。

  偶尔也会想到程天佑,想程天佑的时候,我就会想小九。我不知道她独自一人飘零在外,是不是受了更多的漂泊之苦。如果我能见到她,我一定要告诉她,北小武过得很不好,因为他很想她。

  44那一夜,我和程天佑在车上看了一晚上星星。

  关于我同程天佑的经历,我都告诉过金陵。那个年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分享自己秘密的小姐妹。

  金陵说,果真有这样的男孩,会像极了凉生?我说,是啊,至少在我眼中,他同凉生很像。我告诉她,曾经,最初,在肯德基,宁信就将凉生错认,当时,我和北小武都不知道她将他错认成谁,直到我认识了程天佑,才知道,那天,宁信应该是将凉生错认成了程天佑吧。其实,他们两个人也不是特别像,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惊讶了呢。

  开学后,再见程天佑,是在学校门口。

  我拉着金陵出来买小贴画,刚对着贴画上的帅哥们大流口水,就见程天佑那张黑脸贴在我耳边。他说,我可爱的小姜生,很久不见,你还好吧?我一听是他的声音,手都抽搐了,拉起金陵,撒腿就跑。却被程天佑一把拉住。他说,姜生,今天我非用被单憋死你小样儿的!让你跟我斗!说完就将我拽上车,我当时虽然挣扎,却不敢太用力,我怕我的衣服在大庭广众面前被这混球撕裂。

  程天佑载着我扬长而去,我回头,只见金陵急得直跺脚。我转头对程天佑说,你会害我缺勤的!你这只大脑长在屁股上的猪!

  程天佑冷冷地笑,冰冷着脸,黝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浑身散发着一种邪气的诱惑,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他笑,缺勤?好像你没逃过课似的!都要被人用床单勒死的人了,还在这里惦记上课,真是好学生啊。说完,他猛踩油门,敞篷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我紧紧抓住扶手,唯恐自己被摔下去,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人世间的美好就晃到阎罗殿上报名。

  我说,程天佑,你这是去哪儿?

  程天佑笑,不去哪儿,就是我活够了,想在高速路上自杀!觉得一个人太寂寞,只好拉你来陪葬!这样黄泉路上我们两个人可以双宿双飞。姜生,同我这样的帅哥一起,不是你这样的花痴一直都会有的梦想吗?现在多好,我来帮你圆梦了!说这话的时候,风正扬起他额前的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我当时真想拿锤子在它上面敲一个洞。看他还嚣张不。

  结果,在高速路上,他接完一个电话,就对我笑,他说,姜生,我有事,不陪你玩了,我就是估摸着高中生活压力太大,带你出来兜兜风,让你放松一下。你看你,紧张什么,我怎么会杀死你呢?杀死你太有辱我的英明了。说完将手机扔在车前,冲我美滋滋地露着大牙笑。

  我随手捡起他的手机,扔了出去,转头也冲他美滋滋地露着大牙笑。偷偷说一声,这种奢侈的行径让我兴奋得手心直冒汗。做有钱人过瘾,在有钱人身边,时不时地帮忙扔点儿手机之类的东西更过瘾。

  程天佑的脸都变形了,他两只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说,姜生,一会儿回家,我非用床单勒死你!我让你跟我作对!

  我一声不吭,反正我是要被勒死的人了,无论是床单还是被单,都没有活路了,还是任凭他用各种语言来威胁我吧。正在我大义凛然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程天佑的小跑车却在回去的路上抛锚了!

  傍晚时分,我和程天佑跟两只孤单的猫一样,等在这人烟稀少的外环上。程天佑时不时踢这辆车一脚,然后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看我,说,姜生,姜生,招惹你真是我的灾难!你说你手贱吗?你是不是也是穷疯了,有仇富情结啊?你干吗要将手机给我扔掉?你看现在,我们向谁求助!

  我边哭边骂他,我说,程天佑,你才是我的灾难呢!我一碰到你我就倒霉,你干吗总是招惹我啊?今天我又夜不归宿了,我会被开除的,你是猪吗?我仇富怎么了?你有本事也像我这样穷疯了好了!

  那天夜里,程天佑在路边没截到一辆车,那些司机都不曾停下。我在车上冷笑,我说,德性,看看你的样子,跟车匪路霸似的,谁会停下呢?除非他们脑子想不开,想被打劫啊!

  然后程天佑就将我提溜到马路上,让我去拦车。结果,我左折腾右折腾,也没拦到车。真奇怪,那些车本来跑得半死不活的,当司机一看到我明媚的小手,立时变成了飞车超人了。真看不出我的手还有动力作用,可以做太阳能了。

  程天佑就在我身后冷笑,说,看到了吧,人家现在这年头,营养跟得上,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出落得身板是身板,模样是模样,随便拉出一个来,不是明星就是模特。谁跟你似的,跟生在六零年似的。快快快给我回来吧,别站在那里跟小纸片似的,给我丢人现眼了,那些司机又不是瞎子傻瓜,会以为一洗衣板有魅力啊!

  我瞪了他一眼,我说,你去死吧,有本事你就搬一奶牛过来给你拦车!

  程天佑看都不看我一眼,说,得了,嘴犟的家伙,等回家我被单床单一起用,非将你勒死不可!

  ……就这样,我和程天佑没截到一辆车,却相互讥讽着彼此,不亦乐乎。

  那一夜,我和程天佑在大马路上看了一晚上星星。

  星空下的程天佑皮肤如同月光一样,看得人眼花。我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翻了翻白眼,看了看程天佑,笑,真是浪漫大了。

  程天佑看看我,没说话,脑袋靠在方向盘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强势的男人无奈的样子。我心里无比地懊悔,真是的,我难道真的手贱吗?扔什么手机啊?扔也该把他扔出车外。现在好了,在公路上浪漫吧。想着想着,人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夜晚总是比白天清冷很多,我在睡梦中一直喊冷。程天佑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紧紧裹在我身上,然后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迷迷糊糊中,我听他说,姜生,对不起。声音很小,仿佛我的错觉一样。

  45有凉生在,姜生怎么会做坏女孩呢?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却见凉生和金陵远远地守在门口等我。我的心咯噔一下,落在地上。

  从头到尾,凉生看到我从一个陌生男子的车上下来,然后看着那个陌生男子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长发,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开车离开。尽管,这一切都是一个远远的背影。可是,当我走近凉生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他眼中隐忍了良久的泪光。他一直看着我,眼中是一圈令人心疼的红,他说,姜生,她这么说你,我不信!可是现在……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啊?你就是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可以跟哥哥说,哥哥就是不上学了,出去打工,哪怕出去去抢,出去去偷,我也会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姜生?我怎么跟爸爸妈妈说啊,都是我没看好你。说完,他就蹲在地上,喉咙间是一种压抑的声息,仿佛从骨头里剥裂出来,比哭泣的声音还令人难受。

  我上前扶他,满心难过,我说,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坏!真的,凉生。有凉生在,姜生怎么会做坏女孩呢?说着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是的,有凉生在,姜生怎么舍得去做坏女孩呢?

  凉生扬起头,看着我焦急的眼,伸出手,饱满冰凉的指端,划过我的脸庞。他说,姜生,你怎么学会说谎了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学校。我重重倒在地上,一直喊他的名字,凉生,凉生。

  凉生,你怎么会不相信呢?有凉生在,姜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坏女孩的。

  金陵上前扶我,被我一把推开。我说,你少这样假惺惺,你怎么能对凉生这样编排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从今天起,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跟你见面了,我们不是朋友了!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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