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不必如此担忧，若是天后恐当众滴血回光镜会有损公主名声，那么不如移步偏殿，只天君同天后二人观镜，且咱们也不必从头至尾将公主的生平窥探得个一干二净，就只看这百年间的事情，可好？”华卿微垂眼睑，慢条斯理地抻着纹金云凤翎的云袖，嘴角微挑，睨了天后一眼。
“这……”
“怎么？莫不是本座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天后还不满意？还是说……天后这般紧张，是在担忧什么呢？”见天后张张嘴依旧还想说些什么，华卿意味不明地抬眸，嘴角的笑意加深，“让本座算算，这百年来，似乎有陌越公主受刑历劫，有结魔镜失窃，有北荒进攻冥界，有天界三殿下失踪，还有好些不能细说的事情，这桩桩件件的算起来，似乎件件，都是大事呢。”
一时间，在场的神仙都禁不住变了脸色，连天君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惊怒。
华卿这话虽说得委婉，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她说要查璃素，祭出回光镜，摆明了是说璃素公主的言行有损，且又桩桩件件提起这些事情，岂非是拐弯抹角地说这些事情都同她有干系？
回光镜一向是做不得假的，倘若璃素当真做下这些，那定是一星半点都隐瞒不得，只需回光镜一照，这是真是假，便一清二楚，且莫说这旁的几件，只这进来闹腾得厉害的结魔镜失窃破裂一事，便已是死罪，触犯天规，罪无可恕，且还有三殿下失踪的事情，若当真这些事情都是同这位一直以来人人称赞的公主有关，那这么多年来，他们眼前的这位素有美名的公主，究竟都还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众仙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都说最毒妇人心，他们心底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此事不过都是帝姬的猜测而已，毕竟没有人想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都看错了人，可是看着面前的情形，就是他们也不得不相信，这大抵……便是定局了。
“还说什么呢。”天后惊疑不定，一直静默不语的璃素突然出声，叫众人的眼光都禁不住落到她的身上，“遮遮掩掩的，最后不是更难看？”微微含嘲的模样，挑着眼角，眼底翻涌着鄙夷同嘲讽，同那个素来温柔娴雅的天界公主，相去甚远。
忍不住，众人都微微退了一步，打量着璃素的眼神藏着什么情绪的都有，惊疑，怜悯，震怒，幸灾乐祸，那略微躁动的情绪，叫人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璃素！”感受着周围的躁动不安，天后低头狠狠地瞪着依旧躺在她怀里的璃素，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更狠地掐着璃素，仿佛在掐着最后一根稻草。
寒光微闪，璃素身上的捆仙索倏地不见，华卿缓缓地收手，复又拢回袖中，微微垂眸，神色不惊。
璃素抬眸看了她一眼，自喉间发出一声嗤笑，随后扭了扭手腕，微微直起身子推开天后，“母后这是在害怕什么？左不过都是输家，自古成王败寇，今日既是咱们输了，自是没什么后路了。”
“你……”天后猛地抬眸，似是不信这样的话是从璃素口中说出来的，她一向最为疼宠这个女儿，因为她同她最为相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哪怕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三女，从来都在利用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最后甚至不惜用亲生妹妹的命来换自己的明哲保身和贤良美名，她也不曾可怜过那个跋扈无脑的五女，在最后看着璃素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出去顶罪的时候，她甚至还觉得，这样没有算计的女儿，倒是不如死了干净。
她们青鸾一族的辉煌，要的，只有璃素这样的后辈，至于陌越，那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可怜人，只能用来衬托璃素的好，最后再被用来顶罪，便就是她最大的用处了。
然而如今，这个女儿是想用她这个母亲来替罪吗？
只不过这回，天后倒是想岔了，璃素不过是想将事情都交代了，也好换个清净，倒是也没再想给自己另寻生路，可天后出身青鸾一族，一直以来秉承的便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此时看着璃素一副神色嘲讽的模样，忍不住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自己的女儿。
对她们而言，母女之情，也不过是荣华富贵之后的调剂消遣，如何能及得上自己的荣宠性命？是以当即华卿便瞧见之前还在处处维护璃素的天后神色一变，随后看向天君，又啼哭起来，“君上，君上您不要听她胡说，她这都是……都是……都不过是一时糊涂啊，君上，您就看在素儿还小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吧。”
依旧是一副努力为闯祸的女儿遮掩的模样，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璃素头上，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顺道刷了一把心疼女儿的好母亲的形象，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华卿眼里却有点腻味，这便是青鸾一族的为人了，做神仙做到这个地步，倒不如都去人界的三千小世界里历劫轮回，也好反省反省，没得污了神仙的清名。
璃素看着天后，眼底的嘲讽渐浓，却没什么气急败坏，伤心难过的神情，毕竟若是她还有一丝翻身的机会，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母后推出去顶罪的，哪里还能轮得到她抢在自己的前面？只是回光镜就在头顶上悬着，也就只有她这聪明一世的母后还妄想着能够翻身成凤，也不想想，人家那只真正的凤凰，还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真是蠢货。
“母后这是何必呢？”璃素嘴角一挑，这能多拉一个给自己垫背的，便多拉一个，她可没那么善良的心思，用自己来救母亲一命。
“母后当初替女儿盗取结魔镜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的，那时候，母后不是说最好是能将帝姬趁乱斩杀最好吗？明明就已经是死绝了的凤凰，偏生又来了一只碍眼，挡了青鸾一族富贵的路，母后可是半点都不想瞧见帝姬的，不是吗？”
“你胡说什么！”
璃素的一番话宛若惊雷炸响，在场的诸位都忍不住眉间一紧，齐齐看向那之前还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已经面色隐隐狰狞的天后，他们就说这结魔镜怎么可能那般容易便失窃，若是天后也插了手，倒是就清楚了。
“女儿胡说？母后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般重要的事情，母后竟是说忘就忘了？”璃素吃吃笑了起来，看着天后的眼里带着一抹癫狂狠绝，“想来以母后这般的记性，还忘了一件事情，当年元泽神君的一双儿女容色倾城，身份金贵，母后同青鸾皇室担忧那女儿将来威胁母后的地位，便设局谋杀了神君一家，这桩事情，不知母后还记不记得？”
一语激起千层浪，就是天君，此时都已被这接踵而至的桩桩件件震得有些发懵，更遑论旁的仙家，倒是除了先前说了两句之后便一直同颐殊站在一旁的华卿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倒是没想到，这璃素竟会当众提起当年的这桩事情。
“璃素！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天后此时咬死璃素的心都有了，一副睚眦欲裂的模样，“你即便是想脱罪，可是这般污蔑亲母，可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污蔑？”璃素眉梢一挑，一副想笑的模样，“母后还怕天打五雷轰吗？只怕是如今母后若是上了那刑台，会是连魂魄都剩不得一星半点了，毕竟像母后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如何能不招天谴轰顶呢？”
然后璃素眸光一转，便落到了华卿身上，“璃素不敌老祖宗有手段，今次输了，想来老祖宗也没想过要放过我，只不过我倒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凭什么……”
华卿转眸，璃素盯着她的眼里带着深切恨意，“你华卿，究竟凭什么？如今站在这大殿之上要逼我于死地，不过就是因为我对帝君的那点心思吗？你同我都一样，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可是我也要告诉你啊……你弄死了我一个，今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哦不，在这之前，你可不知道，我还替你解决了好些个对帝君心怀不轨的女仙的，总有一日，你也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说着，璃素突然低低笑了起来，随后笑声渐高，仿佛极为高兴，模样癫狂，“华卿，你说你如今得意什么呢？我今日的下场，不过就是往后的你啊，我真是想知道，到那日被人踹下云端，踩在脚底磋磨的模样！一定是极为精彩好看的，你说，是不是，恩？哈哈哈……你身为帝姬又如何？若是将来又出现个比你厉害，有手段的聪明人，只怕你会比我更惨，毕竟你同他还有个一段，你说，那后来人，可还能容你？恩？我的华卿帝姬？” 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