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了鬼了!
这种事情怎么让我遇到了,杀人吗?
我踌躇不前,但老藤抬头看到了我。他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说实话老藤见谁都笑,他就像咬着筷子练出来的。但还有些不一样,笑容带着一点慈祥。
我简单的说明来意,老藤没有像陈先生那样愁眉苦脸的。他笑着问李寡妇是不是佛家的信徒,这我可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佛家的信徒不可能乱杀生吧。
不管怎么说,老藤根本没有想拒绝我,他擦擦手上的血迹,接过我写在纸上关于李寡妇的生辰八字。我注意到他手上的血迹,忍不住的朝着那边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去。
老藤顺着我的目光一看,就笑着说:“喂鹰的,这是他生前的愿望。”
这句话简单又朴实,用随随便便的口气说出来,也没有半点的波澜。但我还是听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人的愿望是死后被砍碎喂鹰?
老藤这个人不错,他看着我的目光很柔和。就连志哥都知道他,他应该是个人物吧。可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就是和蔼的老头。
老藤去请示喇嘛庙的大师,他是这个寺庙伸向外界的手。除了老藤,谁也没有见过喇嘛庙的人正式与村民接触过。
人们是能见到喇嘛,能享受大师讲座,但喇嘛给人们的感觉,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种。你可以和他一起信仰,也可以选择,但你不能和他像朋友一样交流,就算像普通人说话也做不到。
老藤可以,他和大师的关系不一般。不一会儿老藤就回来了,他说和我一起明天把李寡妇的事情解决了。
这么说,我心里当然高兴了。但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老藤说说这个李寡妇怨气。
老藤不想听,也根本没有当回事。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刑警队不去抓杀人的了,去抓偷东西的小毛贼,简直是大材小用。
我想回去,老藤却让我感受一下修行。我没拒绝,因为我觉得,喇嘛的修行就是参禅打坐。但我把修行想的太简单了。
老藤把我带到一个荒野处,推着一辆木质的独轮车,独轮车上还有他刚刚不久大卸五块的尸体。到了一个指定的地点,那里基本上无人涉足的原始森林,但却在树林里砍伐了一个直径为十米的圆形区域。
这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贴上了佛家专用的往生咒。我们到的时候,地上还有一些散碎的尸体,上面落着几只老鹰,对着尸体不停的啄食。
老藤把新来的尸体倒在圆圈中间,那几只老鹰见到新的尸体,立刻围了过来。老藤笑呵呵的把老鹰赶走,嘴里嘟囔着说:“小兔崽子们,见到新鲜的就喜新忘旧,那边的不吃完,这边的不许吃。”
老鹰好像听懂了一样,锐利的鹰眼当中隐含着那么一丝不甘。还是扑腾了几下翅膀,落在了刚才那些散碎的尸体,继续啄食。
老藤把尸体头朝北脚朝南的放好,这才乐呵呵的走过来,叫上我一起离开。我想回头看看那个尸体怎么样了,老藤却像事先知道一样,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不要回头,就这样一直回去。”
我听得老藤的提示,乖乖的往前看。因为动作太刻意,脖子都有些要抽筋的感觉。
“你害怕死吗?”
“谁不怕死!”
“我不怕,如果我死了,我和这些人一样,会被大师指定的人,扔到这里喂鹰。”
不怕死,怎么可能。我脸上陪着笑容,心里却鄙夷的看着老藤,心想,真虚伪啊!
回去之后,老藤把独轮车扣在喇嘛庙一处指定地点,我在那里还看到还有两辆倒扣的独轮车,上面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
贴完生辰八字后,老藤这才和我解释,说这是佛教的天葬,人死后被野兽吃掉,是回归大自然最好的方法。
佛教相信转世,当身体回归大自然之后,灵魂一定会转世投胎。除此之后,老藤还说,李寡妇虽然不是佛教的信徒,但大师允许李寡妇用佛教信徒最好的葬法,离开这个人世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怪不得大家都对老藤有信心,大家不是对老藤有信心,是老藤背后的喇嘛有信心。老藤和我一起回去,为此我又没有去上王木匠家。我觉得先把李寡妇摆平才是正事。爷爷听说喇嘛庙要接手李寡妇的事情,也算没有和我计较,他好像认识老藤,言语中发现爷爷的眉宇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盏愁云,这老头有心事。
根据喇嘛庙的指示,这次天葬不去喇嘛庙,而是在我们北山那边无人涉及的树林中举行。志哥连夜让人在树林中砍伐了直径为十米的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贴上了佛家的往生咒。圆圈的中间放着一个碗,碗里面半碗水。老藤在送来的往生咒的时候,还给了一个红色的药丸,言明要在这里融化。
红色的药丸仍在水中,开始慢慢的扩散,渐渐的清水变得像血一样粘稠,还隐约的闻到一股血腥味。
动物的嗅觉和人的嗅觉不同,这种腥味在它们的鼻子里,会被放射的更大,增强它们的食欲。
老藤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天不亮的时候,就准时赶到。只有我陪着,来到了李寡妇家。对于李寡妇老藤并没有像陈先生一样敬畏。
老藤念了一句佛号,就把李寡妇的棺材给打开了。李寡妇还扭曲的在棺材里保持着S形。老藤先把他头上的符纸拿掉,用剪子剪开缠在身上的白布条。
让人奇怪的是,这都好几天,从李寡妇身上没有看到尸斑,肿胀,要不是她皮肤惨白,和活人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面对这种情况老藤的脸上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老藤不像王木匠那样,他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只是把李寡妇扭曲的尸体,放在准备好的独轮车,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块白布,推着往指定的地点走。
“藤大师,你真的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吗?”
其实我不相信老藤这句话是真的,但他说年轻的时候,和我一样,心中也对死亡充满了畏惧,这是正常的,因为本能是想活着。
我隐约觉得,这个老藤好像不止是一个院工那么简单,他的心经历过蜕变。他还教我,要正视面对自己,不要像小孩捉迷藏一样,蒙住眼睛就以为别人看不到你。
老藤的话很有哲理,他没有看不起人,说的特别认真。
我知道自己在正视死亡的道路上,还要走很远。我现在害怕,他怎么教我,我都无法抹除心中那种恐惧。
到了地方,老藤先是收了那碗看起来和血一样的水,然后把李寡妇倒在圆圈中间,头朝北脚朝南的放好。
我们和上一次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到李寡妇家,老藤把那辆独轮车扣在院子当中,就乐呵呵的和我说,三天之后,他会来一趟,处理李寡妇被吃剩的尸体。然后连费用都没有收,笑呵呵的坐着客车要回喇嘛庙了。这事,还是志哥上心,追到客车上,把钱给了老藤。
我回家之后,爷爷和我说,老藤虽然没有剃发出家,但却是为了信仰付出一生的人。他没有娶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喇嘛庙做院工的工作,后来因为佛教信仰的多,而且有些人开始信奉喇嘛教的天葬,老藤就变成了老百姓与那些高僧们的联络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孑然一身,带着浩然正气,那除了老藤就没有别人了。这么说老藤的原因,是因为老藤好像得了重病,他能活着都是一种奇迹,可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帮助人。
我听了爷爷对老藤的评价,心里挺高兴的,也觉得这个事情解决了。可是没有想到老头子话锋一转,就让我抽空去王木匠家,准备好礼金,和订一口棺材的事儿。
我听了忍不住的埋怨:“事情都解决了,你也吃了陈先生的药,身体过两天就恢复了,还定啥棺材。”
爷爷听了挥手就给我一巴掌,被我本能的闪开。
我不耐烦的说:“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爷爷和王木匠不和,但王木匠的子孙和我没有什么纠葛,也不会看着对方不顺眼。我去吊唁,算是王木匠的同行,除了给一些礼金,买一口棺材也是生意上的事。
王木匠的棺材还有些存货,我挑了一个不错的,就离开了。
整件事情平淡的像一杯白水,好像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从前。一切变得自然,通顺,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和平的方向走。但这个和平是假象,等待我的是,是更加无法解开的诡异。它发生在三天后,老藤如期赶来,领着我去山里准备收拾李寡妇的碎骨。
我们到的时候,老藤的笑容消失了。李寡妇的尸体,还蜷曲的放在圆圈中央,根本没有野兽吃李寡妇的尸体。李寡妇的尸体爆嗮了三天,除了更加惨白以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看到这一幕我有点慌了,忍不住的问老藤:“这是啥情况?”
老藤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不过老藤让我去拿一些黄油来。老藤把黄油涂在了李寡妇的身上,因为黄油,李寡妇蜷曲的身体竟然伸直了。
这些黄油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吸引那些野兽。这种情况下,老藤想要看看,为啥野兽们不吃李寡妇的身体。
我们在旁边观察着,一只老鹰来了,它看起来很饿了。它应该马上落下,对尸体进行啄食。可老鹰盘旋飞了很久。却始终不肯落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老鹰刚走,就有一只乌鸦落下,它站在李寡妇的身边,却不啄食。橙黄的眼睛,好像知道我们的存在,一直盯着我和老藤看,这眼神让我觉得好像是李寡妇在看我,毛发都忍不住要竖起来。
又有乌鸦来了,从天空中,从树林的缝隙中。乌鸦越来越多,地上站不下了,就在树干上、树枝上、树梢上。
实在没有地方了,就盘旋在空中,渐渐的这里的乌鸦遮天蔽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快走!”
老藤说了一句,就拉着我往山下走,那些乌鸦看着我们,橙黄的眼睛充满了灵性。在诡异的同时,我还有一种荒唐的感觉,这些乌鸦是来找老藤的。
我们还没有走到山下,一股死人才有的糜烂味道就从老藤的身上传来。
“别管我了!那些乌鸦是来找我的。”
我看着老藤,看着他的脸,他不惧死亡,这是真的。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我以为看到这种诡异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会第一个埋怨我,可是老藤一句怨言都没有,脸上的笑容似乎告诉我,这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可能,如果不是我去找你,你怎么会死?犯起倔劲儿,我就把老藤背在身上,往山下走。
“你不是很怕死吗?”
我没有说话,就像老藤教给我一样,我不会像小朋友玩捉迷藏那样,蒙着眼睛就以为别人看不到我。我正视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要带老藤回去,就这一个简单的目标。 红棺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