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自逸安王府出手,将在街头将那非议裴世子生死的人,活生生杖毙之后。京城长街瞬时安静多了,那些乱议裴世子的声音再也没有了。
想想那片血红,想想那凄厉的惨叫,想想那几人咽气时的样子。谁还敢提及世子?那不是自己寻死吗?
皇上看四爷如此作为,心里冷哼,墨昶倒是会见缝插针,这借机更进一步拉近和镇国府关系的时机,倒是找的恰到好处。
借机更进步一拉近和镇国府的关系?!
只能说皇上真的想太多了!
此时四爷可完全没心思盘算这些。因为自颜璃去边境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四爷夜里就不安生了,忽然各种梦魇不断。
先是梦到颜璃救回了裴戎,保住了裴戎的性命。而裴戎一个感激不尽就要以身相。不管颜璃愿意不愿意,都死皮赖脸的,要死要活的强势以身相许来报答,用各种方式,各种……姿势!
之后那画面,是香艳,更是梦魇,让人夜不能寐,想大开杀戒!
用现在的话来讲,血压心跳一路猛飙。梦到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各种厮缠,确实是无法淡定。
自这梦起,四爷就开始了夜里难眠,白天看谁都不顺眼的日子。
梦不受他控制的一个接着一个做!
继以身相许之后,一日梦中,颜璃面对裴戎的强势流氓,从不情不愿,到半推半就的就顺从了,顺从了!
顺从之后的梦境画风就更邪乎,也更扎眼了。
半推半就之后,开始了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日子,那浓情蜜意,让四爷在梦里都直想宰人。可惜入不了梦,宰不到人,一个急怒,人就醒了。
醒来之后,二话不说,一言不发,抡起大刀,一通猛练!
那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样子,看的元通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然火气冲天了呢?
而王府上下,看王爷每日气色不佳,心情不畅,眼底还泛着黑青,明显没睡好的样子。没人会想到他是被梦里气到的,只以为他是担忧裴世子,夜不能寐才会如此的。
“看来,王爷是真的很担忧世子爷呀!”
“可不是,我看王爷这几日都消瘦了。看王爷这样,我希望世子能早些化险为夷才好呀!”
“是呀!我都不敢想,万一世子有个好歹,王爷他该多伤心呀!”
“别说不吉利的,让王爷听到没你好果子吃。”
“是,是……”
元通站在转角处,听几个婆子干着活,小声嘀咕着。元通眉头微皱,心里若有所思,主子对世子的情况担心是。可是,这气色不佳应该不全是担心世子的原因吧!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主子和世子还没到这种程度呀。
所以,元通觉得四爷眉宇间的沉郁和憔悴,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不得不说,还是元通了解四爷多一些。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对四爷都了解。这王府之中,大部分人对这位主子都是不了解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宇文七公主。
看四爷那样子,宇文婉儿每天闲闲无事就在那里瞎琢磨,琢磨到最后……
“逸安王和裴世子肯定有一腿。”
想想四爷看到她胸口时的毫无反应,再看他对裴戎这挂心。
宇文婉儿千思万想,坚定的相信了不是她没魅力,而是四爷不是男人。
这边,元通忙完离开后院,走到前庭,看到在树荫下静静坐着的四爷,轻步走过去。看四爷手里拿着书,心思却好像并不在书上,眼睛盯着某一处看的正入神。
什么那么好看?能让四爷看的如此出神?
元通心里疑惑着,顺着四爷的视线看去,当看到地上事物,神色微动……那是,那是一对正在交欢的苍蝇吗?
这没什么好看的吧!可四爷偏偏看的这么目不转睛。难道……是正在默默跟跟它们学姿势?!
一念入脑,元通即刻甩头,赶紧将这老不正经的想法屏退。摆正脸色,嘴巴动了动,刚要开口,就听四爷道……
“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准备弄出崽儿来!”
前日梦里两人都已经是柔情蜜意了。那么,今天晚上在梦里,他们是不是准备生个崽儿出来给他看看!
听到四爷的话,元通转头朝着地上苍蝇看了看。这个,他们就是弄出崽儿来,好像也没触犯大越那条律法吧?也没有惹到四爷吧?怎么四爷一副要送它们入菜市口行刑的口吻?
还是说,连苍蝇都郎情妾意了,他堂堂王爷还独守空房,这心里就不舒服了,连苍蝇行房都看着碍眼了?!
这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元通思腹着,看四爷起身,地上那两字正在欢爱的下东西,察觉到动静,扑棱扑棱翅膀刚要起飞,一只大脚就稳稳地落了下去,踩过,大步走人。
元通:……
四爷是无意的吗?不,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因为他踩上去后,他脚还扭转了一下,那副要把你血和屎都要踩出来的样子……苍蝇曾经跟他争过皇位吗?
看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再看看四爷那停挺拔冷峻的背影。元通第一次觉得,他家主子有时候是真的挺邪乎的。
边境
拉了几次,吐了几次,几番折腾,裴治终于睡着了。
裴桓看着床上,气色虚白的裴治,转眸,看了看床头的药,眸色变幻不定。难道说,是他猜错了吗?
裴治突然中毒,且中毒症状同裴戎完全一样,这是巧合吗?不,绝对不是!
裴治定然是被人谋算了,至于谋算他的是那个人?裴桓一时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定然是裴戎身边的人。
只是他们是如何弄到那毒药的呢?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让裴治吃下的呢?
以上这些,裴桓暂无法得知。
不过,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借由裴治,来探究他手里是否有解药吧?!
裴桓这样猜测着,也本以为在他拿出药喂裴治时,定会有人出现。然,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
所以,裴桓凝眉看着桌上的药碗,心里不由怀疑,难道一切都是他想错了吗?难道给裴治下药的并不是裴戎那边的人?
思索间……
哐当!
一声巨响入耳,裴桓思绪被打断。
“你们是谁,你们……刘凛,你在做什么?”
“滚开!裴桓呢?让他出来,出来!”
“刘凛,你放肆,你怎么可以直呼主子的名……啊……”
吼声,惊呼,伴随着风雨雷声一并入耳。
裴桓听着,眸色几经转换,猜测到什么,无声勾了勾嘴角。
轰隆!
闪电伴随着雷鸣,落入裴桓耳中,照在他脸上,那明亮,清晰映照到他嘴角那一丝笑,那诡异的浅笑,让那貌似儒雅平和的面容变得阴暗又阴冷。
轰隆……
雷声响起,闪电划过,脚步逼近,门被踹开,刘凛带人闯进来。
脸色青白,眸色赤红,身上沾染着雨水与血渍!
看到刘凛当下模样,裴桓眼帘垂下,再抬眸,眼中除了一片温和凉淡再无其他,“刘凛,你家世子就是这么教你规矩……”话没说完,被刘凛怒吼着打断。
“不要提世子,你没资格提世子!”
裴桓听言,眉头皱起。
看一眼裴桓,再看看床上气色不佳的裴治,刘凛脸盈满愤怒,眼中布满悲凉。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世子和裴治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为什么他作为父亲,对待同为自己儿子的人,可以做到那样极致的两端?!
对裴治疼爱有加;对世子却是恨不得他死!
“裴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世子吗?一直视他如眼中钉吗?现在如你所愿,世子他没了,以后他再也不会妨碍你了,再也不会让你感到心烦了!这下,你心里可满意了?你可得意了!”最后几个字,刘凛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那愤怒,那愤慨,那不平,那伤心,清晰可见!
裴桓听言,看着刘凛眉头皱起,“你说什么?裴戎他……他没了!”
“是,世子没了!”刘凛直直盯着裴桓,声音冷戾,眸色赤红,“所以,我来这里特别告诉裴二爷一声,世子临走时说,让你不用去,他知道你也不想去。而他,也不想见你。死也不想见到你!”
刘凛说完,抹一把眼睛,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屋子,踏入雨中,脸上瞬时盈满雨水湿意。可,只有刘凛自己知道脸上那湿气不全是雨水,还有眼泪。
借着雨水让眼泪一并落下,才没人知道他哭过。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没到伤心处!
想想世子现在的样子,刘凛心头悲凉难抑……
裴桓,他为夫不良,为父不善。但,为何他所有的冷恶,偏偏只是对世子母子二人?!
世子的娘亲,因他而死,是他害的世子从小没有娘亲疼爱。却让人说都是世子命硬惹的祸!
现在,看世子生命垂危,他又视而不见,坐看世子命丧,完全无动于衷!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夫婿,哪里有这样的父亲!
若非顾忌太爷,他一定宰了裴桓!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腔悲愤,却束手无策。这一种无力,让刘凛觉得自己是那样无能。
身为下属,看世子受尽痛苦和委屈,却什么都做不了。
裴桓站在门口,看刘凛身影消失在雨中,眸色幽幽暗暗。
怒火,悲愤,怨怼,杀气!
清晰感受到刘凛身上这些情绪,那真实的情绪反应,绝不是装出来的。所以……
裴桓转眸又看一眼桌上的药。所以,裴戎是确实已经死了吗?
“父亲,裴戎他真的死了吗?”
裴治低弱的声音入耳,裴桓抬眸,看着他精神不济的样子,抬脚走过去,淡淡道,“也许吧!”
看刘凛的情绪,再算算时间,裴戎确实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那您要过去看看他……哇……”
裴治话未说完,突然的又吐了一地。
看着地上的污秽之物,裴桓眉头皱了皱,起身,“梁东,喊小厮过来将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扶二少爷去如厕。”裴桓说完,看看裴治,“为父去去就来。”
裴治无力的点点头,看裴桓抬脚离开,由小厮扶着脚步踉跄着走下床。
离开裴治的房间,裴桓抬脚走到书房,走到书案前,看着桌上的棋盘,静静看了良久。而后抬手,手落到烛台上,轻轻转动!
噔!
一声细响,墙上两块砖凸出,裴桓抬手拉开,赫然是一个暗格,伸手进去,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黑盒子。
裴桓拿出盒子,打开,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一排排的药瓶。
裴桓从中拿出一个药瓶,将盒子重新放入暗格,抬脚往厨房走去。
“把这药煎了,一会儿给二少爷端过去。”
“是!”
下人接过药开始忙活,裴桓抬步走出厨房。走出来,脚步随着顿住!
电闪雷鸣之下,狂风暴雨之中,百名黑衣护卫从天而降,静静站立在院中,无声无息,却威慑迫人!
站在最前方的刘凛,看看裴桓,抬手,开口,声音一片干哑,“都带走,一个不留!若遇抵抗……杀无赦!”
杀无赦!
三个字入耳,裴桓垂眸,眼底情绪不明。
刘凛说完,紧紧攥着手里的长剑,阔步离开。
***
“小姐,药……”
看刘凛满身湿气的冲进来,然后从怀里将护的紧紧的箱子递过来,担心自己身上雨水将里面盒子打湿,对着颜璃道,“里面那个黑子里装的都是裴桓藏在暗格里的药,最边上那个白色药瓶是他拿出来让下人添到汤药里,准备喂裴治喝的。所以,那一瓶十有八九就是解药没错!”
颜璃点头,心里迫切希望是这样。伸手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药拿出来,倒在干净宣纸上开始分辨药物成分和药性。
刘凛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世子,再看颜璃动作,站在一旁,屏息静待,心口砰砰猛跳,紧绷过快的心跳,让他心口都有些犯疼。
在刘凛的屏息等待中,看颜璃眉头皱起,“这个不是解药!”
闻言,刘凛脸色当即就变了,“不是解药?小姐,您,您确定吗?”
“这其中有一味药是通气的药,而裴戎的情况是需要补气,最不需要的就是通气!”如果将这药给裴戎吃下,他可能即刻就会咽气儿。
颜璃看看刘凛,道,“我在想,裴桓或许是已经通晓了我们的意图。他从暗格中将药拿出来,或许就是想看我们空欢喜一场!”
刘凛听了,浑身颤抖,气到哆嗦,“所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跟我们玩儿计谋?!”
颜璃没说话,伸手将盒子里其他药品打开,倒在纸上一一分辨药性。
裴桓既通晓了他们的意图。那么,就不会让他们如愿。可是,不管如何,还是要抱着一线希望。
刘凛在一边站着,静静看着,抱着最大的希望将药拿来,现在希望变失望,失望到了已经绝望!
情绪大起大落,让刘凛脑子里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世子有个好歹,那么……
啪!
突然一声响,看颜璃突然将手里的瓶子砸落在地!
“狗崽子!”
骂声入耳,随着就看到颜璃抽出他放在门口的长剑,人走出屋子,踏入雨中。
刘凛看此,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快步跟了过去。
跟出去,就看颜璃拿着剑朝着裴桓刺去,凌厉的杀气,倾泻而出,长剑挥出,雨水四溅,落在脸上,溅在身上!
冰凉的雨水,刺目的寒光,翻涌的杀气!
一场腥风血雨,骤然展开!
看着手持长剑朝着自己袭来的人,裴桓眉头微皱,脚步微动,断然避开,随着反守为攻!
可惜,颜璃可没兴致给你过招!
“拿下!”
颜璃令下,刘凛随即就冲了过去,一出手,既是绝杀!
裴桓虽身手不错,可他一养尊处优之人,怎么都无法跟刘凛这种时常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比。
刘凛一出手,裴桓既处于下风。
不过三招,裴桓胸口既挨了一掌。
脚步一个两清,胸口痛意袭来,喉头漫过一丝腥甜,嘴角有一丝温热滑下。
刘凛上前,克制着直接杀了他的冲动,伸手点了他穴道。
颜璃握着剑走过来,看着裴桓那张也跟人一样的脸,第一次有撕了一个人的冲动。
裴戎的救命药,她刚从那些药中找到了。只是,那解药却被掺入了人参这种大补之药。
就裴戎当下这种极致虚弱的情况,人参这种补药对他来说都是要命的药。
虚不受补!
裴桓他是多想让裴戎死。
解药在手,不拿!
为防解药被他们拿到,在里面参杂人参,让他们拿到却无用,依然救不了裴戎的命。
这样人,这样的父亲!
他不死?谁死!
“你是谁?”裴桓看着颜璃问。
“取你性命的人。”
裴桓听了挑眉,“取我性命?之后呢?想好怎么向镇国公交代了吗?”
这是意图用镇国府来压制她吗?呵呵,也许裴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响起他还有一位老父亲。
对于他来说,老父亲可能只是用来利用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颜璃扬了扬嘴角,笑的冷凉,淡漠,“夜黑雨大,路面湿滑,天灾难避!裴二爷一个不慎死于非命,想来老太爷也能接受,也能理解。”
闻言,裴桓眉头微皱。
颜璃手动,长剑扬起,朝着裴桓咽喉刺去……
看长剑逼近,看裴桓螓首两分家一瞬!
砰!
颜璃长剑突然被打开。
颜璃转眸,看刘凛上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剑。
“小姐,我来!他不值得你脏了手。”
刘凛看着裴桓,面无表情道,“二爷不用觉得冤枉。因为你死,是死有余辜!而我,若是镇国公怪罪,我会丧命!不过,不是向二爷偿命,而是为我家世子。是我无能没护好世子,才让他遭遇如此厄运。所以,我该死!现在临死前,能有二爷陪着!属下值了。”
武安说完,抬手……
“住手,住手!”
一人飞速过来,拦下。同一时间,一人出现在颜璃跟前,“小姐,解药,解药找到了!”
闻言,颜璃伸手拿过朝着屋里跑去。
“武安,真的是解药吗?你确定没搞错,真的是解药吗?”
“嗯,我确定,一定是解药没错。”武安气喘吁吁道。
而急速赶来的裴萧,想到刚才刘凛拿着剑要劈了裴桓的画面,脸色难看,看着他沉声道,“刘凛,你刚才在做什么?”
刘凛没回答,只是疾步朝着屋内跑去。
跑到屋内,在从颜璃口中确定那确实是解药,确定他家世子真的有救了后……
二十多岁的汉子,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汉子。那一刻,跪在磅礴大雨中嚎啕大哭,哭的像个孩子!
看着让人心里直发酸!
这一刻,感受到劫后余生的不止是裴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