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爹娘是做什么的?”看着年幼的帝子兮炸毛一般的神情,今若上神一反常态地没有低声去哄,眉目间带着一丝忧伤,两分无奈。
这是帝子兮第一次听今若上神提起爹娘。
自他出生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家姐姐,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爹娘究竟长得是何模样,姐姐也从来不曾提及,以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帝子兮甚至不知道,其实自己是有爹娘的。一直以来,他都被姐姐勒令住在这座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不许他随意走出居住的山洞,而她自己也只是隔三差五来上一回,且有时候会来的多些,有时候又有可能是数十年未曾相见。
他问过为什么,可是今若从来不回答。
“母亲是个很温柔的神君,一直以来,四海八荒爱慕的神仙妖魔不在少数,可是母亲一直不曾答应过哪家少君的求亲,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母亲的心思只是在突破神君之境好飞升帝君之上,于是求娶之人愈发地多了起来,你知道,这神君之位来得如何艰难,四海八荒也就只有天君一人达到了神君之境,可是一直迟迟不能飞升,母亲虽说是个女儿家,却天生灵根,突破帝君之境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若是能够同母亲结为仙侣,日后的富贵名声,以至于家族昌盛,都是不在话下。”
“那时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母亲的尊号,只是如今……”顿了顿,今若的神色变得有些似嘲非嘲:“再没人敢提母亲的尊号了。”
“为何?”第一次听到事关母亲的事情,帝子兮也顾不得使性子,听到今若的声音一顿,不由有些着急地反问一句,既然母亲是那般厉害的人物,为何如今就没人敢提了?
且他这数千年来多多少少也溜出来接触过一些人,可是从来也不曾知道这四海八荒还有一位这样顶厉害的神君,若是真的是母亲,那怎么着都不该听都不曾听过才是。
看着帝子兮着急的神色,今若的眸光一柔,有些心疼怜惜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道:“这些事我原不想这般快便告诉你的,可是这世间事,总是身不由己,虽说平静了数千年,可是想要我们姐弟二人性命的,委实是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我要将你藏在此地,不允你随意出那山洞的原因。”
牵着帝子兮的手,今若复又将他按倒在自己的膝盖上,抬手解了他的发带,自袖中取出一把玉梳,开始细细地梳着他的头发,继续说着方才的话题:“其实母亲拒绝了各家少君的求亲,并非是一心修炼,而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不该爱的人?”
“是啊。”今若低低一叹:“若是要算起来,子兮可还是天界太四殿下呢。”
“天界的太四殿下?!”帝子兮的神色一惊,即便是他再不知事儿,这天界太殿下究竟是何人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那是前天君之子,天妃之儿的尊号。
按下蠢蠢欲动的帝子兮,今若依旧是眉色淡淡地继续打理着他的满头青丝:“虽说是这么个身份,可是怎奈这却也是最叫人容不下的。”
“前天君所娶正妻乃是青鸾一族的公主,自凤凰一族于上古神魔之战中陨落之后,青鸾一族便取代了凤凰在百鸟之中的地位,虽说后来出了个华卿帝姬将那青鸾一族的气焰压了下去,可是那帝姬到底还是个不管事的,是以这百鸟之中,依旧是以青鸾一族马首是瞻,天后身为青鸾公主,自是从小便脾性骄纵,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那天君后宫之中的众位天妃,只要是家中家世比不得青鸾族的,便通通都会受到天后的打压,而母亲恰好千不该万不该,就同那私服云游的前任天君做了对露水夫妻。”
“那后来呢?”
“后来?”今若微微一顿,随即便笑了笑,满是嘲讽的模样:“后来母亲怀了我,那天君便意欲娶母亲为妃,是以那天后自是也知道了母亲的存在,而母亲虽说家世不显,可是好歹是天君之后唯一的神君之尊,自是能够引得天后忌惮,毕竟若是母亲想,这天后之位,指不定就要从青鸾族的手中溜走了。于是天后便在娶妃宴的前夜,设计叫母亲同那魔界前任魔君倒在一处叫众仙撞见,以此污蔑母亲早已同魔界魔君私通,更是伪造了母亲意欲同那魔君里应外合,攻打天界的证据。多好的罪名?即便是前面一桩私通能够叫天君与众仙看在母亲的神君之位上原谅母亲,可是这后一桩意欲谋反之事,却是天界触之即死的罪名,于是母亲便被判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最后魂飞魄散,而我自是也难逃一劫,好在后来是洛非帝君出面,将我从那天雷之罚的刑台上保了下来。”今若如何都不会忘记,那天自己瞧见洛非出现时的惊艳同感激。
那时的今若只有一万岁,虽说已是少女模样,可是同众仙比起来,也不过是个孩子,然就是这般一个年纪还小的姑娘,天后一族依旧不愿放过,在将母亲施行天罚之后,便将这孩子也绑到了刑台之上,虽说明面上是说她乃天界叛徒之女,指不定还是那魔君的骨血,不能够叫她污了天界皇族的血脉,便要将其施以小惩,可是谁不知道,这小惩的目的,也不过是想伪造个意外身亡的情况罢了。
但是没有人同情。
那时候今若,只觉得心如死灰,看着同天后站在一处的天君,满目哀怜祈求,可是那个前些日子还在同自己一同嬉闹的男人,让自己唤他作父君的男人,此时却是面无表情,眸含厌弃。
大概她的存在着实是会叫天君觉得是个人生污点吧。
但是那预想中的天雷,最后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只见众仙熙攘中,一名长身玉立,青衫风流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小姑娘,笑盈盈地出现在众仙上空。
那便是帝君洛非,同父神幺女,其实早已有九万岁的帝姬华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华卿的生长速度比起旁人来,着实是慢了不止一点点,虽说已有九万岁,可是瞧着依旧不过是人间七八岁的小女孩,就连神识都开得慢了些。
可是无人敢对帝姬不敬,因为她有一个身为上古神族,父神七子的兄长,且帝姬身为天上地下独一只的凤凰,委实也是属于稀有物种,自是要多加尊崇保护,也正是因此,当洛非抱着华卿出现的时候,就是天君天后都只得敛襟行礼:“见过帝君,帝姬。”
“免了吧,众位仙家这是在做什么,远远地本君便瞧见这地方电闪雷鸣人声鼎沸的,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笑得温文尔雅的洛非抬手拍了拍小华卿的的背,转眸看着众仙,虽说神色温和,可是总叫人觉得背脊发凉。
然天后却是个不能忍的,她唯恐洛非救下今若,便将今若之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番,便想着要即刻行刑。
然令还未下,洛非抬手一挥,便将天后定在原地:“天后急什么?这位女神君的事情本君还是听过的,似乎同天后所言的颇有些出入,好歹也是个有出息的后辈,这数百万年来每任天君都止步于神君之境不能飞升,若是真的同这位女神君在一处,指不定后辈的天君之选,还真的能够找出一个得以突破神君飞升帝君的人物,只是可惜了,看来这事儿是做不成了。”
此时,一直静默不语抱着颗大蟠桃的华卿突然扯了扯洛非鬓角的头发,随后转眸看了刑台之上的今若一眼,虽说个子还小,可是声色已经不复软糯,反倒是带着淡淡的威严,清冷无双:“那还有个后辈。”
洛非这才像突然醒悟一般,轻笑道:“可不是,阿九若是不提,我倒是要忘了,阿九真乖。”于是众人就见原本还是一本正经的帝君突然就像换了个画风似的,冲小帝姬笑得狗腿又讨好,还想着蹭一蹭,却叫小帝姬直接一巴掌拍开:“做正事。”
众仙:“……”突然好害怕自己会被帝君杀人灭口。
然洛非还是顶正经的,被华卿一巴掌拍开后便转眸看着被缚在刑台之上的今若:“这小女娃在本君看来着实也是无辜,且这女娃身上确是有那女神君同天君的血脉,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将来定是前途无限,不若就当作是卖本君一个人情,饶了这女娃吧,若是天后真的容不得她,就是逐她离开也好,何必一定要取人性命?虽说是小惩,可是这天雷之罚委实厉害,用来对付一个小女娃,只怕是会一个不慎,便灰飞烟灭了。”
被人戳破心思,众仙的神色难免都有些不自在,而正啃着蟠桃的华卿偏生还开口补了一刀:“丢人现眼。”
众仙只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