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当时急促的离开,只是因为那一道变异了的阵法在被他破去的瞬间,透露出了千劫的命道,他猛然想起,重生后的她,十三岁之前若想要安然无恙,必须得到乾坤草,而距离她十三岁生辰当天,他惊异的发现,唯有半月之期。
且在那一刹,随身自家师傅镌刻在白玉佩上的魂音阵法猛烈颤动,他压根没有时间停滞。
他给自己定下三天之约,更多是为了给千劫一个修养调息的缓冲时间,否则,依他的了解,若说分道扬镳,千劫绝对会在当夜毫无留恋的离开,哪怕是沈老都无法挽留。
夕阳村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已是失望之极。
鬼卿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迷瘴,眼里闪过冷漠的精光,这里当真唯人与草木方能生存,一路行来,甚至连鸟儿的鸣叫都未曾听见。
偌大的丛林深处,缓缓流露而出的竟然是一块耸立的半人高奇石,上面缠绕着密布的荆棘倒刺,随着他每一步靠近,倒刺愈加嚣张的延伸,似乎要将整个石块裹得半丝痕迹都不露。
“呵。”鬼卿冷冷一声笑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如一枚惊雷骤入池塘,炸起满地涟漪,如有人在此,定然听到这一声,便觉得头皮发麻。
缠绕着动作的荆棘陡然顿了顿,整个石块也在这个时候颤颤巍巍,似乎在挣扎。
却也不过眨眼,荆棘再动,鬼卿整个人也是更近一步,荆棘的触角几乎与他咫尺之间。
突然,鬼卿的身影朦胧了,荆棘伸出的触角碰到他虚影的瞬间,便猛地缩了回去。
有阴间的咒语缓缓递来,透着虚无深渊里的气息,似乎一旦触及便是万劫不复……
荆棘如潮水一般退去,生怕那个明明立在它们当中,却毫发无伤的人,不,这不是人,这道虚无间飘荡的纯黑色符咒,那是阴间的印记,他是阴间的‘物!’
若有人此刻从高空俯视,目瞪口呆怕是都不够描绘心中的震撼与惊恐。
鬼卿的身影早已朦胧在黑色符咒之间,此刻泛着淡淡的紫黑色,若雾若烟的东西,朝着荆棘与石块悠悠绕去。
安静,无声……
可,一块人高奇石就这么猛地碎裂,落地成灰,却未有丝毫声音传出。
灰烬中央,一颗掌心大小的寸草,裹着一抹金黄,杂乱的生长在一起,鬼卿露出会心一笑,身形骤然重新凝聚,修长的指节恍若未施任何力道,寸草已落手心。“长势不错的乾坤草!”他眉眼之中有着淡淡笑意,果然是运道深厚的人,就连一株必不可少的乾坤草,也能遇到百年难觅的长龄草。
不过,这就是他的千劫,他认准的千劫,他逆天改命也要自阴间带回的千劫!
他拨了拨手心的寸草,“该去找她了,钱塘县么!”
此刻的钱塘县酒栈里,千劫冷着眉目,在那怪异的第一波探寻里,淡定的关掉了房间里的水晶吊灯,深深凝视着窗外依稀投过来的月色。
炽灯熄灭,千劫嘴角勾起的笑容缓缓展开,若那群东西有来无回,那般宝贝它们的秋景,不知会露出怎样疯狂的表情,突然好想看呢!
黑暗光影之中,摩挲着地板的沙沙声不断刺激冲撞着耳膜,似要置人于眩晕。
可惜啊可惜,千劫暗暗摇头,配合的放轻了呼吸。
软软乎乎的冰凉,触上了她**的脚踝,千劫未动,第二份冰凉,缠上了她的手腕,千劫未动,冰凉突然变得火热,气息开始在房间内交替,整个屋子被不断的摩挲着,墙壁上,地上,乃至千劫的身上。
骤然……
“哪怕黑暗中看不清,依旧恶心!”千劫略带嘲讽的声音在一片摩挲中突兀传开,软软的冰凉与灼热刹那缠紧,却发现,动弹不得。
千劫身上浮现出暗纹鬼刻,前世就是这样,这些东西纠缠不得她,满心算计的秋景,恰好寻到了救她于水火的恩人,最后,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恩人死在这些恶心的东西之下……
依稀还能听见,秋景那癫狂的笑容,“术法异阵缠身的你,最好自觉点,它们可喜欢你的血液了,否则,这个男人会死的哦!”
她还记得,当看到一室纯黑的杂虫子软着身体交叠在一起蠕动在男人身上的时候,那一声未曾出口的尖叫压抑在喉咙里的无奈与恐慌,她还记得,秋景那双无害的眼笑嘻嘻的看着她,笑嘻嘻的递过来一把尖刀。
前世的她颤抖着手接过,任由滚滚鲜血流淌在地,那群恶心的东西爬至她的脚下,不停的吮吸,一遍一遍,直到身体软软倒下,一阵灼热,她看到了满地的焦尸,她看到了睁眼死去的男人,她看到了变得更加疯狂的秋景。
一切到此似乎戛然而止,后面的记忆,便是她回到了夕阳村,紧接着去了京都,接受了另一番的折磨,直至死亡。
记忆里偏离轨迹的愤怒在此刻更是滔天,千劫身上的暗纹鬼刻在这一刹那更是猛地明灭闪烁,她感受到了身体的抗议,血液的叫嚣,似乎不愿意她动用这股力量,可倔强如千劫,这一时无人能够阻止。
如果稍微理智一些,她会发现,暗纹鬼刻的光泽比她前世要更深,要更厉害。
一室软体爬虫,猝不及防,无一例外,死的不能再死,如前世一般,一室焦黑!只是,这一次,主动的是她。
“秋景,今夜你便先伤心着,来日我再好好予你我的鲜血。”黑暗中,千劫舔着嘴角渗出的鲜血,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黎明已过,大厅里坐满了前来觅食的客人,千劫出来的时候清晰的看见,这些明明休息了整整一夜的人们,每一个脸上都充满了疲倦。
秋景换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cos起了清朝的女子,“早啊!”千劫主动从背后凑了上去,不高不低的声音与她打着招呼。
眉眼之间,是纯粹的笑意,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
秋景不动声色的皱眉只是一刹,转首便笑意盈盈的道了一句,“早!小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晚不知道哪儿传来一阵阵的嘈杂之声,就一直迷迷糊糊睡不着,天一亮,我就起来了,正想找姐姐你理论理论呢,那么大的声音,也不出来阻止。”千劫大睁着眼睛,一副无奈的样子,一边还打了个哈欠。
“咦,你是不是梦魇了,昨晚没有声音啊,你那间房……”秋景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神秘兮兮的停了声。
“怎么?”
“恩……晚上给你换间屋子吧,我的失误,那间屋子不该设立房卡的。”秋景说的模棱两可的隐秘。
千劫听得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快去吃早饭,马上,我就给你换房间。”秋景似乎亟不可待,千劫愣愣的由她推嚷。
这时候,夏风也打着哈欠推着沈老从楼梯道边转了出来,秋景眼里的惊诧几乎掩饰不掉,她飞快的低头,心内升起了一股躁动。
她的小宝贝……
转身就走,千劫看着她飞速的前往专用电梯,眼里划过淡淡的嘲弄,‘你的小东西,去而不返了。’
夏风来到千劫眼前,看着她啧啧咂嘴,也不知在感慨着什么?
离得近了,千劫的神色猛地凝起,“你跟她接触了?”
这话说的略有歧义,夏风皱了皱眉,才点了点头,“这把匕首沾了她的血液。”
“沈老,你看看。”千劫接过直接递给了沈老,她没有足够多的见识,但她目前有沈老这个见多识广者。
“玄门的血,苗族黑蛊的血,交融换脉的,她已不再是她。”沈老拿着匕首,凑到跟前嗅了嗅,以手画符涂抹在匕首之上,干涸的血迹立刻呈现,紫黑中透着暗红,显然极不寻常!
“是与不是,她都该死!”千劫淡淡的声音明明如此清浅飘忽,却偏生让沈老与夏风听出了势在必行的强硬。
与此同时,已至顶楼的秋景手捧深坛,满脸狰狞,“宝贝儿们,我会为你们报仇的,等着,给我等着。”
愤怒阴鸷的声音,充斥在此间房屋之中,坛子里剩下的软虫纷纷跳动起来,震的坛子几乎抓不住。“别担心,你们的同伴,不会白死。”
再下楼的时候,她依旧是一副甜甜的笑脸,只是对着千劫的时候,分明有了断裂之感,尚不自知。
千劫却是笑的坦然,跟在她的身后就换了间屋子,“这里好像更宽敞一些啊,要不要多交钱啊?”
“不用不用,我的过错,哪儿能让你们多付钱,只是这里在三楼,与你的同伴们隔的有些远,晚上有事,就拨这个电话,前台有人守夜的。”秋景暗示性的告知,原来的房间问题满满,千劫笑着谢了,便送了客。
秋景在屋外跺了跺脚,夏风溜达到这一层,“老板娘,这又cos起了谁动作啊,穿着宫装跺脚,别是受不到皇帝宠幸,心有不甘了啊……”
“胡说。”秋景斜斜挑起眉,朝着他就是一个媚眼。
夏风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不知自哪儿拿到手的千劫新房门卡,在秋景讶异的眼神之中,推门进屋,与千劫对立而视。 情有千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