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瑾回到营地时候犹自还在恍惚,清晨带来了阳光,也带来活跃的生气。
她站在人声鼎沸的营地之中,看着人来人往,恍若梦境。若是她不说,谁能给知道前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那些尽职尽责守护营地的人已经又重新隐藏起来了,连逸致都恢复了他侍卫的身份,他带来了穆王爷的口信。
黎瑾看着逸致嘴巴开合,却根本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最后是秋露小心翼翼的拉了她一下,黎瑾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逸致还盯着她,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明日一早拔营,穆王爷事务繁忙,会夜里再来见你一面。”逸致瞧着黎瑾模样,不由担心的说,“穆王妃您要不先去歇歇,再找太医瞧瞧?”
黎瑾摆摆手,拒绝了逸致的好意,逸致只能行礼告退,走了没两步,黎瑾忽然又出声喊住他,犹豫的问,“越兵……他……”
逸致眸光闪烁,抿着嘴,“他不存在于这个凡世,他、我们,都不存在与这个凡世。王妃也请忘记你昨日所见吧。”言罢便大步离去,那背影居然在黎瑾眼中显得十分悲壮萧条。
不存在于这个凡世?黎瑾想笑,明明那么尽职尽责的保护着这里,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连他的死亡都是那么悄无声息。
到傍晚时分,黎瑾才一些贵妇口中听到了明王的死讯,那样一位伟大又心怀众生的方外之人,他的死也只多了这些贵族饭余饭后的谈资。
没人知道这营地刚经历过什么,无人知晓差一点上古凶兽就会出世,引发天地异象。
没人知道已经有人为了保护这营地付出了生命,越兵死的那么无声无息。
甚至连太子妃都无人提及,那样柔弱的女子,她在生命最后关头重拾人性,去了她自己的了结之地。
黎瑾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大约是哀伤,也为越兵不值。
夏蝉端了晚膳进来,自从那个山洞回来,她便寸步不离的守在黎瑾身边,连膳食都亲自为她端来。
“今日就是狩猎大会的最后一日了。”夏蝉兀自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不过追着黎瑾出去,就莫名陷入沉睡,这一睡便是四天过去了,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是啊。”黎瑾长叹一口气,原定半个月的狩猎大会,因为频频发生意外事故,已有数位贵族女子丧生,加上明显非人力所为,哪怕苍帝再如何固执都架不住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因为狩猎大会开的不合时宜,所以引发上苍震怒,降下惩戒。
听到了这个流言之后,黎瑾只有讽刺的一笑,谁知道苍帝居然听信了这个说法,真的下令拔营回城了。
黎瑾没什么胃口,加上前一日才饥渴过一整天,肠胃不适合吃太多太油腻,只是匆匆尝了几口青菜便放下筷子。
夏蝉看黎瑾模样,便没有再劝阻,收拾了出去,却与迎面而来的穆王爷打了照面。
“穆王爷。”夏蝉规矩的行了礼,这才退下。
黎瑾听了通报,却动也未动,依然保持这原本的姿势,甚至没有回头,穆王爷就那么被干巴巴的晾在外面。
“明日拔营,你收拾的如何了?”穆王爷显然不擅长这种没话找话的气氛。
“自然有秋露她们几个去打理。”黎瑾淡淡道,语气平静无波,情绪全部内敛,礼貌透着疏离。
“哦,那……那就好。”巫君泽顿了顿,还是开口解释道,“前日浓雾之中……我……”黎瑾忽然回头,巫君泽一对上了她的眼睛顿时有点说不下去了。
“无妨,明王的能力,本来不是常人能够抗衡的,这不怪你。”黎瑾淡淡的说。
巫君泽皱眉,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这次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
“既然在这个位置上,这些……我已有心理准备。”她早已知道穆王妃这个位置必定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危机,只是她也从没想到这危机居然不是出于人,而是出于这些她无力抗衡的妖魔鬼怪。
巫君泽正要再说,忽然听到营地外似乎有些骚动,很快有亲卫在帐外通报,要求见穆王爷。
巫君泽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黎瑾,黎瑾立即理解的笑了,“王爷有事的话先去忙吧。”
黎瑾的笑容绝对无可挑剔,声音温软,绝对标准贤妻的模样,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发现,她的笑容如同面具一般,有笑容但是笑意从未深入眼底。
“穆王爷!”帐外的传令亲卫催促道,巫君泽只能抿着嘴掉头离开。
黎瑾瞧着仍然摇摆的窗帘,苦笑一声,她这又是何苦呢?
不是说了没有期待了么?这又耍上了小性子,到底撒娇给谁看呢?
前一夜本就没一宿未睡,这才刚天黑,黎瑾便乏得睁不开眼,连忙吩咐秋露更衣,就要歇下了。
谁知道刚躺下,帐外又来了通报,这回儿是逸致在外面候着了。
黎瑾皱眉,有心不想理,可是旋即想到逸致另个身份,只得重新穿衣,召了进来。
逸致进了帐子,第一句话便是,“太子妃平安回来了!”这个帐子里现在仅有秋露一人,逸致已经知道这婢女是黎瑾心腹,便没有避着人,开口就说了起来,“刚才临清寺的人亲自将太子妃送了回来。”
“临清寺?”黎瑾犹自沉浸在太子妃平安回来那个消息中,半天没理顺这又跟临清寺有什么关系。
“哎呦,这狩猎场子翻过密林后,面就是临清山啊,王妃你不知道么?”逸致急的快掉头发了,黎瑾还这么后知后觉的。
“哎哎?”黎瑾大吃一惊,她自小深宫长大,没什么机会外出,重生前更是一直只在后宅藏着,所以地理什么的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她晓得临清寺在临清山上,只是去了三次都不知道原来临清山后面就是狩猎场。
“那么……凶兽肥遗岂不是就镇压在这附近?”黎瑾惊呼一声,急切的问。
逸致一脸鄙夷的瞧着她,“不然你当太……”他张望了一下,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你当太子妃为何选择在这个地方发难,就是为了破解上古凶兽的封印啊。”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太子妃平安回来了?”黎瑾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逸致一拍额头,“真是的,被你这慢半拍的性子弄得,我都忘了正事。是的,太子妃刚被临清寺的大师送了回来,平安的,完整无缺的!”他吧最后完整无缺几个字咬的特别重。
黎瑾这才想到昨夜那一战结束,太子妃不仅连半张脸都毁的血肉模糊,更是失了一只手。
“伤势呢?”
“没有。”逸致沉重的说,“整个人跟失踪前没有一点区别。”
黎瑾的心直沉了下去,“临清寺的人你熟么?怎么说?”
逸致耸肩,“圆智大师啊?不仅不熟,而且还……交恶。”
“关系不好?为什么啊?”黎瑾疑惑的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逸致长叹一口气,眼看要长篇大论,黎瑾连忙抢先道,“别的呢?现在太子妃如何?”
“我这不是正准备找你去探探么?我的人进不去女宾帐子啊。”逸致无奈道。
黎瑾这才弄明白了逸致来意,顿时埋怨道,“你这说话的风格简直急死个人,不能直入主题么?”言罢匆匆掀开帘帐去了。
空留逸致留在帐篷里,一脸无辜和无语。
黎瑾以穆王妃的身份前去探望太子妃,于情于理都合适,并不会引人生意。
穆王与太子本就一同在轩贵妃身边长大,感情最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那么穆王妃与太子妃交好也并不稀奇。
黎瑾候在太子妃帐外,没多久通报的婢女便来引了黎瑾进去。
刚进帐子,入鼻便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呛得黎瑾差点失礼的打了个喷嚏,虽然强忍了下来,却也极不舒服。
这气味绝不是一两次能熏出来的,只怕接连几日都在煮药,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想到原本太子妃就身体不好,黎瑾也就释然了。
撩开内间的帘帐,黎瑾一眼看到了平躺在塌上的太子妃,只见她双眼紧闭,面容苍白憔悴,头发衣衫似乎刚被仔细打理过,病弱却一点都不邋遢。
黎瑾却一眼瞧出了太子妃的异样,人说头发乃身体精血反馈,太子妃因为长期病痛,虽然以前也是现在这样一脸病容,头发却远不如现在这般黑亮柔顺,在烛火照耀下,如同会发光般。
太子妃睁开眼,看到了黎瑾,虚弱的笑了,“妹妹来了?坐吧,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不堪的样子了。”
这时候太子妃随身的婢女黄鹂端了刚熬好的药进来,告了罪,要服侍太子妃用药。
黎瑾开口道,“我来吧。”
黄鹂不敢不从,连忙将药碗递了过去,再小心的扶起太子妃。
黎瑾慢慢的搅着药,让滚烫的药汁凉了下去,一边不动声色的问,“姐姐的头发可真好啊,之前都没注意到。”
闻言黄鹂顿时一怔,连忙朝太子妃头发瞧去,正因为她低头,所以没看到太子妃眼底一闪即逝的凶光。
黎瑾微笑的瞧着太子妃,两人对视片刻,太子妃率先开口,却不是对着黎瑾,而是对着黄鹂,“黄鹂,你先下去吧,我跟妹妹说会儿话。”
黄鹂哪敢不从,连忙应声退下了。
帘帐重新垂下时,黎瑾索性放下手中药碗,直接问道,“你是谁?”
“你说呢?”无人时候,太子妃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的坐起身,礼仪模样倒是端正。
“你是凶兽肥遗对不对?”黎瑾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已经十分肯定。
太子妃浅浅的笑了,并不直接回答,“妾身,名采薇。” 今卿已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