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佩玉听见祖母这么说心中早已有了底气,伸出手指着沈青绵怒道,“就是她!就是她这么个不祥之人,她居然不让我在他们家用膳!祖母你看看她,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沈青绵听她这般说话,感慨她也算是伶俐之人,知道若是把这件事完整说出她自己也不占理。不若这种掐头去尾的一说,姚老夫人再一发火就够了,压根就没有自己再反驳自己的机会。毕竟面前这个看着面目和蔼的老妇可是自己的亲外祖母,十年前亲自出言劝母亲把自己送往水云庵的人。自己若是强硬要反驳,就会被他们倒打一耙变成不敬尊长。这种事,前世的姚家人干的很是熟练。
姚老夫人初时并未开口,而是等到晁沈氏她们几个就坐后,才冲着沈挚说道,“贤婿,不是我老婆子多事。你听听这话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罢。我家佩玉性子再不好也是你们家的表小姐,难道还要被一个不祥之人欺负吗?”
姚正则听见女儿委委屈屈的话,脸上也露出了不快的表情,“妹夫若是不欢迎我们一家来,我们这便走了就是,别让随随便便一个人来欺负我们就是了!”
“明明是表妹先说三妹妹不祥,不愿意吃三妹妹筹备的宴席,怎么到末了还变成咱们家赶人了?”虞氏见沈青绵不争辩,任由姚家人胡说八道,她又不太明白里面的门道,连忙开口替沈青绵辩白。
“我们自家人说话,有外人什么事!蕙娘你原本治家有方,怎么到了如今府里却越发没有规矩了,什么人都敢乱说话了!”姚老夫人瞟了虞氏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晁沈氏的脸色则是黑到了极点,坐在椅子上敲了敲自己的拐杖,沉声道,“亲家母慎言,这是沈家的大少夫人,未来沈家的女主人!又是沈家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可不是什么外人!”
沈凌云听了妻子的话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近来他们夫妻二人正是甜甜蜜蜜的时候,他很是喜欢妻子这种有点傻乎乎的样子,便对自己的外祖母说道,“外祖母心疼表妹的心情我们都是知道的,但也不能容许表妹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吧!刚才孙儿还有四妹妹也都在这儿,表妹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听着呢!”
“你!”姚老夫人脸上一滞,“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祖母!”
沈凌云看见父亲在座位上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更加有底,于是便说道,“刚才我们几个在这儿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表妹一进来就指摘我妹子是不祥之人,说是三妹妹准备的宴席她定然不吃,三妹妹气不过说了句那就不吃便是了,表妹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说三妹妹欺负人!”
这下子姚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外孙子把这话说的很明白,就是姚佩玉任性无礼,可她一向就是这样孤拐的性子,绝不容许别人说她的心头肉,于是便对姚氏道,“蕙娘,你如今怎么越来越笨嘴拙舌了,也该拿出你当家主母的威风来啊!难不成你要看着你母亲被人踩在头上!”
听了这话,姚氏自然是不好驳了母亲的面子,便张口对沈青绵道,“三娘,此事到底是因你而起,不若你给你表妹道个歉,就算是赔礼,大过年的都是亲戚,总不好闹出什么来。”
这话分明就是在想沈青绵施压,沈青绵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见她敛衣上前,竟冲着姚佩玉福了一礼,柔声道,“刚才都是我不好,不该对表妹说那样的话,表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表姐客气了,我也不过是跟祖母和我娘一样是想帮帮姑母。毕竟当年能帮着姑母选中姑父,如今点出个不祥之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沈青绵本就是刻意做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来,她知道姚佩玉这个嘴巴不好,每次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最好是能说出什么不受听的话来才好,没想到姚佩玉当真会说出过分的话来,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
“佩玉,不可胡说!”这下就连姚正则也感觉出了不对,“你姑母和姑父当年是在诗会上相遇,两情相悦才有的亲事,你胡说些什么呢!再者说了,人家三娘到底是你表姐,你张口一个不祥之人,闭口一个不祥之人,这什么规矩!”
“爹爹你说什么呢?祖母和娘常跟我说,是娘亲眼光好觉得姑父来日有前途,才让姑母嫁过去的吗!何况她本来就是个不祥之人,母亲她们告诉我的!”
只听啪的一声,是沈挚手边的茶盏摔的粉碎。而沈挚的目光也愈发严峻了起来,他和妻子的事情多年来没少受这家人挤兑,如今就连个小小的姚佩玉都能随口说出来了,可见是姚家把自己给看扁了。
“舅兄听听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挚咬牙说道。
沈青绵不由窃笑,要是刚才自己赔礼的时候姚佩玉直接就借坡下驴这事也就过了,可偏生她不安分,那么自己也不介意再添砖加瓦一下。
于是屋内诸人便看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沈青绵的眼睛渐渐红了,眸中似乎也氤氲上的水汽,只听沈青绵低声道,“父亲莫要生气,表妹也没说错,青绵确是个不祥之人,这才引得家中不宁了,不若还是回水云庵给祖母祈福吧!”
冬兰这会儿就站在屋子外听令,听见里面沈青绵的话不由心里暗自给自家娘子喝彩,这话说的格外柔顺,任谁听了都忍不住怜惜沈青绵。
“胡闹!沈府的三娘子怎能因为一句话就再回什么尼庵!况且你得了赵国长公主的喜欢,年后将有好婚事等着你,乱听旁人的话做什么?”
沈青绵低头不语,拼命看着自己脚趾尖才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在沈挚看来,沈青绵这会儿就是为了自己和妻子在拼命忍着委屈。
于是沈挚给姚氏使了个眼色,姚氏立马会意,伸手将沈青绵拉到身边来安慰道,“三娘不值当为了那不相干的人伤心。娘看你这阵子办事办的很好,就连上次长公主来咱们赴宴的菜肴都是你选定的,长公主不是很满意吗?难不成这屋里还有人比长公主尊贵不成?”
姚氏这番话让姚老夫人有些目瞪口呆,自己的女儿一向乖巧听话,这么多年自己让她帮忙给娘家做事没有一件不从。偶尔有些反对让自己拿话一堵也就都好了,怎么今日倒还这个样子了?
自然姚氏心中也有决断,母亲自小偏爱兄长也就罢了,毕竟来日是兄长奉养母亲。可母亲最不该做的就是在自己嫁人之后还屡屡胁迫自己为娘家做事,府中姑婆婆还有两位姨娘没少因为这事挤兑自己,自己早就不满了。
更何况如今婆家娘家形势大变,兄长的前途还要仰仗夫君,却还是一付高高在上的姿态,连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是而她心里也存了趁着这件事好好在母亲面前抖抖威风,省得来日总是辖制自己。
最后晁沈氏咳嗽一声,对姚老夫人说道,“亲家母若是还想做这门亲戚,就当今日之事什么都没发生,咱们该吃吃喝喝就吃吃喝喝,可若是亲家母还要再扯七扯八的说些什么,我这老婆子可是不认亲的,一阵拐棍全都打出去!”
晁沈氏这话不可谓不严重,姚老夫人就算再蠢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是不快的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姚氏一抬眼就看见莫大娘还站着外面,扬声道,“莫大姐,三娘子刚才可跟你吩咐清楚了?”
莫大娘应了一声,“回夫人的话,三娘子刚才都已经定下了菜单子,只等夫人一句话,奴婢就好做准备了!”
“我不是说了这事都交给三娘定夺吗?三娘既然已经定下了,还用问我做什么?还是你们心里诚心没有三娘这个主子?!”
姚氏一番连吼带骂,莫大娘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可自家母亲和嫂子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但碍着晁沈氏这么一尊大神在这儿也不好说什么,这事也就只好作罢了。
而后的宴席上,姚佩玉也并没有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沈家厨子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她差不多快吃撑了才从宴会桌上下来了。
等到姚老夫人她们用完膳,也没跟往常一样留下说话听戏,反倒是直接提出了告辞。沈挚知道他们今日不痛快,但却也不想助长他们这个风气,于是便也客客气气的把岳母一家送出了大门。
“她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就没人罚她啊!”姚佩玉走出沈家大门的时候还在嘟嘟囔囔,被沈挚听了个清楚,于是便张嘴对舅兄道,“此番兄长留任都城的事情......”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姚方氏一把拽过姚佩玉上了车,不敢再让姚佩玉多说一句话。
等到姚家人一走,画秋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说是晁沈氏要见沈挚。沈挚心下一沉,就知道姑母今日恐怕是生气了,赶紧就往静祥斋走。 重生之青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