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瑾端坐在年糕面前,认真的问道,“年糕,你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糕瞧着她,尾巴轻轻的甩了两下,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么?”
“是的。”黎瑾立即答道,她是真的不懂,子漓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很讨厌现在的感觉。她感激子漓的帮助,可是子漓对她的好,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黎瑾再不是生长深宫心思单纯的小公主,十年浣衣院生涯,她看了太多人世龌龊,她早已明白世上绝没有单纯的好处。黎瑾不知道子漓所求为何,她怕她付不出来代价。
黎瑾闭了闭眼,她没有狂妄自大到以为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天命的地步,她是拥有众多助力,可是她借助到的力量,也都是她交换来的。
说白了,黎瑾只相信自己,她原本也只打算依靠自己。可是子漓却总在她紧要关头,对她伸出援手,告诉她,他在。
这样的感觉,让黎瑾忍不住恐慌,她很害怕,重生前血淋淋的教训,让她明白唯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依靠,对旁人生出期待,只会徒然让自己失望罢了。
黎瑾其实很缺爱,她十分渴望能够拥有一个怜她、爱她的人,可是同时她又不敢再随便打开心扉,除了现实原因外,最主要的是她害怕再一次遭到背叛。
原本她早做好决定,今生今世孤独终老,可是子漓却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视线里,想忘都忘不掉。
“小瑾儿。”年糕慢慢走到黎瑾身边,用小爪子试探的碰了碰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年糕的爪子给她带来一点点温暖,“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不好么?”
“可是……”黎瑾挣扎着要辩解,年糕轻轻摇摇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不是么?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假的不会变成真的,真情也不会因为有阻碍而改变。”
黎瑾愣了愣,忽然笑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她把年糕捧在掌心,年糕毛茸茸的皮毛摸上去很顺滑,暖暖的让人安心,“谢谢你,年糕。”
年糕像是一位长者般语重心长的摸了摸黎瑾的头,“小瑾儿你呀,考虑的实在是太多啦,你恨不得走一步之前要看清楚十步之后的局面,可是呢,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想的那么多,除了徒惹烦恼,还能有什么呢?安心吧,你若是真的不好意思接受老板的好意,那么对我好点,说起来,今天晚饭还有么?”年糕前面一本正经的说教,黎瑾还认真倾听,结果话锋一转怎么就变成要吃的了。
黎瑾顿时哭笑不得的瞧着它,指尖轻点它的脑袋,“你呀,就记得吃!”
“谁说的,我还懂很多哒。”年糕不服气的拨开黎瑾的手指,小爪子叉腰,尾巴挥舞起来带着风声。
“好好好,年糕懂得最多了,我们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备着什么吧,我今天就用了一顿早膳,现在也饿了。”
年糕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小瑾儿东想西想,原来是肚子饿了,吃饱了就没那么杂七杂八的念头了。”
黎瑾只能摇头失笑。
抱着年糕推门而出,一眼就看到远远候在院子里的夏蝉秋露,连冬雪都在,听到声响纷纷朝她瞧来。
“哟,你们都还在啊,秋露你着人去厨房看看,拿些吃食来,多拿些,今儿进宫你跟夏蝉都饿了肚子吧。”黎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吩咐道。
冬雪上下打量着她,黎瑾一扫刚才那副焦躁冰冷的模样,恢复一贯的从容不迫,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年糕身上,不由得好奇,年糕跟她说了什么呢?
年糕受到感应般的抬头,对着冬雪探究的视线,血红鼠眼流露出一丝狡黠,半点要透露的意思都没有。冬雪一阵无趣,转身便走。
黎瑾视线转到冬雪身上,开口挽留道,“冬雪也留下来吃点吧。”
冬雪显然没料到黎瑾会挽留她,在她概念里,在场之中除了她自己都是黎瑾信任之人,关系紧密,一起用膳,自然不会希望旁人打扰。自己从来都是不受待见的那个,冬雪很有自知之明,她不会去自讨没趣,可是面对黎瑾的邀请、夏蝉期待的眼神、秋露善意笑容,还有年糕如同看穿了一切的了然目光。冬雪明明想强硬的说点拒绝的话,最终百般话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细如蚊蝇的,“……嗯。”
“太好了,人多了闹腾起来才热闹嘛。”夏蝉轻轻吆喝一声,显得很兴奋,引来黎瑾侧目,自从叶弋瑶来了,夏蝉脾性越发奔放,倒是有了几分叶弋瑶的脱线,好在夏蝉虽然心思不重,可是也分得清轻重场合,从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瞧着面前的三人,黎瑾忽然想到了一人,春夏秋冬四位婢女,终究还差着一人呢。
秋露办事效率,不一会儿,三个厨房的小丫鬟便提着巨大的食盒来了。
有年糕这只鼠妖在,布菜自然不会用主院以外的人,索性夏蝉秋露都在,也都不要外人了,屋里就黎瑾她们四人一鼠忙碌着。
夏蝉简直炫耀身手,布菜而已,一双筷子却玩的眼花缭乱,只见一道道点心美食分别落入众人碟中,但是布菜速度简直就是在捣乱,哪有人吃的那么快?冬雪倒是乖巧的不捣乱,但是也不帮忙,埋头默默吃着自己盘子的东西。年糕再一次展现了它黑洞一般的嘴巴和胃,夏蝉刚分到它盘子里的东西瞬间消失。
只有秋露一个人任劳任怨的又是摆盘子,又是布菜,还要阻止夏蝉捣乱。
黎瑾微笑着托腮瞧着面前众人,显得心情很好。
夏蝉嗷的一声,捂着脑袋,秋露刚敲了她一下,她委屈巴巴找黎瑾哭诉。黎瑾却别过来脸去,把一盘拔丝苹果递到冬雪面前,她刚看到冬雪似乎很喜欢吃这个,但是又不好意思伸筷子去夹。
黎瑾这才笑着把夏蝉按回椅子里,把最大的那块南瓜饼塞到她手里,“得了吧,别嗷嗷,你影卫出身,还怕秋露敲你那一下啊?”
“会打傻的。”夏蝉哀怨的啃着南瓜饼,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看起来也是饿极了。
黎瑾心中一暖,她身陷宫中时候,夏蝉秋露也在为她担心奔波,只怕也一直饿着肚子吧。她亲自为夏蝉与秋露夹了菜,随口问夏蝉,“穆王爷送你进宫时候也没给你点什么东西吃啊?”夏蝉进宫时候怎么都过了午膳时间,居然也什么都没吃。
“没……”夏蝉含混不清的说,“年糕带了锦囊和进宫腰牌,我就直接进宫了。”
黎瑾楞了一下,“腰牌也是年糕给的?”
正在狂吃的年糕顿时呛了一下,咳出来一整颗虾仁,那虾仁比它的脑袋都大,也不知道是怎么塞到嘴里的。
“我还以为腰牌是穆王爷给的呢,原来望云楼势力这么大啊?”黎瑾若有所思的说。
“不不,就是穆王爷给我的。”年糕连忙解释。
“是了,穆王爷跟望云楼交情也很好的,说起来,你之前不还说穆王爷是你的徒弟么?”黎瑾状似随口道。
年糕大惊失色的跳起来,面前的杯盏盘碟撞的哐当巨响,“我什么时候说过穆王爷是我徒弟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停下动作看着它,年糕紧张的的耳朵都背到后面去了,尴尬的笑笑,“啊,那个,没事没事,我就是表达对小瑾儿这惊人猜测的惊讶。”
黎瑾眸子微眯,意味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年糕。她记得年糕跟她炫耀过一种法术,能够让施术者处于存在与不存在的夹缝,而且年糕号称这是它的独门秘术,只有它的子孙徒弟才懂得,可是穆王爷明明也使用过这种法术。
夏蝉、秋露都齐齐的瞧着年糕,可是冬雪却一直盯着黎瑾,眼睛里面带着些许嘲弄异色。
黎瑾突然转头,没有错过冬雪的眼神。
年糕十分紧张,这样沉默的气氛让它很不安,可是绞尽脑汁想点场面话,黎瑾已经跳过这个话题,“弋瑶姐姐回来了没有啊?”
秋露答道,“听下家家丁说,下午就回来了,现在应该在闻香院。”
话题已经不在年糕身上了,可它却一扫刚才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面前的美味已经失去吸引力似的。正焦虑不安的用小爪子划拉面前的盘子,黎瑾忽然又叫到它,年糕吓得差点盘子飞出去了。“什……什么?啊?”看到众人又疑惑的瞧着它,年糕得亏是只鼠妖,不会脸红,但是也窘迫的差点要落荒而逃了。
“王妃问你,你是负责什么的掌柜呢?”夏蝉好心的提醒它。
年糕清了清嗓子,“我啊,是总掌柜哦,望云楼各地的生意我都能管一管的。”
黎瑾托着腮瞧着它,有些疑惑的问,“那陌浅白呢?”她记得望云楼的鼠妖小伙计曾经叫陌浅白为掌柜的呢。
“她?她就是灵岩城这块地方的掌柜的,细分下来,算是分部掌柜的吧,比我第一个档次。”年糕不无得意道。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黎瑾顺着问道。
“你要干嘛?”年糕立即警惕起来,它可记得黎瑾跟陌浅白关系不太好的。
“不干嘛,就是随口问问。”黎瑾再度换了话题,仿佛这事真的就过去了。 今卿已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