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小会,黎瑾已经做出了决定,“看来我们只能留在这里了。”
采薇抬眼,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让黎瑾产生了被看穿的难过错觉。然而采薇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去寝室里面歇息了。
黎瑾苦笑,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真不好,但是她真的不敢相信采薇,为了自保。而且采薇现在也不太适合行动呢,黎瑾默默安慰自己。
不过采薇现在的确不适合行动,黎瑾没见过别的凶兽,更不知道凶兽有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惨状,但是采薇的惨烈远超乎她的预料。
入夜之后采薇开始阵痛,一手捂着肚子痛的蜷缩成了一团,喉咙里发出宛如困兽濒死般的痛呼,脸色惨白如纸,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脸颊滑落。黎瑾吓坏了,不知所措的呆了好久才想着去找大夫。
这宅子也奇怪,偌大的院子,一个人也没有,任黎瑾如何奔走,却永远没法走到前院,更不要提离开宅子。
黎瑾望着似乎近在眼前,又怎么都过不去的正门,颓然放弃了。
她歉然的回到寝室,不知该怎么面对着痛苦不已的采薇。咬咬牙,撸起袖子到胳膊耳室,这里倒是材料家具齐全,水缸里也盛满了水。
舀水,生火,烧水。黎瑾拧了热毛巾,给采薇擦去冷汗,又喂她喝了些热水。
没有药,没有大夫,黎瑾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做些最简单的事。
黎瑾取了采薇额头冰凉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一回头正好对上采薇的眸子,“你醒了?感觉如何?”
“谢谢。”采薇疲惫的闭上眼,声音飘渺悠远。
黎瑾叹口气,抱着水盆起身,门在这时候打开,年糕走进来,黎瑾顿时见到了大救星似的扑上去,“救救采薇啊!”
“啊?”
有了年糕帮忙,采薇总算不需要黎瑾担心了。
黎瑾在隔壁屋独自休息,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这种超乎预料的发展,让她重新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重新…?
她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么?
黎瑾发觉她真的忘掉了很重要的记忆,恐慌、畏惧,让黎瑾显得无措。
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再跟泽走下去了?
这个念头让黎瑾打了个寒颤,所有的矛盾的起源,因为她在他身边,是不是她离开了他,一切就都会平息呢?
可是……她舍得么?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舍得,更不甘心!凭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要对她的爱情指手画脚?
我命由我不由天!
黎瑾闭了眼,再度睁开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
天擦亮的时候,黎瑾就偷摸摸的来的采薇屋里,一路走来,她十分小心谨慎,在门边,她正要敲门,采薇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黎瑾飞速的窜进屋里,和上门,奇怪的问道。
“你跟做贼似的,我怎么可能感应不到。”
“这都能感应到?”黎瑾大惊,“那年糕、帝白他们呢?”
“这宅子外头不知道有多少鼠妖,没什么能逃过它的眼睛。妖君倒是不在这里。”采薇平静的为黎瑾一一解惑,调整了个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经过一夜休息,采薇状态看起来好多了,没有昨日那般气若游丝的虚弱可怜样儿了。
“你好点了么?”
“看以什么做标准了,如果现在这般歇息,那就算是很好了,要是逃亡,那不行。”采薇一语道破黎瑾的心思,“你想要离开的话,就自己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想回去?”黎瑾诧异道,显然采薇的抉择在她意料之外。
“回去?”采薇疲惫的闭眼,这是黎瑾近些日子里,经常会从她眼中看到的神色,疲惫,不堪重负,这种沧桑是黎瑾初见她时,采薇眼底没有的。“我能回去哪里呢?”采薇淡淡道。
“只要太子还爱你,你为什么不回去呢?你那么爱他……”
“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能回去了。”采薇叹息道,“他的身边没有我的位置,他需要的是能够辅佐他,为他提供助力的人,而不是……我。”
“怎么会?”黎瑾陡然站起来,采薇的话,不知怎么地有些刺伤了她,“只要还相爱,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障碍?”
“啊,是吧。”采薇随意的应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认真的跟你说的啊!你爱他,爱太子,就要回到他身边啊!”
“可是我只会拖他的后腿……”采薇垂眼,“我不懂人情世故,我不能为他出谋划策,甚至连这个能够为他提供助力的身份,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的。”黎瑾心中某一块剧痛,她看着采薇,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放弃了现在信念,放弃了爱情,向现实妥协了的自己。
“是这样的啊。”采薇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爱他,所以我不想他为难,我愿意成全他的大义,用我自己。”采薇笑着说,这是她为自己爱情画下的结局,太子能够去迎娶另一个能够成为他助力的女子,然后平静的渡过一生,一个完美的结局,只是采薇把自己从这个结局里剔除了。
黎瑾默默的退了一步,她看懂了采薇的决绝,跟她相似的坚定,就像采薇不会试图说服她一样,她现在也不会再去试图说服采薇了。
“忽然发现,我们很相似呢。”黎瑾勾了勾嘴角。“你是在嘲讽我么?”采薇挑眉,与她对视,黎瑾勉强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终于化作了真心实意的开怀大笑。
采薇也难得的露出些许微笑,“你自己小心。”
“我会的。”黎瑾点头,毅然转身,推开门,犹豫的问道,“如果太子问起来你……”
“说我死了吧。”采薇淡淡道。
“嗯。”黎瑾合上了门,采薇也闭上了眼。凶兽肥遗的世界很单调,沉睡或者睁着眼看着时间流逝,无尽的寿命会消磨掉一切热情。遇到太子巫远竹,让她的生命一度变得精彩起来,可是现在,她轻抚胸口,这颗心终于又再度变得沉寂。
黎瑾回到隔壁屋,立即开始了她的逃跑计划。
子夜从子午碰铃里钻出来,“小瑾儿,我能力有限,最多只能为你掩护不到两个时辰,你要趁着这点时间,尽量离开。”
“我知道了。”黎瑾点点头,摇动子午碰铃,打开了空间蛀洞,未知的前路,黎瑾哪怕内心恐惧,也依旧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脚步。
通过蛀洞,看到子夜留在原地,对她示意,“快走。”
黎瑾这才咬牙向着漆黑的尽头走去。
这次黎瑾的运气很好,蛀洞打开的出口依旧在凡世,从蛀洞钻出来,黎瑾看到熙熙攘攘的闹事,哭笑不得,不知道是福是祸。
她很快感应到有人正在窥视她,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十分难受。
黎瑾不动声色的慢慢走着,眼睛不住观察着周遭环境,尽捡人多地方走,视线落到了一处热闹的铺子,黎瑾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从采买的人群里穿过,来到店家的天井,穿过大堂,又从后门偷偷跑了出去。
商铺的后门是一条窄小的小胡同,人很少,黎瑾回头没看到有人追来,刚松了口气,一只手突然捂上了她的嘴。
黎瑾大惊失色 ,惊得几乎尖叫起来,来人在她耳后轻声道,“别怕,是我。”居然是冬雪的声音。
“你怎么……?”黎瑾话还未问完,冬雪已经拉着她跑了起来,“先避开追兵。”
黎瑾立即闭上了嘴巴,冬雪逃跑方面的经验明显比她强了不少,在这一片居民区穿梭,时不时的要求黎瑾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独自出去,很快就会回来,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然而即使如此,冬雪带着黎瑾一个大活人依旧做不到灵活避开所有追兵,终于在一条河道边,迎面遇上了三个魁梧男子,男子一眼看到了黎瑾,顿时目漏凶光,跟同伴吆喝起来,“对,就是她,那个粉红色衣服的女人。”
黎瑾看了自己的芙蓉色的衣裙,跟身边一声浅灰色的冬雪相比,的确十分显眼。
“别离我太远。”冬雪眼见逃不掉,索性不再逃,丝毫不惧的迎着三男子走去。
三男子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齐刷刷的抽出短刀,黎瑾眼睁睁的瞧着冬雪暴露在刀光下,眼看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尖叫声都滑到舌尖,然而局势却突然调转,只见冬雪灵敏的避开了当头一刀,错身滑入了三个男人身侧,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就夺下了一把刀,手起刀落了解了一个男人的性命。
另外两人被这骤然的转变闹得没缓过神来,冬雪抓住了这微小的优势,飞速的斩杀了剩下两人。
冬雪提着刀回转,脸上还有刚杀人溅上的鲜血,“我们走。”
“哦!”黎瑾只略微错愕,当即回过神,跟上了冬雪。冬雪行动间侧头道,“你胆子很大嘛。”
“我其实很害怕。”
“看不出来。”冬雪耸肩。
“那你要我尖叫着走不动路么?”
冬雪沉默,“那还是算了。”
“这些是什么人?轩贵妃派来的?还是瑞王?”
“你怎么不猜他们是妖怪呢?”冬雪还有心情打趣。
“妖怪你就不会带着我这么逃命了。”黎瑾没好气的翻了白眼。
“也是哦。”冬雪笑,看上去很轻松,并没有因这些追兵而紧张,这让黎瑾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们去哪儿?”黎瑾边跑边问。
“去一个秘密窝巢!”冬雪神神秘秘的说。
“神秘窝巢?”
“嗯,夏蝉也在,还有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冬雪回头笑道,带着一个巨大悬念,带着黎瑾甩脱了追兵,逃到一处看似平凡的住宅。
“这里?”黎瑾好奇的打量起来,普通的居民宅子,没什么不一样。
手已经握住了门上铜兽口中的铜环,正要叩门,冬雪忽然从后面一把拽开她,巨大的力道带着黎瑾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
黎瑾摔得七晕八素,吃痛的怒道,“你干嘛?”
“不对!”冬雪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都顾不得探查黎瑾是否摔伤,直接拖着她拉起来,“快逃!”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一直不知何处射来的箭落在了黎瑾脚尖,一半的箭身都没入地面,箭羽不住颤抖,显示出这只箭有多么恐怖的穿透力。
“不许动,否则下一箭就会钉在你的脑袋上。”黎瑾听到有人这样说。 今卿已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