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身孕?
闵家的用心,苏楚衣不是看不出来,在她案头压着的秀女名册,就能知道谁家觊觎后宫之位。她突然能明白萧允辰把名册都拿给她甄选的用心,借此可以看出哪家可以培植。
所以,他说许她培植党羽,不是一句虚言。
闵家盛极一时,权倾朝野,萧允辰登位后再没有给闵家机会,闵亮乞骸骨时他大笔一挥,没有一句挽留,但闵家的儿郎这些年虽然没有身居要职,但仍是出仕为官,只是暂时远离朝堂的中心。可这并不代表闵家没有野心,以外戚之身手握重权,正是闵家的利害之处。
没有等到八月秋高气爽,南康大长公主亲自登门,定下六月的婚期,不是不愿意等到八月,而是要告诉闵家的人,后族就是敢如此的张扬。他闵家若是敢悔婚,日后也不用在大宁的朝堂继续混下去。
苏楚衣把闵妍从秀女的名册上划掉,若是能重新选择,她也不想与闵家结亲,但这是父亲早年就定好的,若是她当了皇后之后悔婚,未免让人多几分猜疑,苏悦日后也不好在朝堂上行走。
秀女还没选好,翊坤宫传来太后病重的消息。太后一直都在病中,每个月总要叫上几回太医,苏楚衣后来才知道,那些太医都是年轻的男子。自从太后被萧允辰关在翊坤宫后,每日对着宋家原本送进来的假宫人也腻了,借着太医诊脉的机会,有意暗示,便有别有用心之人遂了太后的愿。
苏楚衣自打看到南康大长公主在府里养的僧人,也明白了大半。毕竟父亲走了十多年,早年在外征战,二人聚少离多,这时候想做什么便由着她。
没曾想,太后也是这样的人。
她仔细想了一下,她若是想养面首的话,直接在禁军当中找就可以,那里有很多将士都仰慕她曾经辉煌的战绩。
“太后这次应该是真的病了。”萧允辰得到太医的诊书,“可是朕不想她这么快死,她还需要再活上几年。”
苏楚衣冷笑,“没想到你们母子的感情如此淡薄,她的生死你都想操控。”
“朕现下还不想服丧,况且定尧回来了,朕想为她再择佳婿,若是她现下死了,还要再等上三年。”不是他养不起定尧,但他有负定尧太多,若不能为她择一良婿,他于心难安。
“你倒是更疼这个妹妹。”定尧是庶出,他对生母不好,却对庶妹疼爱非常。也不知道宋太后从前做过什么,让这个儿子对她如此淡漠。
“还有,她要是现下死了,朕的子嗣还要再等许久……”萧允辰将她抱起往榻上走去。
苏楚衣脸都红了,“这青天白日,你想白日宣淫不成?”
萧允辰却不以为然,“你是朕的妻子,难道与妻子欢好还要挑时辰不成?”
三日后,苏楚衣把拟好的秀女名册给了陆言,由陆言转呈萧允辰。原本她能自己给萧允辰,可她不认为这名册最后会到陆言的手上,并把秀女都选进宫。
萧允辰看后寒眸一怔,隐隐透着危险的光芒,“她说这些都要?”
一撂的名册,足有百人之多。她可还记得,她曾说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人,他散尽后宫,可她却为他甄选后宫,这是想告诉他,他不是她的男人吗?
他原以为,她只是闲极无聊,可她为何偏要如此待他!
他把名册压下,整整半月没有入显德殿。
他怕因愤怒而伤她。
纵然他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争权夺位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苏睿选了谋逆一途,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那一箭也不知是谁喂了狼毒,当是建康城一片混乱,为了更快的克敌制服,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现下追悔这些已然于事无补。
箭是他射的,而他是夜风。
宋逸从邺城回到京城,官拜中书令,而杜寒生这些年营营汲汲,诚隍诚恐,处处受郗砚的掣肘,中书省的职能被门下、尚书二省超越,他也成了一个摆设。原本寒门士族的领军人物,却成了一个笑柄。
但萧允辰还算是仁德,没有给杜寒生太多的难堪,毕竟杜寒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寒族,他的文采斐然,有治世之能,但胆小如鼠,若是没有他的庇护,早就被世家生吞活剥了。
宋逸还是那个宋逸,丰神俊逸,举止儒雅,嘴角的弧度与眼尾的上扬几近一致,带着几份玩世不恭的嘲讽与傲然,但眼底却是深如寒潭的静默幽深。
朝会散后,萧允辰将他留了下来,“你也不小了,在邺城三年没有合适的婚配对象,这次回京,也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宋逸却说:“陛下所言极是,臣也觉得臣老了,如今朝中选秀,怕是没有适龄的女子相配。臣这次从邺城回来,也顾虑到此事,便带了一名女子回京,想让皇后赐婚。此女是蜀中名门文氏之后,氐族据蜀后,屠尽蜀中望族,文氏被忠仆护着一路逃至邺城投奔姑母,可姑母及其夫家在逃亡中丧命,她便在邺城贩鞋织履为生。臣在邺城任职时,无人为臣裁衣做鞋,这一来二往便相识相知,碍于臣有孝在身,这才耽搁下来。”
萧允辰良久不语,怔怔望着堂下的表弟,一身风骨,傲然不羁,可出口之言却是字字妥协退让。
“陛下,杜寒生和郗子冉做不了的事情,臣来做。”宋逸的声音平静而又掷地有声,“也只有臣最合适,臣没有后路,只能前行。”
萧允辰将宋逸拒绝和苏家联姻的消息告诉苏楚衣,他认为这种事情不应该经由旁人之口传进她的耳中,以免再生枝节,造成不必要的纠葛。
“他想当孤臣?”苏楚衣与宋逸有过数月的相处,可当时印象中他不过是一个风流俊雅的世家子,“宋家的灭亡对他的影响颇深。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家族必亡而背叛求生之人,他这三年过得着实不易,我也就不勉强他求苏家女。”
苏家的女郎还怕嫁不出去吗?若不是看在宋逸日后的前景,她断不可能葬送族妹的一生去和宋逸联姻。
“但是朕想着让宋逸娶一个孤女名声不太好,就让你收文氏为义妹,这样也没有人说朕打压宋家。”
苏楚衣对宋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那是萧允辰的母族,他都能痛下杀手,她又有什么可惜的。
宋逸去见过一回宋太后,宋太后痛哭流涕,这是宋氏仅存的一根独苗,日后宋家能不能复起,就只能靠他了。
“你需要什么,尽管跟姑姑开口。”宋太后满目怨恨,“就是不要让苏楚衣那个贱人生下子嗣,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
宋逸不明白,“苏家与宋家素无恩怨,姑母为何如此执着。”
“若不是因为她,你表兄会如此待哀家吗?”宋太后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他的儿子她想怎么对待都是她的事情。
宋逸长叹,“宋家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姑母一人的责任,可你却从来不肯承认,避重就轻。还请姑母多多保重,逸公务繁忙,怕是不能时常进宫。”
“阿逸,宋家就靠你了。”
宋逸转身,一句承诺都没有留下。走出翊坤宫,当头的日光炙热地烤烘,江南的夏日最是难熬,热得连单衣都穿不住。
他行至一半,有宫人来传,文氏入宫见皇后,想与他一同出宫,让他到显德殿外候着。
他最是怕热,找了阴凉的廊下候着,见苏楚衣与文氏相携出殿,她仍是一身英姿难掩,即便是一身皇后的常服,也盖不住她通身的杀伐之气。
她同样也看到了宋逸,微微垂眸,宋逸在殿外深深一揖,接了文氏便快步离开。
“郎君曾与皇后有过婚约?”文氏小家碧玉,长相清秀,但气质沉稳,一看便是世家书香熏陶出来的沉敛有度。
宋逸没有瞒她:“你认为逸配不上她?”
“并非相配的问题,而是郎君在她跟前怕是只有挨打的份。”
宋逸大笑,“今日只要皇后振臂一呼,依然有数十万将士愿意与她一起出生入死,而逸还是高居庙堂,闲散度日,方得始终。”
太平元年八月既望宋太后于翊坤宫病逝。萧允辰以月代年,为母服丧二十七日,此举虽不合礼法,但因拓跋颢于辽东再次兴兵来犯,朝中诸事繁杂,便没有人追究。
这年的中秋宫中一片缟素,苏楚衣一身孝服,头饰白绫绸花,连苏悦携新婚妻子闵氏入宫谨见,她都怏怏地不想理会。
“这都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苏楚衣趴在贵妃榻上,她贪凉,在榻下置了一方冰块,“以往我一身甲衣,也不觉得笨重炎热,这人啊果然是不能娇惯,都惯出毛病了?”
载辛端了桂花糖藕,“皇后,这是今年新酿的桂花蜜。”
苏楚衣一看就皱眉,“我想吃酸的,不要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萧允辰听说她在显德殿闹脾气,正好苏谨这几日回京为长孙议亲,便让她到宫里住一段时日,为苏楚衣调理身子。
苏谨一进宫,便撤了显德殿所有的冰块,所有寒冷的东西一律不许苏楚衣再吃。
怀了身孕?
萧允辰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将本红妆:陛下约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