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被谢逸修的这番话吓着了。一直到谢逸修离开了东篱殿,她的魂都还飘荡在身体之外,愣愣地站在那里。谢逸修从来就没有安什么好心,这个人,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人,若说他是披着人皮的恶兽,青岫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是,她却选择了相信他。她站在刚才谢逸修站的地方,看了看外面的天,大雪纷纷,天色很暗,是黑夜。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火光闪烁,在宫中忙事的宫女在廊上走来走去,每一步都很小心,可是刚才……她与他一起说话,却要关上门,因为她害怕。
是不是打开了窗,就不再害怕了?
她回头看了看屋里,屋里空荡荡的,有些出神。
柳子南看到那个人走了,心中有些担心,也进来看了看,“公主,你怎么样了?”
青岫摇了摇头,被柳子南的声音惊醒,“我没事。”
“那……刚才那个人,他是什么人?”柳子南问。
青岫想了想,道,“那个人是个恶人,你不要理会他,下次若是在看到他,就直接杀了他。”
“这……”柳子南脸色一变,奇怪地看着青岫,虽然她和苏铮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她们的性格却相差太大。
“殿下,那臣现在就去派人拿住此人。”柳子南道。
青岫忙道,“不用了,这一次就由了他去,虽然他是个恶人,但是他曾经在江湖上救过我一次,我欠他一条命。这个恩情,我总是要还的。”
听她如此说,柳子南心中的疑惑又稍微少了一点,苏铮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有时候也特别的小气,但是她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从这一点上面来说,这个人,到底是有几分像苏铮的。
柳子南低着头,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要告退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殿下,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能再指导一下臣的剑法吗?”
“这个……你大哥不是在家吗?要人指导你练功夫,找你大哥去,本公主哪里有闲情理会你。”青岫努了努嘴,对他道,“好了,你下去吧,别来烦我了。我有事情需要斟酌,不能被干扰。”
“是。”柳子南心中的疑惑依旧没有消除。走出去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转而又想,自己曾经对苏铮也没几分了解,如今她又离开京城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让她改变的,到底还是江湖吧。
想起江湖,柳子南一声长叹,他自言自语道,“我……也想去看看江湖了。”
“将军,你说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了东篱殿,殿外守着的殿门的小将听到他自言自语,靠过来问道。
柳子南道,“没事,你好好保护公主。”
“是。”那小将应道,看着自己的老大好像丢了魂一般的游荡而去,自己也觉得心里没底,挠了挠头,又往东篱殿内望了一眼。
且说谢逸修回到客栈与苏铮会和后,谢逸修买了一壶酒,还买了一只烧鹅,一起带回客栈,他是打算和苏铮一起好好地喝一杯。
但是,在看着这烧鹅和酒的时候,苏铮十分疑惑不解。
谢逸修拿过一个杯子,往苏铮面前一放,“你不是问我到底想要什么吗?我想要的,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光明正大的,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吃肉。”
苏铮听他一句话,以为自己听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这话,怎么会是从谢逸修这种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谢逸修道,“在你眼里,我也许坏事做绝,但是,我相信,等我真的把世上的坏事都做尽了,我会成为一个好人,我会造福百姓,也会正大光明的活下去。”
“谢逸修……你就好像一个疯子。”苏铮道,端起面前的酒就仰头饮下。
谢逸修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狠狠地按在桌子上,“你知道被人剥夺走一切,是什么感觉吗?”
苏铮用力的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可是,他的手就好像铁一样,紧紧地禁锢着她的手腕,半点也不松开,更掰不动。
谢逸修道,“我从小生活在很富裕的家庭,后来有一个人带着个小姑娘路过我家,杀了我全家……然后,抢走了我,然后,用毒药弄坏了我的神经,让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但是,我很走运,遇到一个很心善的小姑娘,她用自己取代了我。让我有了重来的机会,只是……从那以后,我在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了。我只能隐藏自己的身份,用那个小姑娘的名字活下来,那种日子,我过了将近五年。后来,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苏铮被他逼迫着听他说着自己的往事。看着他的脸因为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扭曲起来,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芒,他说,“那个杀害我全家的人,终于因为他最喜爱的挂名弟子的离开而失魂落魄……不成事了。我终于有了站起了机会,为了讨好他,我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什么都敢做。终于,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成了龙吟门的大长老,在我成为大长老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在想办法取他的性命。如今他虽然在我的控制之中,但是,我依然没有法子取走他的命,他的功夫和用毒之术,解毒之数,都太厉害了,师父永远都是师父,他不愿意倾心相授,我等弟子也是没有办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你……你先放开我的手。”苏铮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挣扎,手腕都挣红了。
“你不是想要听我说我到底要什么吗?我要的……就是夺回我自己的东西。”谢逸修道,“曾经,我的家,也是一座宫殿,虽然不大,我的父亲手下,也是一个国家,也有一城的百姓……毁灭我国家的人,就是龙吟门,如今龙吟门总部的宫殿,就是建造在我同乡人的白骨之上的。”
“可是……中原,与你无仇!”苏铮道。
谢逸修抓她抓得更加紧了,他道,“是无仇,但是,只有像沧溟这么厉害的王朝,才能对付得了龙吟门。而我……若是以我的身份入朝为官,怕是一辈子也夺不回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只能用不正当的手段,哪怕被世人唾弃,成为千古罪人,以及你们眼中披着人皮的兽类。”
“你要我和你联手,对付自己的家人?”苏铮一声冷笑。
谢逸修道,“敌人,也有联手的时候,我们又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再说了,说不定,这次南疆送来龙吟门的东西,你会有很大的兴趣。”
苏铮在心中暗自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无处可去,留在京城也是危机重重,青岫肯定因为自己坏了她的婚事而恨死自己,跟着谢逸修去,也许比流浪在江湖或者老鼠一般躲在这玉阙城里要划算一些。
“走吧。”经过一番思量,苏铮道。
谢逸修缓缓地松手,放低了声音道,“我去准备马车,现在就走。”
苏铮没有和他谈条件的筹码,只能听从他安排。
夜晚马车出城本是一件难事,可这些难事出现在谢逸修的面前,就变得不再有任何困难。他先是经过一番伪装,把自己打扮成宫中的人,然后又冒充是皇后的人,要出城办事,轻而易举的就离开了。他的身份,随时随地都在变,他的身上永远都不缺的就是伪装自己样貌的东西。
马车出城,连夜赶了二十里的路,一直到天色放明,谢逸修揉了揉眼睛,阴霾的天气大雪纷纷,几乎看不清什么路,但他却无意中看到前方有几个人抬着口棺材往这边走来。
谢逸修道,“行路撞上送丧的,不算是好运啊。”
苏铮听她在外面悲叹,也推开车门看了看,拧了一下眉头,道,“不像是送丧的。”
“那就更不是好事了。”谢逸修道,他不再继续赶车,而是将车停在路上,带着苏铮一下跳到路边的树林里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那几个抬着棺材的人靠近了,他们把棺材停在了这辆马车前,然后有一个人上前一步打开车门,没看到车内有人。几个人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合力将棺材打开。只见棺材中蜷缩着一条蛇,蛇的身上仿佛长着鳞片,随着光照强度的改变,它身上的鳞片颜色也会发生变化。
蛇的身体,是绕着一块破碎的衣袂蜷缩起来的。衣袂是月白色的,很干净,但颜色有些久了。
“这是南疆清都的东西。”谢逸修道,“是清都的那个小丫头教主最宠爱的宝贝,还有个名字,叫小轩。”
“为什么要把这东西送到这里来?”苏铮问道,“他们,是算准了我们今夜会出城,所以在路上拦截?这不太可能,我们离开的时间,都是临时决定的。”
“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京城,这是奔着京城去的。”谢逸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他们送到龙吟门的那口棺材。”
“什么?”苏铮一惊。
谢逸修道,“那里面的那块破布,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铮心中一惊,刚才她还未联想到这么多,看到那素淡陈旧但却很干净的布料,她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可她却不敢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不……不会。”苏铮道,“我师父当时……”
“那天,我确实想要杀了周章元,从周章元手里把你抢走之后,我就洒下了迷|药,让他浑身力量尽失,然后又放了火,烧了山,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后来我派人去找他的尸骨,没有找到。”谢逸修道。
“所以……”苏铮强忍着心中怒气,从形势上来说,她现在不占任何优势。
谢逸修捂住她的嘴,截断她的话,另一只手也立刻控制住了苏铮的动作,害怕苏铮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大打出手来。看着那几个人把棺材留下,又走了。他们怕也是算定了这两个人就在周围。
等他们都走远后,谢逸修才松开苏铮,道,“他们是南疆的傀儡,他们知道我们在周围,但是我们没有惊扰到他们,他们也不会出手,如果我们惊扰到了他们,他们就会立刻对我们下杀手。现在……我还需要他们回南疆传消息,所以不能动杀手。”
苏铮往那口棺材靠近,她正要伸手去拿那片破布的时候,谢逸修猛地拦住了她,那条蜷缩在棺材里的蛇突然仰起头来,仿佛要从棺材里跃出来一般。
“不能碰,这东西,比清都的那个丫头还要毒!”谢逸修道,“不过我想,我们不用回龙吟门了,直接去清都,她是在逼我们赶快到清都去。” 公主为将