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孤独烈酒像一条狗
邳越到真听了我的话,二话没说,把我送到了林曦的小区里。
我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尾,终究还是没忍住,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手里还拎着我那二十万,哭的跟条狗一样。
我并不是因为邳越终究还是离开了我而哭,我是为了告别我那一段破碎而曾经美好的恋情。
自此之后,学会无爱无伤。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拍了拍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毕竟不想在林曦面前丢了面子。
从林曦家的小别墅的窗户口往里探了两眼,大白天的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跟死了人一样晦暗。
要说起这房子还是她跟宋闻儒的婚房来着,只是宋家根本看不中这点家产,当时也就在户主上写了林曦的名字,就像……我跟邳越曾经那样。
我敲了敲门,半天都没人应声。
说实话,我真害怕林曦一个人憋死在里面。
从我认识她开始,她总是喜欢在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把自己藏进一个封闭的空间,直到……我找到她。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仿佛一夜之间经历了人生所有的灾祸,我怕她承受不过来,我怕她坚持不下去。
瞄了一眼别墅的阳台,估摸着以我这小身板要是爬上去,能有几分的生存率。
算了算,一狠心,一咬牙。
先把手中的二十万扔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撸了袖子准备往上爬。
摔残就摔残吧,只要死不了,我就得进去。
幸运的是,我没死也没残。
顺着旁边一粗壮的槐树,溜得跟只猴子一样,蹦跶蹦跶就爬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幸亏是林曦并没有将阳台上的门锁给上了,不然我估计就得犯个入室抢劫罪了。
推了门进去,都是熟悉的布局,想着这些家具还都是我陪着她选的,那时候宋闻儒总是以工作太忙为理由各种推脱,我又看不了林曦一个人忙活,陪着她跑上跑下,这才置办好。
可如今真正记得这里的人也就林曦一个了吧。
我猫着脚步看了好几个房间,都没发现林曦的身影。
要不是在客厅里像心有灵犀一般猛然回头,我差一点就以为她不在这了。
她正锁在壁桌下的小角落里,蜷着双腿,双眼无神的发着呆,就连我靠近她,她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林曦……”
她这才算是活过来一般,给了我一个空洞的眼神。
我最受不了她这幅失神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随时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一样,无依无靠,一无所求。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的我身上各个器官都觉得难受的要死,嗓子眼里跟卡住了一样,干涩而又肿痛。
我该说点什么,至少要说声“对不起”才对。
可是我一看见林曦,就仿佛失去了所有言语的力量一样,也失去了心智。
倒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我嘣出个屁来,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
而我在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总觉得我跟她相隔了十万八千里那样遥远,陌生的可怕。
我看着她乱糟糟的长发,浓厚的黑眼圈和已经开始脏渍的白衬衫。
心里止不住泛酸,怎么曾经那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邳越变了,现在就连林曦也变了样子。
曾经在我世界驻扎成天的两个人,一个离我而去,一个据我千里之外。
可这怪得了谁呢,怪我,全都怪我。
林曦没注意我发呆的神情,只是眼神空洞的盯着自己眼前的木板看,语气极轻的吐了一句:“司芮,我什么都没有了。”
仅仅是这一句话,我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倾如雨下,打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又走了两步,想要靠她靠的近一点,可是心远了,就算身体再近也回不去了。
我蹲下来,顺了顺她乌黑的秀发,干涸着声音,想要安慰她两句。
“林曦,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其实我多想说,我带你回家,你不要害怕。
可是我他妈自己都是一条无处可归的流浪狗了,又怎么能带她回家呢。
林曦出神的絮絮叨叨的讲起话来,像失常了一样。
“司芮,你明明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父亲卧病在床,你害得我一无所有。我该恨你的,对吧,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恨不起来你,我竟然一点都不怪你,我就觉得这是命,这就是命,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不,不……”
我想说,你不欠我的,你从来都不欠我的,这是我犯下的孽,可是怎么老天不长眼,就让你承担了呢。
可是我只能摇着头,颤抖着嗓子,吐出一个“不”字。
“你恨我啊,你该恨我的,林曦,你报复我吧。”
该进监狱的人是我,该一无所有的人也是我。
我捋顺了她的头发,攥住了她冰凉的手,企图用自己的手温暖她,可是我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凉。
暖不热,怎么都暖不热。
她挑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音调突然变尖,怪笑着说了句。
“司芮,我不报复你,我不,你就这样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吧。”
我睁着眼茫然的看着她,觉得她越发的陌生。
叹了一口气,微微说了句:“林曦,你病了。”
我扯着她的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她却像突然间疯了一样,甩开了我,尖利着声音回应:“不,我没病,有病的是你,该去看医生的也是你,司芮,是你!”
我扯不过她,又害怕弄伤她,被她一推,径直栽倒在了地上,硌的我生疼。
可是我还是强撑着想要拉起她,在她渐渐平复的情绪之下,摸上了她的心口的地方,神色无比认真而又卑微的说道:“林曦,你病了,你这里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林曦,她确实是生病了,心病。
我治不了,但有人能治得了。
林曦突然嚎啕起来,哀嚎着挣扎,脚不停的踢腾,一脚一脚踹在我的小腹处,我虽然疼,可还是强忍住,苍白着下唇,想要拉她起来。
“我没病,我不要去看医生,我不要去医院……啊!我不要。”
她突然崩溃,拽着我的头发一下下磕在地上,嘴上还不停的嘟囔着:“你有病,你才有病,想害我,没门,我不会去医院的!”
我被她磕的额头开始冒血,眼前发黑,可是我不敢弄伤她,只是抓着她的手,企图减轻些疼痛,慢慢的哄她。
“好,好,我们不去医院,我们去见宋闻儒,去见宋闻儒。”
一听到宋闻儒三个字,林曦突然停住了动作,脸色也变了,像个初恋的小女生一样,怯懦的念了句:“宋闻儒?”
“对。”我见她终于平静下来,顾不着疼痛,连忙应声:“对,宋闻儒,我们去见他好不好。”
其实我在骗她,打着去见宋闻儒的名号骗她。
林曦病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我得治好她。
我跪在地上,望着她,仿佛跟她道歉一样。
抬起头,额头上的血顺着我的侧脸滑了下来,滴进了我的衬衫里,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我还是昂着头望着她,语气极其温柔的说道:“去见他好不好?”
林曦瞳孔变幻了两下,跟着我念叨:“见他?”
我点点头,觉得脑袋里都跟着懵懵的,眼前也开始发黑,可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她面前。
我该跪,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这是我欠她的。
可是就在这时,林曦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样,眼神变得清明。
诧异的看着我流血的额头,突然转过身去,惊慌失措的说道。
“不,我不会去见他的!”
我知道林曦回了神,这才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个踉跄摸到了我扔在地上的那二十万。
这才想起来,我是来送钱的。
可是我这个时候哪怕是清醒一点点,都该明白依着林曦的脾气,我这个时候给她钱,就好比火上浇油一样,拿钱砸她的自尊一样。
可是我神智已经开始犯浑了,傻笑着从地上拎起来钱,献宝一样的递了上去。
“林曦,这是二十万,你先收着。”
林曦转身看着我,怪异的仿佛第一天见到我一样,厉声怒吼了一句。
“司芮,你给我滚!”
我后面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可怜,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比你活的还凄惨了,嗯?司芮,我告诉你,收起你的怜悯,带着你的破钱给我滚。”
她一边发火,还一边推搡着我往门外走。
我晕的搞不清状况,想着我就是想说:就算你没了工作,我也会养你的,你不要害怕。
可是到了她这,怎么就成了怜悯了。
不啊,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觉得你可怜而怜悯你啊,我是心疼你啊,心疼你。
这世界上凄惨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我真的没有这样想啊。
可是林曦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她像发了疯一样把我往外推,一直推搡着到了门口。
门一开,把我往外一带,连着那二十万和我一同被她扔了出来。
我急得眼泪都要混合着血水掉下来了,刚跌倒在地,又爬了起来,啪打着防盗门,喊她的名字。
“林曦?林曦……林……”
“司芮!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这些话了,我们两个已经恩断义绝了,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滚出我的世界。”
可是要不是她语气里的哭腔,我就真的信了,我也许就真的信了。
可是我明显听到她在哭,哭的厉害。
我最受不了她的眼泪,铁门把手拍的生疼,吼着声音:“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可是门后头再也没了声音。
我颓然的滑落在地上,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比现在凄惨过,纵然是那次为了邳越被赶出傅家的哪一次,都没有这一刻凄惨。
她硬生生的把我推出她的世界两次,一次在医院,一次是现在。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孤独而又可怜,连条流浪狗都不如。
我蜷着身子坐在林曦的门框上,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或许是等一个永远等不得的东西吧。
我坐在她门前发了两个小时的呆,一直从天亮到天黑,路边的灯都亮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我是真的该回家了。
可是……家在哪啊。
我想了想,还是去海底清吧吧。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依靠的人就只剩芥子韵了。 爱早已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