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毅说话的时候有些遗憾,他的眼睛微微失神,像是在思考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楚的笑容,这些事情一直埋在他的心里,连带着他当初看见好友暴毙于面前的那份哀恸一起埋在心底。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熟识的凌天,一吐为快也算是解了他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悔恨。
当初那颗丹药不要是他代替自己吃下去了,现在活着的应该就不是他了,现在自己的这条命可谓是以命换一命换来的,所以他每夜辗转反侧都难于入睡。
“现在京城打乱,也许在这千里之外的黑风岭反倒是好处,回了京城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如今沈晖易的王府里面都不是他以前的亲信,你身处其中说不定好讨不得半点好处。”凌天的眸子微沉,他看着若毅像是陷入了沉思,就知道他之前所说的话十之有九都是真的,为了怕若毅再诓骗他,他还用了些苦肉计,只为了更多的知道些洛舒然想要知道的消息。
“王爷现在身边换来的人就我所看,怕皆是服用了那种丹药的暗卫。”若毅无奈的摇了摇头,“从那时到现在,整个王府都陷入了一种阴森诡秘的环境之中,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但就是叫人觉得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气,服用了那种药的人都像是变成了行尸走肉,所以府里也不再有人交谈,如今在黑风岭上安定了下来,我也是觉得庆幸。”
若毅看着凌天像是因为体力不支而靠在栏杆上微弱的呼吸,眼色微微一沉,蠕动了下嘴唇最后还是开口了,“你可知道我主动请缨到这黑风岭还有什么用心?”
凌天应声看去,在等待着若毅的下文,他也想知道若毅这几年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来这里几年,也是为了找出当年为何他吃了王爷的丹药却会暴毙而亡,因为这黑风岭不封,当初那炼丹之人就还在,只不过是因为黑风岭的环境差了些,所以身体也愈见不爽利,估计也没几年可活了,但是我从那炼丹师的口中得知,王爷拿去的三颗丹药照理来说应该是从黑风岭上千人身上实践了成功的丹药。”
若毅缓缓的移开了眼神,他扭头看向了周围的其他牢房,牢房之中的人从凌天这里看过去都是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但也只有在经过若毅的提点之后,凌天才知道那些人其实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之前还以为活着的这些俘虏,就是当年被王爷误认为服用了成功的丹药的人,王爷和炼丹师当时试红了眼睛,只以为一个星期之内尸首不腐烂的就应该是成功的案例,当时这些人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王爷便笃定的认为,若是换了武功高强的来必定可以实现长生不老那一条。”
“却不知道这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在丹药被送离黑风岭之后不出半月,全都已经死了,但是死后尸首并没有腐烂,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死了,看起来就像是活着一样。”若毅的声音沉沉,听的凌天心里一个咯噔。
“这些成功的丹药就是后来被送到你们手上的那三颗吗?”凌天说话的时候眦目欲裂,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出他当时的一干兄弟是以怎样激动的心情从沈晖易的手中拿了这骇人的丹药吃下去,又是经历了怎么样痛苦的一番折磨,最后甚至已经抛弃了脸面遇见他的那一日露出了狼狈的一面,只求一死。
“这种害人的劳什子药研制出来对沈晖易到底有什么好处,叫他丧心病狂的要做出来?”凌天握紧的拳头只发颤,他根本不能理解沈晖易的做法,沈玄阳已经在这几年来被沈晖易的势力弄的土崩瓦解,沈修也只不过是一个武将,在朝堂之上根本比不过他沈晖易的三两句话,沈晖易的地位已经如此强势,他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情?难道如今朝堂的情景还不能叫他满足吗?!
凌天的一双眼睛瞪的赤红,他垂首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听了若毅无奈的一席话,恨不得能够亲手去了结了沈晖易的性命。
“这我也只是略微知晓些。”若毅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凌天,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才缓缓的开口道,“王爷只是为了研制出一种药而已,方子我至今没见过,但是传说并不该是凡间的东西,所以这药一直差一味药引,王爷当初得了这方子就笃定的叫人研制出来,可是材料差了那一味药引是怎么都不可能炼制出来的,王爷却像走火入魔一般说是总能找到代替的东西,一个人一个人的试,看哪一个能够成功。”
“那药有何功效?”就算是厌恶沈晖易如凌天,也忍不住皱眉询问这害人性命的药的来历了,沈晖易既然如此痴狂的叫人研制出来那肯定就是这药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王爷当初对你们说不是可以提升功力的丹药吗?”凌天回想起了之前若毅所说的话,心底大惊,“长生不老?”
若毅苦笑了下,“长生不老只是其中的一个功效而已,我这几年跟在这位相当于被囚禁起来的炼丹大师身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消息,这丹药里面竟然是掺杂了沈晖易的血,所以服用了丹药的人就只认得且效忠沈晖易一人,完全就相当于是洗脑了一般对于沈晖易毫无保留的忠诚。”
凌天听了身体一震,他闭上眼就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见到那个朋友时候的样子,“这哪里还是丹药?听起来倒是像西域的巫蛊之书,控制了人的心神,那服用了丹药的人岂不是……”
凌天的声音沙哑欲言又止,他就算不说若毅也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若毅看着凌天的眼睛竟然有些红了,“当初服用了丹药的人都像是失去了七情六欲,所有的记忆也全部消失不见,沈晖易叫他们杀人就去杀人,变成了冰冷的剑刃。”
“这岂不是与行尸走肉无异?”凌天的声音有些梗住,他微垂着的眸子里透露出点点的杀意。
“确实是与行尸走肉无异。”若毅缓缓的点头,他俯下身子靠在了凌天的身边悄声说了句,就面色晦明不清的起身离开了。
地牢的顶上凝聚了几年来形成的积石,冰冷的水从上面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凌天的身上,他却恍若未见,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见了若毅的身影在地牢尽头消失,洛舒然才敢睁开眼睛,方才她屏气凝神的听了半天,并没有被若毅发现踪迹,而且若毅似乎是真的把凌天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这几番话若是方面句句都是透露一句就要灰飞烟灭的秘密。
但是最后若毅对凌天说的那一句她却并没有听清楚,只是依稀听见若毅说了句,那药除了在王爷身边的暗卫……,之后声音就模模糊糊怎么都听不清楚了。
洛舒然挪动了下身子,就传来彻骨的疼痛,但是她忍下了不适,缓缓的到了凌天的身边,轻轻的拍了下凌天的肩膀,凌天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的身体一震,转头看着洛舒然的眼神满是震惊。
“怎么了?”洛舒然还从未见过凌天有如此决绝的情感外露,不由得低声问了句。
“他说……”凌天的手颤抖着钳制住了洛舒然的胳膊,手底下用的多大力道似乎也控制不了,捏的洛舒然生疼,但是他眼底的猩红之色却久久没有退下去。
“他说那药沈晖易在给暗卫用过一年之后发现没有异端,就带去了皇宫,回来的时候手上的丹药就没了。”凌天的声音嘶哑。
“什么!”洛舒然不敢置信的喊了出来,她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了,这药带去了皇宫还能给谁用,难怪这次在京城的动乱如此之快,难怪当初沈修离开京城的命令是皇帝亲自下的!
“沈晖易是胆大包天,他莫非……“洛舒然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被自己都惊了一跳,“这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没想到沈晖易如今势大力大,竟然还是不满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沈晖易竟然是在肖想那个位置!
“王妃还需尽快离开这里,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京城,已经变天了。”凌天的身体有些无力的靠在栏杆上,一闭上眼友人那瞪的凶狠的眼睛,就会一双双的浮现在脑海里,还有黑风岭上堆积如山的白骨,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知。
亏他还自诩是沈晖易身边的亲信,却没想到他背叛了沈晖易的时候,沈晖易其实也把他放弃了。
“好,你同我一同出去,这地牢沈晖易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外面的六个守卫你可有办法?”洛舒然沉声答应了下来,她不小心碰了下凌天的右臂,摸到手的却是满满的潮湿触感。
凌天的脸上却带了些无奈的笑容,“恕凌天难从命了。” 胭脂化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