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采薇的确异常骇人,黎瑾近些日子也算阅历丰富,心性便好了很多,可依旧被吓得倒退一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采薇却步步紧逼,脸庞几乎凑到黎瑾面前,“一个小小凡人,居然敢对我如此咄咄相逼,我不得不称赞你一声勇敢。”
黎瑾强压心头恐惧,握紧拳头,牵扯到手心的伤口,剧痛让她清醒了一些,“那么你承认了么?凶兽肥遗!”只是因为恐惧,咬字有些不清晰。
“你找死!”太子妃勃然大怒,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下,黎瑾居然还敢如此大胆,显然对自己的身份极其在意。
采薇不愧是拥有上古凶兽之名的肥遗,气势稍微释放就已经压得黎瑾喘不过气来,这时候威压全开,顿时压得黎瑾连血液都几乎凝固了,膝下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跪倒。
采薇正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折辱她,好给她一个教训。只是她还是有些失算了,黎瑾本就站在荷花池边,这时候身子一歪,跪倒的同时也脚下打滑,竟然笔直的栽入水中。
虽然时值盛夏,这荷花池水依旧冰冷刺骨,黎瑾本来就是盛装华服,衣裙布料厚重,兼且配饰繁琐众多,长裙浸水立即变得沉重,拖着黎瑾的身体直往下沉去,黎瑾拼命挥舞双手,却无可奈何的发现水面离她越来越远。
黎瑾虽然一声呼救都没发出,却因为落水动静巨大,立即引来了侍卫,纷纷下水救援,连怡华宫宴会众人都被惊动了。
两岸都是举灯赶来的侍卫,没多久黎瑾便被救了上来,一身华服浸了水依旧明耀光鲜,只是她双目紧闭,面上苍白无血色,嘴唇都咬破了,连掌心都犹自渗血水。这样强烈的的对比,反而衬托的她模样凄惨。
原本已经进行过半的宴会,因为黎瑾落水,硬生生的中断了。这庆功宴会,本就是为了冲散狩猎大会的霉头而举办的,谁知道霉头没冲淡,反而又发生了意外,这让众人心头重新蒙上一层阴霾。
黎瑾呛了水,似乎受了惊吓,一直昏迷不醒,被送到了怡华宫偏殿休息。
苍帝早已离席休息,此时自然不会拿这样的小事去叨扰他,轩贵妃作为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承担起处理此事的任务。
原本还有个颇受宠的良妃总给轩贵妃添堵,可是自从中书令下狱后,十一皇子妃总三天两头的来闹她,今日的庆功宴会索性没出席,少了这么个烦人的宿敌,轩贵妃今日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面对下方,垂手而立的太子夫妇、穆王爷,轩贵妃皱起了眉头。接连两次,怎么都是自己的孩子之间闹腾。
轩贵妃育有一儿一女,长子便是二皇子也是当今太子,女儿是十五公主惜柔公主,后来还抱养了七皇子巫君泽,这样多的儿女做后盾,原本受其他妃子的羡慕,只是现在怎么像是窝内反了?
若说惜柔公主还是因为充当了政治牺牲品而心生不满,这穆王爷却不像是那种冲动无脑之人,而且常年以来忠心耿耿的辅佐太子,从未生出什么异心。
虽然都在轩贵妃膝下长大,但是十指都各有长短,更何况穆王爷本就是她抱养的孩子,哪里比得上亲子重要,更何况那还是太子。
只是开始询问,听内侍宫婢汇报,轩贵妃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宫婢们看到了太子妃追在黎瑾之后出来,两人不过交谈几句,太子妃凑近了黎瑾说了什么,黎瑾便失足落水了。若是有那么一两个宫婢内侍还能说是被收买了,可是居然有那么多人都是一样的口供,实在是轩贵妃始料未及的。
究其原因,还是黎瑾今日行头太过耀眼,这样奢侈华丽的装束,便是大邺后宫众位高贵的嫔妃都不曾有的,因此走到哪里都成为众人关注焦点,或多或少的会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太子妃。”轩贵妃目光落在固执的别过头去的采薇身上,“他们所言可有失实之处?”
“母妃既然听信这一群小人所言,还问我做什么?”采薇话音刚落,顿时周遭便是一种抽冷气的声音,这太子妃未免……太不懂事了!再怎么样心中委屈,也不能在这么郑重的场合,说出如此任性的话语,特别对象还是她的母妃。
采薇从众人的表情中,隐约也判断出了她的话不够得体,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在轩贵妃阴沉的几乎可以滴水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轩贵妃十分气恼,这太子妃以往病恹恹的,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到底是尚书令家的嫡女,放在身边精心养育的女儿,教养方面不算出挑,但是也绝没有犯过大错,怎么今日居然说出了这么不知礼的话。
“太子妃今日对穆王妃落水视而不救,罚禁足一个月。”轩贵妃冷冰冰道。
明眼人却都听出了话里玄机,是没有及时援救,而不是推人下水,虽然有多位内侍宫婢的口供,依然轩贵妃做了这样的判决,偏袒之意明显。
穆王爷听了这样的结果还未有特别的反应,仁和宽厚的太子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母妃,这么快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了吧?”
饶是轩贵妃熟悉这个儿子,依旧被气的一滞,太子倒不是傻,就是性子太耿直了,而且太善良了。他看不过黎瑾落水就这么轻轻一笔带过,哪怕此事甚至会牵扯到自身。
“太子殿下多虑了,内人落水大约是自己失足,无辜牵连了太子妃。”穆王爷忽然开口道,依旧是回护太子,听到连巫君泽都这样讲,太子便闭上嘴不再言语,只是望向采薇那一眼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采薇显然十分不擅长这样的场面,这时候居然就干巴巴的站着,半点表示也没有。
轩贵妃眸心一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太子根本没有理会采薇,歉意的随着巫君泽去看望黎瑾,最后在巫君泽多次劝阻下,才打消了念头,可是依旧一脸担忧之色。
围观了全程的众位达官贵人们,低声私语,对太子妃指指点点,在瞧见太子与穆王爷并肩离去,却没有搭理这位太子妃后,议论声音更大了。
采薇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她知道今日做的不对,可是思来想去偏偏不明白哪里做错了,似乎一步步,就那么踏错,然后落入这样的地步。看着众人鄙夷、奚落、嘲弄的神色,她心口堵得慌,暴戾情绪翻涌,差点就要发怒。
好在紧要关头,她强压了胸口的怒火,沉着脸,僵硬着身子离去了。
太子妃刚离开,大殿内议论声音立即变大,再无顾忌。
“哟,瞧瞧太子妃临走的模样,高傲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要不是嫁了太子,哪里容她这么嚣张。说到底还是轩贵妃太偏心了,啧啧,可怜了穆王妃,怎么说也是皇女出身,娇滴滴的金贵之躯,平白受了这么大惊吓。”
“太子妃好歹也是名门大家的女儿,怎么如此失礼?”
“失礼?那是心思歹毒吧。依我看,穆王妃落水必定是太子妃所致。”
“我也觉得是,太子妃分明嫉妒穆王妃今日抢了风头。”
“哎呦,那太子妃的心思未免太歹毒了,明明模样那么柔弱。”
“外表最不可信了,毕竟是……那样的家族出身,那性子估计是流淌血液里的。”
趁着几位当事人以及太子妃的父亲尚书令都不在的功夫,怡华宫内的议论越发不着调,殊不知这些话语,都一字不落的通过巫君泽的内线进了黎瑾的耳朵。
怡华宫的偏殿,屋内焚着熏香,盛夏时节还在床上铺着厚被子,本该虚弱的几乎要香消玉殒的黎瑾,生龙活虎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内线转述。
“他们真说太子妃性格是家族遗传的?”黎瑾眸子亮晶晶的,眼底是忍不住的笑意,“这一回儿,她家人可得好好找她谈谈了,就是不知道她父兄能否发现,这幅躯壳下面已经换了人呢。”
“应该不能。”巫君泽从外间步入,这偏殿里都是他的人,进来也都没有通报。
黎瑾穿着中衣,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好奇的问,“为什么?太子妃不是尚书令家的嫡长女么?”
“明面儿上,的确如此。可是太子妃自幼身子弱,若非家中只有这么一位嫡女,也轮不到她给太子做正妻。尚书令本就不在乎这个女儿,你又指望他能对女儿有多少关注呢?”巫君泽淡淡道。
黎瑾无不失望,“哎,那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能让尚书令跟她斗一斗才好玩呢。”
巫君泽走到床前,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黎瑾头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揪住自己领子,警惕的问,“你靠这么近干嘛?”偷眼去看,不知何时偏殿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屋里居然只有他们两人。
巫君泽弯下腰,凑近黎瑾,两人面孔离得那样近,巫君泽都可以数的出来黎瑾纤长微翘的睫毛。
黎瑾脑袋在巫君泽突然凑过的时候就已经宕机了,她呆呆的看着巫君泽俊美刚毅的面容近在咫尺,淡色的薄唇微启,性感低音环绕耳边,轻声问她,“在想什么呢?”
热气随着说话轻轻吐在黎瑾面上,黎瑾忽然惊醒,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的跳起来。
然而黎瑾却忘了这不是她惯用的大床,偏殿的屋子本就不常用,这床也只是一张老旧的小床,床顶也不高,黎瑾跳起来,只听巨大的“嗵”一声,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床棱上。 今卿已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