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教刘协算计皇甫嵩,种邵没意见,毕竟是皇甫郦先耍诈,放走了南宫校尉杨奉,最终导致五万禁军丧于敌手。若非如此,眼下雒阳也不至于缺兵少将,皇帝也不必念着西狩长安。但是,如果为求安定,连蔡邕也要加害,那就有些失德了。
蔡邕,不仅是三朝老臣,更是先帝的老师,深受士人爱戴。当初董卓霸京师时,若无蔡邕从中周旋,还不知道雒阳城会闹成什么样子!
“陛下不可啊!”眼看皇帝并未反对,种邵顿时急了,“蔡老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在陛下蒙难期间,亦恪守臣道。如果陛下缉拿蔡老,一定会令文武百官心寒!”
不得不承认的是,羁押蔡邕这个主意的确太过阴损,连始作俑者都有些惭愧:“种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形势紧急,为了陛下的安危,咱们不得不多做打算……请陛下决断!”
讲真话,蔡邕虽然和宇信走得比较近,但对刘协确实奉行君臣之礼:“申甫,朕也是无计可施。你放心,朕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好生照看蔡老,不会委屈他的……”
“陛下三思啊……”皇帝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他这是要一意孤行,牺牲忠臣来保全自我,“蔡老抓不得,抓不得啊!”
刘协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犹豫:“钟都督,这两件事都由你全权负责。记住,千万不能伤害蔡老,还有拿人之事要做得隐晦,不可对外宣扬!”
钟繇表面冷静,实则狂喜:“臣遵旨!”
刘协将逼迫皇甫嵩出山和缉拿蔡邕的事都交给钟繇,不是信不过种邵,恰恰相反,是出于保护种邵。回首往事,当初拥护他复位的三位大臣,如今就只剩种邵一人,而国丈和大将军又和他貌合神离,根本不能成为他的倚仗。
出了皇城,种邵和钟繇并排而行:“钟都督为何出此下策?蔡老声望之高,天下人莫不敬服,你怎能劝说陛下对蔡老不利?”
“唉,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钟繇是读书人,自然也十分尊崇这位儒林大师,“若不扣押蔡老,凭雒阳城这两万兵马,根本抵挡不住贼军的进攻!种大人也不希望陛下四下漂泊吧?”
种邵闻言一怔,他岂能听不出钟繇的言外之意:“还望都督能够谨慎行事,莫要伤了蔡老!”
“种大人放心,繇自有分寸!”钟繇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当务之急是抓捕皇甫郦,借以逼迫皇甫嵩出任雒阳守将一职。至于蔡老之事,可以稍微缓上一缓。”
“都督所言甚是!”种邵对此非常赞同,当下表态道,“若有用得着邵的地方,都督尽管吩咐!”
种邵主动送上门来,钟繇还真不会和他客气:“不瞒种大人,繇这儿还真有一件要事想拜托给大人。繇入京师不久,对皇甫老将军的脾性不甚了解,这劝说之事还得有劳大人辛苦一趟。”
钟繇说得含蓄,实际就是他拿人,种邵负责劝诱。从本质来讲,这可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以皇甫郦的性命作筹码,连蒙带骗引诱皇甫嵩就范,简直和无赖行径没什么分别!
种邵听后,不免有些为难:“这……皇甫老将军禀性刚烈,邵恐怕难以……胜任。”
“无妨!”钟繇见状,笑着说道,“他迟早会答应的,除非他不想救皇甫郦。呵呵,这私放叛贼可是灭门的重罪,他不关心皇甫郦的生死,也该为皇甫家着想吧?”
种邵对钟繇的手段甚是畏惧,怪不得曹操会派他来挑这个重担:“既然都督如此信任,邵自当竭尽全力!”
于是,二人分头行事,钟繇赶往禁军大营调兵,种邵则夜访卫尉府。一场针对宇信的阴谋大网再次撒开,但有道是“恶有恶报”,这终究会使刘协在无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有皇帝的圣旨在手,钟繇轻松地调来五百精兵,将皇甫郦的府第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军听令,入府之后休问长短,直接将皇甫郦绑了。不论何人,胆敢反抗者,一律就地格杀!”
“诺!”五百精兵破门而入,直奔府第后院。
“少将军,不好了!”府上的老管家是皇甫嵩的心腹,特意被安排过来照顾皇甫郦,“禁军突然闯入府中,好像是来捉少将军的。”
皇甫郦闻言,当即翻身而起,开门问道:“看来叔父的担心应验了……老管家,你听好。眼下能救郦性命者,唯有叔父一人。你速从后门离开,去找叔父禀明情况,他自有应对之策。”
“老奴遵命。”老管家望了望前院的火光,拱手施礼道,“在老将军赶来之前,还请少将军多多忍耐,切莫与之相抗!”
“快,围住后院!”正在这时,院外传来钟繇的声音,“给本督冲进去,拿住皇甫郦者,赏金十两!”
下一刻,数十名禁军手持兵刃闯了进来,将皇甫郦围在中央:“某乃陛下亲封的禁军司马,尔等竟敢私闯本将的府第,可知这是死罪?”
“少将军息怒,本督奉陛下之命,特来传唤少将军,还望少将军予以配合。”钟繇的适时出现,极大地稳定了军心,“来啊,将皇甫郦拿下!”
“且慢!”皇甫郦见禁军准备动手,挥手喝令道,“既是圣意,可有凭证?”
依照汉律,没有皇帝的旨意,确实不能缉拿在职的军事主官:“圣旨在此,少将军请看!”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甫郦见真有圣旨,顿时失了锐气:“敢问都督,末将犯了何罪?”
“呵呵,犯了何罪?”钟繇微眯着眼睛,冷笑道,“叛将杨奉是如何逃出雒阳的,想必少将军心里一清二楚!”
“末将冤枉!”皇甫郦闻言一怔,当场吓出一身冷汗,“末将要见陛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诬陷末将!”
钟繇拍马上前,恶狠狠地说道,“哼,陛下日理万机,没空搭理你,带走!”
与此同时,种邵来到了卫尉府:“见过皇甫老将军!邵深夜造访,叨扰之处,还望老将军海涵。”
皇甫嵩自然认得种邵,这人曾受皇帝差遣,多次过府欲行招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种大夫客气了,看茶!不知种大夫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种邵放下茶杯,拱手说道:“不瞒老将军,眼下前方战事不大顺利,贼军业已渡过洛水,正向京师逼近!”
事实上,皇甫嵩已收到朱俊的密信,对洛水战事颇为了解。作为多年的好友,朱俊也在信中提醒皇甫嵩,切莫搅和进去,否则定有性命之忧!
“想不到情势已变得如此危急?”皇甫嵩故作惊讶,低声问道,“敢问陛下有何旨意?”
种邵闻言,当下起身说道:“陛下决心固守雒阳,只是这守将人选……还望老将军勿要推辞!”
皇甫嵩就知道种邵此来没安好心,先不提和宇信为敌的下场,只论城中的守备力量,要想挡住十万虎狼之众,谈何容易:“非是嵩不愿为国效力,而是实在力不从心。不瞒种大夫,嵩已多年未碰过兵器,不敢因此坏了陛下的大计!”
“老将军过虑了,冲锋陷阵的事只需交给下面的人来做,老将军只管坐镇中军,运筹帷幄!”
打仗种邵不是皇甫嵩的对手,但论行走官场的本事,两个皇甫嵩加在一起也赶不上种邵,“陛下说了,只要老将军肯出山,便是我大汉的护国公!”
护国公,这可不是一般的爵位!想当年,汉高祖与群臣杀白马为盟——非刘氏不得封王,否则天下人共击之;没有军功的不能封侯,否则天下人共诛之。这“王”是皇帝以下的最高尊号,属于刘氏专有;他姓者通过军功,只能得到侯爵。但是,“公”介于“王”、“侯”之间,是他姓者由“侯”向“王”晋级的必经之路!
功名利禄确实很有吸引力,但皇甫嵩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多谢陛下赏识,嵩着实不能效力,还望陛下能够另择贤能担之!”
就在种邵准备摊牌之时,老管家急匆匆地赶来报信了:“老爷,大事不好了……”
“没看见嵩正和种大夫说话吗,还不退下!”皇甫嵩瞪了老管家一眼,拱手说道,“府里的人不懂规矩,让种大夫见笑了!”
种邵见状,顿时明白钟繇处已经得手,当下笑着说道:“老将军请自便!”
皇甫嵩领着老管家来到后厅,沉声问道:“何事惊慌?”
“老爷,情况有变!”老管家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今夜忽……忽然有一队禁……军闯入府中,把少将军带……带走了!”
“什么?”皇甫嵩闻言一惊,急忙追问道,“郦儿乃禁军司马,何人敢如此放肆?”
老管家四下瞅了瞅,对皇甫嵩附耳说道:“老奴躲在暗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好像是陛下的旨意,要追究少将军放走杨奉一事!”
皇甫嵩听后,吓得连退数步:“难怪种邵会深夜登门,原来……看来陛下已经掌握了郦儿私放杨奉的罪证,特意派种邵前来试探嵩!” 梦回三国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