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苍凉的看了看已经开始有些微白的天空,“哥,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意识到,我家楼下的那家牛肉面其实特别好吃?我一直觉得他家的胡椒粒很多,可是现在想来,我只想吃一碗牛肉面而已,就像小时候放学,妈妈还没下班,我就要去吃的。”
蓝药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想吃,哥就带你去吃,一会儿就带你去,好不好?”
杏儿无动于衷,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嘶哑的嗓音轻轻的笑了,“我梦见妈妈了,她说她好想我,哥哥,我累了。”
说完,她解脱一般往前一伸脖子,血溅当场,染红了满地的野草,娇小的身子缓缓倒下,那个控魂者吓得丢了刀,几乎抓不住那么一个小女孩儿,他保命的把柄丢了,能不着急吗?
蓝药撕心裂肺的痛呼,疯狂的跑过去,安德鲁与此同时一口咬住那人的肩膀,直接将他甩出去丢到不远处,然后扑上去一口要断了他的脖子,替蓝药发泄着他心中的痛和恨。
可怜的蓝药,抱着表妹渐渐僵硬的尸体嚎啕痛哭,声嘶力竭的冲着天空嘶吼,一声一声,一次一次,直到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力气透支,整个人忍不住的开始颤抖,最后大口大口的鲜血呕出来,他的内伤未愈,如今又是身心俱损,简直比死了还不如。
关于他的一切事情我都清楚,所以最先掉下眼泪的人是我,正如他所说,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没有家,没有亲人。
老天对他太不公,太残忍了,他上辈子要做多大的孽,今世才会如此不幸?
姜泫清虽然不知真相,却还是抿着嘴唇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张有些脏乎乎的纸巾。
突然,草丛后面冲出一个单薄的影子来,居然是个跟杏儿一样的年轻女孩儿,她连滚带爬的跑到杏儿身边,掏出一个描画的很精美的盒子,焦急无比的说,“让开,用这个她也许还有救。”
说罢,不管已经哭傻了的蓝药,打开盒子,里面飞出一只特别奇怪的虫子,明明是小拇指粗细的蠕虫的模样,金色的,却带着一双翅膀,但是翅膀在脑袋上,所以飞起来的时候,那软塌塌的乳白色的后半身居然耷拉着,足有一条筷子那么长,看起来特别滑稽。
我惊讶的问师父,“这到底是啥啊?”
师父说,“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是一种厉害的虫子。”然后他压低声音说,“这姑娘是玩儿蛊的。”
鼓?
敲鼓的?
那虫子爬到伤口上,东看看西看看,翅膀一颤,扭头又飞回了盒子里。
这代表着没戏了,杏儿已经死透了。
那女孩儿突然就哭出来了,梨花带雨的拉着杏儿的手,“你傻不傻啊,为啥要死啊?我不是说过,你跑我也跟你一起跑的吗!你不必害怕啊,找到我婆,我就可以给你解蛊了啊!”
蓝药突然惊怒的看着那女孩儿,伸手一把抓住她,“是你!?是你给我妹妹下蛊害她?”
女孩儿一甩手,“我没有,不是我下的,是你们控魂者的人做的手脚,他们偷走了姊妹蛊,下在我跟你妹妹身上。我有本命蛊可以克制‘姊姊’的毒性,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妹妹行吗?她只要一离开我一定距离就会生不如死的疼,我不得不一致跟在她身边,可是她却一心求死,跑开了安全范围,我追上来……我追上来已经来不及了啊!呜呜呜……我说过我会跟她一起跑,可是她为什么……”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这都啥情况?咋突然又杀出来一个会蛊术的妹子?
蓝药摇摇头,懒得去分辨对错,只是紧紧的抱着表妹的尸身,似乎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什么,然后缓缓放下她的身子,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子走到已经血肉模糊的男尸身边,暴吼着对那具尸体疯狂的砍着,近乎崩溃一般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和悲伤,整个山坳里都是他嘶哑难听的哭声。
周念茜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低声问我,“他怎么回事?”
我抓了抓头,“一言难尽啊,他家里被灭门了,只剩下一个表妹,现在也死了。”
“是控魂者害的?”周念茜震惊的看着我,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是为了招揽他,故意设下的全套,简直没有人性。”
周念茜冷笑一声,“他们那些人何时有过人性?个个都该死。”
正说着,发泄过后的蓝药拎着刀子,踉踉跄跄的走过来,身后跟着安德鲁,皆是一身的污渍和血肉。
我居然在这一刻,有些惧怕这个全身充满戾气的蓝药,他用眼睛扫了我们一圈儿,然后看着我师父,丢下刀子,缓缓的跪了下来,“我叫蓝药,是控魂者门强骗过来的……只因为我身上有他们需要的能力。
一年前,我……”
他不徐不缓的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之后空气都安静了。
不知道真相的人,比如纳瓦特大叔,胡二师侄三人,姜泫清以及周念茜都惊呆了,谁能想到外界传闻中穷凶极恶的异数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而且身世居然如此凄惨。
师父听罢,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的说道,“所以,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目的,你想要得到什么?”
他愣了一下,显然有些紧张,“要么让我加入你们,我要杀尽天下的控魂者。要么……杀了我。”
师父突然笑了,“加入御灵派你是没戏了,御灵派从来不收外人。至于杀了你嘛,你活了这么久,天道都没有灭你,而你却要死在我手里,岂不是要我违背天意?你自己舒坦了,我却要背负业债,想的美。”
我心里明白,师父这么说,就是想要放他一马,因为国家下达的任务就是杀了蓝药,魂飞魄散,我师父即便真的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完全无可厚非的事情,也不会遭到什么报应。
但是他用这话来当借口,显然也是同情蓝药所遭遇的一切。
听到我师父说这话,蓝药失望的闭上眼睛,双唇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忍不住想要替他说话,没想到师父却悄悄捏了捏我的肩膀,示意我别出声,然后转头看向大叔,“这孩子身怀异禀,要不是我御灵派不收外族人,是绝不会放走他的,但是现在我也只能割爱了,你带他走吧。”
这就算是定性了,不傻蓝药,放他一条生路,而且他亲自开口就是在无声的宣示,他要保护蓝药。
纳瓦特大叔有些犹疑的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蓝药,估计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拉起了蓝药。
师父说,“小子,他虽然不是我御灵派的人,但是他代表国家,只要他开口陈情,会保住你的。”
纳瓦特大叔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孩子,我只能做到跟上头把事情说清楚,尽量为你争取,但是至于最终决定是如何的,我不能向你打包票。”
蓝药点了点头,“我本就是该死之人,我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是到底也间接害死了别人,我死不足惜,只是能不能不要伤害安德鲁?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如果我必须要死,请你们放他回归山林。”
安德鲁蹭过来,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哼哼唧唧的,不肯离开。
这俩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啊,实在是招人疼,要是个可人儿的小姑娘,那得多惹人疼爱。
“好。”纳瓦特大叔点头答应。
胡二走上来,有些不忿儿的说,“当时是你们说的,抓到异数,彻底抹杀不留隐患,现在又要心软放人,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显然,他不喜欢懒腰,恨不得直接弄死这小子,但是纳瓦特大叔开口,他也只能蹦跶蹦跶,不敢放屁。
纳瓦特大叔说,“他本身是异数,他的经历也是异数,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也是有上司的,你就不要来说我了,你伤的也够重了,疗伤吧。”
胡二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两个师侄的搀扶下无语的转身走了。
蓝药颤颤巍巍的谢过纳瓦特大叔,然后转身去抱自己妹妹的尸体,我走过去想要帮他一把。
他抱起杏儿的尸身,眉头却皱了起来,转头四处查看,“玉扣呢?她跑哪里去了!”
“玉扣?”
“就是那个蛊女啊!”蓝药突然紧张起来,“她被洗脑的很厉害,认为控魂者里的人才是好人,说不定她会对咱们不利。”
正说着,不远处的山下突然传来砰一声,伴随着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声。
我们连忙跑过去,正看见看见木师兄术法收势,而那个玉扣,四仰八叉的趴在不远处的地上,气呼呼的骂着,“臭道士,你欺负女孩子,怪不得二叔叔说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杀了大叔叔、二叔叔和三叔叔,我要给他们报仇!!”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蓝药,“你跑啊,抱着你妹妹快跑!”
蓝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跑到她身边看了一下她手里的盒子,盒子是空的,他顿时惊恐的说,“你引毒蜂了??”
“是,我要为叔叔们报仇,要给杏儿报仇!要不是那群人,叔叔们不会死,你妹妹也不会死!”玉扣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她的左脚似乎受伤了,每动一下就疼的龇牙咧嘴。
胡二一听毒蜂,脸色就黑了,连忙转身吩咐自己门下的两个小辈,“背包里带没带防水布?快拿出来盖在身上!那毒蜂一旦被驱使,必定要跟敌人同归于尽,且毒性猛烈,挨个三四下就会休克,只要倒下就等于死亡,快!”
那两人一听,顿时慌张起来,转过身去到自己的背包里找防水布,却会找到两张印着维尼熊的……野餐布!?
姜泫清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孙语嫣拎着花花绿绿的野餐布气得直跺脚,“你笑屁啊?”
姜泫清一摊手,“对啊,就是在笑屁。”
“你!!”孙语嫣急的发疯,还好被她师兄拦住了她,“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你们听。”
他这一说,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不远处传来如同直升飞机引擎发动一般的响声,一听就知道,是一大片的蜂子蜂拥而来。 灵异少女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