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嬅光笑语盈盈的跟沈青绵说着刚才宴席上所有人的反应,只是她说着说着就发觉,沈青绵脸上并没有想象中开心的表情,反倒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三娘,你怎么了?”甘嬅光轻声问道。
沈青绵拉着她在内室坐下,低声道,“我原本只是听慧云师太提过长公主爱吹埙的事情,其实并不想让旁人对我过多关注。至于别的事情,我更是没想过。”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这么做本也无可厚非。你一直住在尼庵,骤然回府本就引得旁人猜测连连,苏莛芝今早说的那番话就是不少人心中所想的。你要不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还不知道以后这些人会编排你什么呢!”
甘嬅光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让沈青绵心底感受到些许的温暖,不过她转瞬就已经换了口吻,跟甘嬅光说起了别的事情,“你刚才说什么皇子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这事,沈夫人难道没跟你说起过?”甘嬅光一脸惊讶。
“我只知道今日会有皇子们过来,但是具体为何而来我是真的不知道。”沈青绵心里虽然明白,但面上仍旧是有些茫然的模样。
甘嬅光轻叹了一声,心里想着怕是沈夫人根本没把这个女儿列入考虑之列,于是便对她认真道,“今上前前后后共有十五位皇子,但是如今也就只有六位成活。除了二皇子已经成亲,十五皇子尚还年幼之外,其余那几位皇子可都是没有婚配的。”
“宫里一直传说今年陛下将会为这几位皇子赐婚,所以上都城里的小娘子们都动了起来,都想着要做那个八皇子妃呢!”
“八皇子就这么受欢迎?”其实徐诰的受欢迎的程度,沈青绵也算是深有体会了,自从她成为八皇子妃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成为了上都城里所有年轻女子的敌人。
甘嬅光顿了顿,继续说道,“先太子过世后国本一直未立,八皇子的生母瑜贵妃是今上的宠妃,多年来一直圣宠不衰,母家势力也雄厚,八皇子成为太子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所以自然就受欢迎了。”
沈青绵但笑不语,正好冬兰端上来几盘点心,她顺势就将点心推到甘嬅光跟前,柔声道,“刚才宴席上看你也没吃什么,距离晚宴还有一阵子,你先吃些垫垫吧!”
甘嬅光看那些点心正是自己喜欢的,直接就伸手拿了一块,“你可真细心,你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沈中书怎么就舍得让你在尼庵待着。”
不被父亲所喜欢是从出生开始就定下的命运,沈青绵深知这个道理,便对甘嬅光笑言,“父母的心,哪儿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能猜中的呢!”
二人用了点心之后又修饰了一番,这才从桐桑苑出来,准备继续去园子里观礼。不想刚走到花园就碰见了沈青绵最不想看到的人。
徐诰拉着徐玚晃晃悠悠的走在道上,徐玚似乎都有些喝多了,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徐诰一边扶着他一边有些无奈的说道,“七哥,你这个身子真的不适合喝酒,要是又喝坏了,母后一定要唯我是问的!”
“无碍无碍的!”徐玚的身子忽然立起来,眼睛忽然就发亮了,指着沈青绵和甘嬅光说道,“哎八弟你看,这儿有两个漂亮的小娘子!”
徐诰顺着徐玚的手指看去,就看见两名女子站在他们面前行了一礼。其中那个穿丁香色衣服的人,恰好就是今日自己在碧霄楼下面看见的那名女子。
沈青绵见躲闪不及,只好是行了一礼,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给两位皇子请安了!”而后也不待徐诰说什么,转身就拉着甘嬅光走了。
她现在看见徐诰就忍不住浑身打颤,实在是害怕自己会一巴掌甩上去,于是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但是这个举动却把徐诰给逗笑了,冲着身边的长随说道,“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等到他们兄弟二人在一处无人的亭子中坐下后,长随也已查明了沈青绵的身份。徐玚这会儿朦胧着双眼,调笑道,“八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看上那个沈三娘了?”
“长得的确是比旁人漂亮,只是她对我似乎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觉,这就令我好奇了!”徐诰嘴边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这样的女子的确是少见。”
“你要是喜欢就娶回家去呗,反正沈中书可是父皇眼前的红人,你娶她没什么坏处!”徐玚拨弄着手上的念珠,状若无心的说道。
他看见徐诰的脸上果然有些动容,但是转瞬就说道,“坊间都说这女子是不祥之人,出生的时候曾令沈夫人难产。这样的人娶回去,我怕跟母妃不好交待啊!”
徐玚心里划过一抹冷笑,面上却依旧如常,“那八弟不如就在沈家其他小娘子身上下下手吧,听说那位沈四娘也是貌美如花的呢!”
这会儿沈凌霄正在花园里跟自己相熟的小姐妹聊得开心,压根不知道背后正有人讨论着自己。她一斜眼看见沈青绵跟甘嬅光过来了,连忙转过身喊道,“三姐姐,你可过来了,我们几个说想玩诗词联句,正缺人呢!”
沈凌霄脸上又露出了那抹憋着坏水的笑容,沈青绵便也没推辞,拉着甘嬅光一起加入到了连句的队伍上里来。
“那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从我左手边的莛芝开始依次往下。前一个人的诗句最后一个字,必须在下一个人吟诵的诗句中的首字出现,否则……”沈凌霄美目一转,“就留下身上的一件首饰!”
在场众人纷纷叫好,沈凌霄冲着苏莛芝一使眼色,苏莛芝长出一口气,随口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紧接着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腹中所学吐露出来,不过令沈凌霄没想到的是,沈青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没用,一连几轮下来,她都是面带微笑的将诗句给接上了。
这会儿有不少夫人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玩的游戏,就连徐诰他们几个也被这里的热闹吸引过来了。
沈凌霄见沈青绵刚才在长公主面前出了风头,一心想要她出丑,于是便说道,“咱们再换个方式,其中一人说完之后指定某一个人来接下去好不好?”
见没人反对,沈凌霄毫不犹豫的念道,“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三姐姐,你来对这句吧!”
老字并不好对,甘嬅光立马转头看着沈青绵,几乎就要开口提醒她了,可沈青绵却没有一丝犹豫,张口便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四妹妹,就请你来吧!”
沈凌霄暗自咬牙,赶忙补上一句,“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总算是遮掩过去,结果这一轮下来沈青绵依旧无碍。
徐玚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沈青绵,看她一脸淡定,当沈凌霄说出“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后,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沈青绵。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沈青绵依旧不曾停顿,“妹妹,该你了。”
“海…海”沈凌霄许是被沈青绵的从容给气到了,差点就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接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三姐姐,你来!”
这下众人可都看明白了,这沈府的两位娘子算是对上了,登时就来了兴致。沈四娘自幼蒙家学教导自然不会差,人们其实更想看的是沈青绵的反应。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沈青绵依旧应对得宜,沈凌霄也毫不示弱,两人一前一后对的好生精彩,令旁人都有些看呆了。
几轮过后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徐玚嘴角的笑容也愈发明显了起来,自己对这个沈三娘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水月庵救自己有慈悲之心,回府之前布置妥当有机变之智,如今听她所念诗文,更有一种旁的女子没有的大气,当真是有趣!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沈凌霄已经有些失了耐心,只好是甩出来这么一句。果然如她所料,沈青绵并没有前几回那么敏捷了。
她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浮了上来,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沈青绵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头上白接篱,倒著还骑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沈凌霄一时语滞,就见沈青绵缓缓的站起来轻声道,“再这么对下去我定然是要输给妹妹的,不如我还是主动认输吧。”说着沈青绵从发上取下一支金簪,“这个就算是我的彩头了。”
语毕,沈青绵也没看沈凌霄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恰好此时已近黄昏,新郎沈凌云已经将新妇接到了家中。人们便将目光落在了新人身上,也就不再关注这边。
但是经过这一日的所有事情,沈府三娘子有才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重生之青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