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她去了碧落?”良久,青越突然开口,熙泽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为何他竟是那般肯定那魔君会去解开神魔之契,又为何知道她是去的碧落?
难道从始至终,其实他都知道该如何解开这神魔之契?
只是一直冷眼旁观……
熙泽转眸看他:“神魔之契一旦定下便生死与共,不得苟活,而碧落之地不在六界之内亦不在五行之中,只要有一人进了碧落,自此这六界之中便再无此人,神魔之契自也是寻不到宿主,再没什么效果了。而这也是解开神魔之契唯一的法子,至少,是魔尊当年,唯一知道的法子,也许今后会有人知道这神魔之契究竟何解,可是必然不是如今。”
而颐殊却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如今他的小凤凰天劫将至,他还需去一趟人界,不守在她身边,始终安不得心,好在当初早就在她魂魄之上种下追魂蛊,如今找起人来,也着实容易。
另一边,洛非急匆匆回到南荒,白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白茶呢?”
白术被吓得一脸木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洛非,再没有以往风流多情的姿态,反倒是睚眦欲裂,眼角微微泛红,看起来……
有点叫人害怕,却又难过。
“君上她许是还在睡着……”白术下意识地回答,往常这个时候白茶都是不会醒的,可是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急急而来的帝君一把甩开自己的手,随后那道青影便消失在自己面前。
白术:“……”怎么感觉……好像是出大事了呢?
后山里,洛非的身影穿梭在树林山洞之间,可是没有,还是没有……
然后洛非到了魔界,只身闯了魔宫之后将那里掀了个底朝天,螭炎闻讯赶来,看见的就是一向以风流洒脱出名的帝君面色阴沉,眼神带着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阴暗。
“帝君此番前来是做什么?”
“白茶呢?”
“君上?”螭炎有些不解:“帝君当日在我族君上大婚之日将人带走便一直不曾还回来,如今竟是又到我族来寻人了?帝君当我魔族是有多少位魔君在等着帝君您来抢的?”
“她去了哪里?”然洛非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嘲讽一般,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瞪着他,眸色沉沉,叫螭炎不由心下一沉,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帝君将人带走,却返回来找我魔族要人,我倒是还想请问帝君一句,这人若是丢了,南荒可负的起这个责任?”螭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自家君上对这洛非帝君的感情他是知道的,若是如今她终于舍得离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知道此生同洛非同行同息无望,去还给洛非的自由之身了……
“帝君!”然还不待洛非开口,门外突然又想起一道略带急促的声音,一道青影冲了进来,螭炎额角一抽,抬眸看向来人,只见一身青衫的少年眉目娇艳,身段妖娆,即便是面带急色也难掩媚意:“碧落,魔君去了碧落!”
“你说什么?”洛非转眸看着冲进来的青越:“她去了碧落?”
一旁的螭炎此时也是一怔,真的是碧落……
“她去碧落做什么?”洛非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像是稍一用力,便会将目前的平静瞬间摧之如齑粉。
青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过往数百万年,除了那次大战,帝君洛非几时不是意气风发?
青衫难掩风流色,洛神为赋非为文。
四海八荒,谁不知南荒洛非帝君的洛神之貌,风流之姿?
原是真的情字害人。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又如何,不过是情未至深,深了,谁都一样。
当真是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碧落不在六界五行之中,只要进去,神魔之契便就此了结……她去解神魔之契了。”青越的声音突然也低了下来,微微别开眼,竟是不忍再看他的神色。
下一瞬,面前的大殿之中,便再没那道青影。
螭炎的身形一动也想跟上,然而却被突然移动的青越阻了去路。
少年娇媚的脸上微微扬唇,却是没什么笑意:“你想去哪里?”
螭炎抬眸:“这个,恐怕同仙君没什么关系吧?”虽他不知面前的少年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以前也不曾见过,可是那高品阶的威压,螭炎却决计不会不知道。
“这怎么同我没关系了?”青越的眸色渐深:“这是他们二人的劫难,你去了又能如何?若是此番他们还能有机会尽释前嫌,自是再好不过,可是若不能,你以为,你救得了魔君第一次,你还能救得了她第二次第三次吗?”
螭炎一顿。
青越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悠然景色,不得不说,那小魔君的这位魔侍当真是对她尽心尽力,再周到不过了,虽也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可是这情分,也当真是不轻的。
“他们之间一日没有个决断,便每一日都是折磨,那活着,倒不如死了。”
青越转身离开。
“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
彼此救赎的机会。
碧落之前,白茶看着面前那团铺天盖地的阴云漩涡,依旧有些胆怯,这里早已是天涯海角,六界尽头,只要自己迈过去,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她不必再负疚,也不必再日夜担忧,而他也可以自此天地逍遥,做回他风流潇洒的帝君。
大概这也是她唯一能再为他做下的事情。
无缘无份,果真是谈什么姻缘。
一人的相思便是一人的城,城不破,便终日囿于围城之中,受暗独单思之苦,承终老孤独之痛。
一生一世,哪里有什么一双人。
抬起手,绣花鞋微微往前一踩,碧落……
上穷碧落下黄泉,乃敢与君同。
“不要!”身后是一声仿佛倾尽了全力的嘶喊,白茶下意识地回身一看,只见一身青衫飘然的洛非疾驰而来,白茶刚想开口,却突然感受到身后一股拉力,整个人往后倒去,最后能看见的,就是洛非近在咫尺的手。
明明……
差一点就要碰上了。
却终究,还是错过……
“白茶!”洛非怔在那团黑雾之前,看着四周寂静一片,方才她还盈盈站在这里,却为何……
突然就不见了呢?
“茶茶……”
低低的呢喃,仿佛带着无尽的爱意与心疼。
寂静无人的天涯尽头,就是飞鸟都不曾飞来盘旋。
草木尽枯,遍地荒凉,这便是碧落,天上黄泉。
他怎么……就没能再快一步呢?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再也听不到,看不见,洛非抬手抚摸着面前的一团并无实体的黑雾,仿佛在抚摸着那个总是在自己身边惹自己生气,却又一声一声地讨好般唤着自己“阿七”的小姑娘。
果真是所有的一切,总是要待到天人永隔,才知道情深早许。
才知道,非卿不行。
“阿七……”耳边仿佛又想起小姑娘软软的声音:“阿七……”
洛非抬脚欲入,不过就是碧落,怕什么呢……
指不定此时进去,她还不曾走远。
虽然里面是一片虚无,可是到底自己一直找下去,总会有再碰到她的一天的,即便是看不见又怎么了,当情深入骨之时,所有的一切,便都不过是幻像。
“阿七你站住!”软软的声音突然拔高,洛非动作一顿,仿佛如梦初醒:“茶茶?”
可是四下无人,他刚刚是分明看着她进了碧落的,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
“阿七,我在你面前,碧落里面。”小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洛非还有些发愣。
“阿七……我出不来了……阿七,我想问你一句……你可心悦我的?若是我不曾同你订立神魔之契,你可心悦我的?”白茶的声音还微微泛涩,她看着就在自己咫尺之遥的洛非,而他却看不见她,说不难过,是假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毕竟自己爱他爱得那样认真,可最后咫尺之间,却是再不复见。
而白茶也是才知道,原这碧落边沿,竟是看得清外边的。
只是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团黑雾罢了。
看着方才洛非的神色,白茶突然就很想光明正大地问他一句,可心悦我?
也许……
自己所有的努力,也不是没有回报的。
只要他应一声,自己即便是从此同这虚无之地相伴,也当真是无憾了。
“茶茶……”洛非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酸涩,仿佛还有一丝难过,夹杂着两分,仿佛天上地下,再无人作陪的难过。
“我心悦你……”低低的声音,仿佛风一吹就散,可是言语间的坚定,却叫白茶刹那间泪如泉涌,哭得泣不成声,只能抬手咬着自己的手背,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微微低着头,一两缕的青丝微漾。
原来他当真是心悦她的,虽不知这心悦之中掺杂着几分对她入了碧落的愧疚,可是到底……
他说他是心悦她的。
这便够了,真的够了。
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什么要求都没有了…… 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