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沈挚父子这一去打探消息就是大半夜,虞氏在院里等着夫君迟迟未归,最后只好是随便卸了妆容,合衣睡在了外间的贵妃榻上。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外间自己的陪嫁侍女彩萍喊了一声,“大郎回府了!”虞氏猛然惊醒,连忙站起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跟急匆匆走进来的夫君啪的一下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把虞氏撞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差点就向后倒去,却被夫君一把拉在了怀里。平常沈凌云要是这样,虞氏肯定早就红了脸,不过这会儿她却也顾不上,拉着夫君的手急切道,“三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一说话才看见夫君脸色发黑,沈凌云也没着急回答,拉着虞氏回了内间。虞氏赶忙让彩萍端了热水过来给沈凌云擦脸,又让厨下赶紧给沈凌云做碗宵夜送过来。
等到一口热茶下肚沈凌云才长出一口气,低声对虞氏道,“这次三郎闯的祸可大了。”
“夫君别大喘气,你赶紧跟我说完,不然我这憋着可难受了。”
沈凌云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跟妻子一一道来,“其实都没等我和父亲出去打听什么,我们两个一出门就直接被宫里的人给带走了。你道三弟今天撞伤的人是谁,是袁贵妃所生的五公主!”
“五公主?!”虞氏乍听此事不由长大了嘴巴,“好端端的公主怎么会在宫外被三弟撞了呢!”
沈凌云恨恨道,“此事说来也巧,年前五公主身子一直不好,袁贵妃心疼女儿,就让太庙的师傅们来看了看,说是宫中阴气有点大,让五公主正月的时候去乡间住一个月就好了。袁贵妃笃信这个,禀报过陛下后就把五公主给送出去了,谁知就让三弟给伤了。”
公主是天家骨肉,沈凌远撞伤公主此事就彻底大了。就算是景元帝体恤沈凌远年幼,但是一番皮肉之苦也是免不了的,可要是景元帝有心惩治,那直接砍头也不是不可能的,顺便连累沈家也是有的。
虞氏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过了半晌她才嗫嚅着开口道,“那...那陛下和皇后那边可有什么话说?”
沈凌云一拍大腿,“陛下震怒,袁贵妃直接病倒,皇后大怒之下表示,沈家若是想保全三弟,必须赔个人给他们。”
“赔个人?”虞氏瞠目结舌。
“对!赔个人!”沈凌云喝道。
“不行!绝对不能陪四娘!”
正禧堂里,姚氏头上裹着抹额靠在床榻上,眼睛红肿的对沈挚吼道,“让我赔多少银子都行,褫夺了我身上的诰命也无所谓,但我说什么也不能把四娘搭上!”
“夫人切莫糊涂啊!”沈挚急的直跺脚,可仍是不敢跟自家夫人发火,“夫人仔细想想,若是三郎撞得别家人,我自有办法替他周全,赔银子那些都是小事。可是三郎这次撞得是公主啊,皇后娘娘能这么处置已经是给咱们家面子了!”
可是姚氏仍旧是哭哭啼啼的样子,“五公主又不是什么受宠的公主,皇后娘娘和袁贵妃又是那般失宠,凭什么要把我如花似玉的女儿赔给那个病秧子七皇子!”
原来皇后提出的赔人条件就是让沈家出一个适龄的女儿嫁给如今病重未愈的七皇子,沈挚这一下子就犯了难。家中适龄的女儿只有沈青绵和沈凌霄,可是这两个都是自己费心培养着要做八皇子妃的,如何舍得给那个不受宠又没有指望的七皇子。
“夫人啊!那五公主再不受宠她也是公主,她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女儿。不瞒你说,今日陛下也跟我发了大火,直接就跟我说,要不就把三郎流放到漠北十年,要么就赔个人出来!只要能做到这个,就会既往不咎!”
姚氏一听这话,更是大声的哭出声来,“不...不...不!我的三郎怎么能去那些地方,回来之后那不是前程都没有了!”
“所以我才劝夫人,为了三郎的前程,就让四娘嫁了七皇子吧!四娘性子到底比三娘缺了几分沉稳,三娘更适合做八皇子妃!”舍弃沈凌霄选择沈青绵也是沈挚一路纠结的结果。联想到今日沈青绵在正禧堂的表现,让他最终做了如此的决定。
“不行!”姚氏凄厉的叫了一声,“不能让四娘去!不能让四娘去!陛下不是说百年之后要让皇后殉葬吗?七皇子不是都要死了吗?这样的人不能让四娘嫁啊!我十月怀胎的宝贝女儿,不能嫁给那个病秧子啊!”
姚氏这不行那不行的样子让沈挚有些恼火,他想要开口斥责妻子,可是到底还是舍不得,只好是耐下性子劝道,“蕙娘,三娘真的比四娘适合做八皇子妃......”
“要让四娘嫁给那个病秧子,除非我死!”姚氏哭的满脸是泪,“若是皇后非让咱们赔人的话,就让三娘去好了!她身上到底是沾着不祥之人这四个字不是!再说了她到底不是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的,谁知道她心里都揣着什么想法,万一她成了八皇子妃就不听我们的怎么办呢!”
姚氏一番连哭带吼把沈挚也给弄的有些沉默了,他不得不说姚氏说的也的确是有那么些道理。不管是沈家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不祥之人这四个字就算是要伴着沈青绵一辈子了,他私下打听来的结果也是瑜贵妃不太喜欢这种不祥之人。
加上沈青绵到底不如沈凌霄在父母心中地位重,沈挚思之再三终于松口说道,“罢了,这事我明天就去跟三娘说说,她要是不同意我再想想办法。”
“她没有资格反对!”姚氏喝了一声,“咱们两个生她养她,我差点因为她就死了,如今就该是她给父母双亲报恩的时候,她凭什么不同意!”
沈挚夫妇的这番话不多时就传进了静祥斋,彼时沈青绵没有回桐桑苑歇息,而是来跟晁沈氏回禀完沈凌远的事情后就被留下了。
当听到姚氏所言的话之后,晁沈氏往沈青绵那边看了一眼。令她意外的是,沈青绵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难过。反倒是一双眸子恍若秋水一般清澈,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还要自己有什么情绪呢,沈青绵如是想道。前世父母就是这样的抛弃了自己,这一世也是一样。母亲还叫嚣着什么自己没资格反对,想想也真是可笑。
“三丫头,这事你怎么看?”晁沈氏问道。沈青绵没说话,低头看着手上的帕子,过了半晌晁沈氏才听见她说话。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既然父母都觉得我合适,那我嫁了就是!”
晁沈氏听她这番言语,一向冷淡的心情里也不免有了几分难过,她抬手抚上沈青绵的肩膀,低声道,“三丫头,你若是不开心只管说出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只是觉得无论怎么做,当遇见事情的时候父母第一个牺牲的还会是自己。除此之外,沈青绵还略微有那么一点开心,她还想着徐玚要娶自己会不会很难,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姑祖母,我会听从父母的话嫁给七皇子。可是他们都轻视七皇子,青绵想开开心心的嫁人。”沈青绵抬首和晁沈氏,“青绵想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晁沈氏眼睛一红,拉着沈青绵的手沉声道,“你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是你爹娘对不起你,让你嫁了一个病秧子做夫君。你放心,但凡有姑祖母在一日,就绝不会叫他们轻视了你!我保证让你的嫁妆,要比四娘还要丰厚!”
“多谢姑祖母......”沈青绵低声说道,不过紧接着她有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其实姑祖母也不必太担心青绵,七皇子他...他算不上什么病秧子。”
晁沈氏一听有些瞠目结舌,不过转瞬她就明白过来,这下子她竟然掌不住笑了出来,“也难怪你这丫头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老实说,这什么时候的事?”
“姑祖母说什么呢?青绵听不懂......”沈青绵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结果晁沈氏就非得拉着她的手要她如实交代,沈青绵无法,只好是小声说道,“就那几次家里设宴遇见了,他...他挺好的,姑祖母就放心吧。”
虽说晁沈氏不了解徐诰,但是见自家的孙儿跟他一向好,想来也不是坏人,加上沈青绵又乐意,没准还会是一桩美满的婚事,晁沈氏这么一想也就舒服多了。
不过第二日,沈青绵也没让沈挚夫妇体会这种感受。当沈挚一脸为难的说着什么你是姐姐该你先的时候,沈青绵跪在父母面前无声的哭了两下,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后才松口同意了这事。
“好孩子,娘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姚氏见沈青绵答应下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沈青绵的手不住安慰着,却没发现沈青绵的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冷笑。 重生之青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